相州治所安阳虽然仍处于宋朝治下,可是如今位于城门口处义军与宋军双方兵马各自擎出军械兵马对持,气氛端的剑拔弩张。然而萧唐麾下人数占据优势的义军将士先前早做好了准备,各自蓄势待发,从一开始便占据了主动。反观那些仓促着拔出兵刃的宋军面色大多又惊又怒,他们不明白为何特意前来迎候的诸部义军会突然发难,双方一打照面便立刻出手擒下了同样是由宋廷委派主持抗金兵事的上官要臣。
至于官居枢密直学士,更受重任现居北京大名府留守相公的杜充更是惊怒震愕。他本来对萧唐与其麾下的诸部头领也极为敌视,但也很清楚如今却需要那些抗金义军为自己抵挡金军兵锋。而无论是否是事急从权也好,萧唐好歹是官家授予实权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杜充再是排斥,也须亲自前来接引商议。而且他早就不愿一直担惊受怕的顶在金军随时可能集结重兵袭来的最前线,至此将主持河北、山东一线抵御金军的兵事这烫手的山芋,还是因尽快丢给那群尚有利用价值的贼厮们。
然而皮笑肉不笑的杜充亲自出城前来接迎赶至相州治所的萧唐所部义军,却万没料到反是对方再闻知自己的名头之后立刻先翻了脸。丝毫不掩饰脸上杀机的萧唐只把手一指,便立刻冲出几员龙精虎猛的头领立刻将周围猝不及防的宋军骑士放翻。杜充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一个生得胖大的和尚一下从马上直拽下来,后颈被死死的扼住,脑袋很快的也被狠狠的搥在地上,登时被摔得七晕八素!
突如其来的惊变,使得在场的宋廷官员当中诸如相州知府赵不试、留守本州的武翼大夫刘浩等人一时间也都呆立在了当场,当中也有些官吏立刻想到莫非是萧唐变卦反覆,突然又要为害于朝廷。然而明眼人很快的也能看出萧唐忽然出手也只是针对杜充一个,一众义军虽拔刀绰枪,看来只是示意其余宋军切莫轻举妄动。
杜充被撞得鼻歪嘴斜,口中嘴边也满是尘土。他虽尽力挣扎扑腾,可是鲁智深一脚踏在他的背上,又俯身探手扼住他的后颈,使得那杜充浑如一只被人踩在脚底的王八,也只得费力的抬起头来,并尖着嗓子大声叫嚷道:“萧唐!就算你得圣上厚封,却怎敢对朝廷命官如此不敬?遮莫还是要造反不成!?”
很快的,本来眼中金星乱冒的杜充忽的又感到眼前一黑,萧唐踱步上前,已俯下身来,并只用杜充能听清的音调低声说道:“当初满朝文武中也多有似你这等奸邪佞臣,若不造反,该杀之人,又如何能杀得净?既曾造反,如今便要除你,以为我会忌惮朝廷猜疑么?”
就连秦桧这种遗臭千年的奸佞,起码在如今这等形势下对大局的影响不大,而且留着他以后针对宋廷用计或有大用。可是在得知自己将会于相州与杜充这个因赵佶禅位之后官路也趁势高升的奸臣碰面之后,萧唐便已动了直接动手将其诛杀的心思。
正史中宋廷经历过靖康之耻那等奇耻大辱之后,实则在张邦昌直接退位还政于南宋赵构之后还掌握着中原大片疆土。然而不出几年功夫河北、山东抵御防线却又被金军轻而易举的攻破,宋军仍被杀得望风披靡,直至长江以北的所有国土沦陷,按萧唐想来罪魁祸首,其中也正包括如今正趴在自己脚下的杜充。
如果不是萧唐先前有意部署招拢北地各处以太行山连环寨、忠义保社等为主的抗金义军,他也很清楚正史中本来抗金起义不断的河北各地,却先是由杜充主动放弃,也致使河朔、京东、冀晋一带的抗金义军大多被金军镇压,他对民间抗金武装极为排斥,彻底搅乱了以宗泽、张所等抗金名臣策划的北伐部署,本来岳飞所属的帅司府署兵马原本主攻的方向是北上扼守河北大名府等要地奔赴抗金前线,计划也在宗泽病逝过后被杜充全盘废除。而且只以如今战局而论,先前杜充作为主持河北抗金兵事的首脑官员,任由着完颜斡鲁补所统领的金国东路大军来往自如,唯一的抵抗对策只是下令开决黄河大堤,然而决河之举非但没有阻止金国东路大军片刻,反而淹死宋民二十余万,还有大批的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难民。
好歹蔡京、童贯等权奸祸国殃民的罪行再甚,他们先前也都万没有料到金国会对宋朝的危害性大到会有亡国之厄。可是杜充身为宋廷东面主持抗金兵事的首脑官员,却更似是于国难最为惨重的时期帮衬着金军祸害中原山河,按说这等误国佞臣论罪处死也是轻的,可是却仍得朝廷重用,还赞誉这厮谓之徇国忘家,得烈丈大之勇;临机料敌,有古名将之风。比守两京,备经百战,夷夏闻名而褫气,兵民矢死而一心
靖康之耻之后宋廷仍如此任用误国奸佞,萧唐心说几年内半壁江山仍是要沦陷于外虏之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杜充听得萧唐森然说罢,他费力的抬起头来仍要叫骂,可是骤然觑见萧唐满是恨意和杀气的神情时浑身不由得又打了个激灵。此时杜充也不明白与萧唐似乎并无旧怨,可是他为何非要将自己杀之而后快,而萧唐却很清楚虽说如今仍是宋钦宗赵桓身为大宋天子,杜充这厮未必能够再因能讨得赵构的欢心丢了大片江山仍会被破格擢升至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那等贵为宋廷右相的要职,但任由着他插手抗金兵事,早晚也必然会是个祸害。
随即萧唐声色俱厉,当着在场环视对持的诸般官吏、头领、兵马朗声说道:“金人南侵初时你这厮本来官居沧州知府,只是因猜疑从燕地逃难到治下的辽朝汉人为金人的内应,便不分青后皂白、不论男女老幼将其尽数杀害,也致使诸多辽地汉人深恨宋廷,而反肯俯从于金军南侵为外虏所用金军由河北两路长驱南下直捣汴京时,你开决黄河大堤未伤得金军分毫,倒累害死数十万宋人百姓
金军再度南侵攻破大名府,河北东路提点刑狱郭永等臣子壮烈殉国,河北两路大片军州沦陷,你这厮枉为北京留守相公,却避战退缩,逃至相州来以保苟安只单一桩罪状,便已是死有余辜,我既授任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面北抗金征伐总领军政,既撞见误国佞臣,如此覆军杀将、辱国丧师,且累害宋民百姓的迷天大罪,你以为惧罪隐匿、巧言宛奏,便没有人能动你了不成!?”
此时意识到了萧唐真敢论罪诛杀自己,杜充更是惊惧的面如土色、抖若筛糠,情知死到临头,他也只能抱着最后一丝指望哀嚎道:“萧帅,本府便是有重罪,也当由官家下诏。朝廷可以治我的死罪,唯独你却万万不可!不但逾矩,何况你本是背反朝堂的逆臣,受圣上与百官猜忌,倘若再擅杀朝廷重臣,就算如今抵御金虏要紧,久后朝廷也绝容不得你!”
萧唐闻言脸上却露出玩味的笑意,并俯下身子,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是公然擅杀命官,伏诛的是你这等误国奸厮虽招惹朝廷猜忌,却更会教天下百姓拍手称快我与朝廷本就是因共御外辱而貌合神离,而如今离终要离散对立的时日,遮莫已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