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蓉亲自给我披上围巾:“水凉,不要感冒了。”

徐蓉对我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有些纳闷,我看看季凡,发现季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笑着对徐蓉说:“多谢王夫人关心了。”

徐蓉也笑,一种典型的贵妇人特有的雍容华贵的笑:“客气了,客气了,小陈最近还好吗?”

小陈?哪个小陈?

“陈铭吗?”我试探性的问着。

徐蓉笑的更欢了:“对,就是陈铭。”

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陈铭最近挺好的。”我心里极纳闷徐蓉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一阵风吹过来我感觉很冷,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季凡看见我的动作和徐蓉寒暄着:“王夫人,我先把鸥声送回去,我们改天再聊。”

徐蓉应着好,继续和其他人客套着。

我看向季凡觉得有些愧疚:“没关系,你要是没有忙完先去忙好了。”

季凡笑了:“那有什么事,我早就想走了,可可套套的没劲的很。”

我才发现原来季凡除了清冷也很可爱。

我和季凡就离开了舞会,我坐在黑色路虎上想着季凡带我来这次舞会的意义,貌似没有。

我又扭头看着季凡专心开车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今天小铮对你做的事你别介意。”季凡开口。

我正认真看着他,季凡猛地一说话让我突然很心虚:“唉,他呀,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和他计较什么。”

“对,他还是一个孩子。”

季凡这样一问我突然很好奇他和傅铮的关系。我知道他们应该算是同父异母,傅铮很不喜欢季凡我能理解,但季凡对傅铮的态度,,,怎么说貌似很关心可又很冷淡。

“那个,你和傅铮的关系好吗?”我弱怯怯的开口,很害怕季凡会生气。

相反季凡很平静,把车平稳的停下等着红绿灯:“你觉得那?”他反问我。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嗯,应该还可以吧。”

“那就还可以。”季凡点点头,回答的漫不经心。

我知道自己失言了,就没有再说话。

“人间还是宿舍?”一会季凡问我。

“宿舍吧,我这身衣服也没有办法去上班。”说着抬起我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好。”

我会带宿舍把衣服换下来又冲了一个热水澡。脑子里像浆糊一样不断的翻滚着。好像每一次和季凡在一起他都能给我带来无数个谜题。我竭尽全力的想避开,却又不得不去探寻答案。

我换了一身夜店风的裙子,化了一个浓妆,准备去人间给刀疤哥汇报情况。

毕竟主人都喜欢听话的狗。

我看着桌子上的连衣裙和季凡的西装徐蓉的围巾。

有些发愁,季凡的西装可以下次见面的时候送给他,可徐蓉的围巾怎么办。我其实打心底里很抵触和徐蓉见面。

我转念一想,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不是还有小陈吗?

今天不该陈铭当班我也就准备明天先拿干洗店去洗一下。

我去到人间直接到了刀疤哥的办公室。现在公主们应该都出去陪客去了,所以刀疤哥的办公室很安静。

我敲了敲门就进去了。

刀疤哥好像在看什么什么文件眉头紧锁。

我小声叫了一声:“电哥?”

刀疤哥管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就让我坐下。

“参加舞会回来了?”刀疤哥一般情况下语气都很温柔,如果没有他脸上的一道疤还是可以充充文化人的。

“嗯,我来就是和你说舞会的情况的。”我正准备说。

刀疤哥做了一个手势让我停下,接着拿出来一个录音笔,示意我可以说了。

我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个老狐狸做事还是滴水不漏呀。

好了,我的又一个把柄被他抓在手里了。

我努力克制着心里的咒骂:“我和季凡到了舞会,季凡一直在个别人寒暄,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太清楚。”

“都说的是什么事?”刀疤哥问我。

“应该是工作上的事,具体我也不知道,他们谈事的时候把我放在了一边。”我这一句没有撒谎。

刀疤哥点点头很是满意。

我觉得现在这个场面很像审犯人,和三年前的一模一样。

刀疤哥关了录音笔放进了抽屉里。

我笑笑:“就这些,那我先去上班去了。”

刀疤哥挥挥手。

我回到公主包厢,本以为会没有人,可没有想到只有安庆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抽着烟。

安庆看见我进来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让出一个位置。

我笑着和她打着招呼也就坐了下来。

我抬手的时候安庆好像看见了我胳膊上的疤,语气很是大惊小怪:“呀,鸥声,你的胳膊怎么了。”

我虽然和安庆一样大,可安庆比我来人间早,我也就叫她一声姐。

“没事,安庆姐,只是撞了一下。”

我很喜欢说没事,说着说着好像会真的没什么事。

安庆听着我的回答撇撇嘴,拉起我的胳膊看着那条疤:“怎么会没事那,我看不像是撞的,好像是用刀刺的。”

我收回胳膊摩擦着刀疤呵呵笑着:“已经结痂了,安庆姐你今天没有去陪客人呀。”我想转移话题。

安庆长叹了一口气,弹了弹烟灰:“现在都是小姑娘的天下了,我都老了。”

二十多岁风华正茂怎么会老。

“看你说的,我们一样大,你老了我可不也老了。”我想去安慰她。

安庆看着我说:“我们不一样,你有学历我什么都没有。”

我听着安庆哀怨的语气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去接话。

我只好笑着说一句:“那有。”然后也点燃一根烟吸了起来不再说话。

其实公主这个工作除了陪客之外只剩下无尽的等待,很无聊,也很孤独。

我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我把徐蓉的围巾交给陈铭,没有问他和徐蓉的关系,我很清楚陈铭的野心,我也不想去阻挡。他赢了便可从底层彻底翻身,输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堕入地狱。

十一月二十五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我永远都无法忘记我从季凡眼睛里看到的悲切的疼痛,像刀一样一点一点刮着我的心。

早上我刚从人间下班,我俩顶级豪车劳斯莱斯停在门口,下班的公主见过豪车可都没有见过这个档次,都忍不住往车上瞟两眼。

我刚从人间门口出来,车主人就按了两下喇叭示意我过去。傅铮的是法拉利,季凡的是路虎。除了他俩我自认为我不认识那么有钱的人。

我怀着疑惑朝车走过去,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这张脸我还真认识,是苏正扬。

我不禁在心里感叹着有钱人的财大气粗。

苏正扬带着洋腔向我打招呼“hello,大美女,又见面了。”

我向车窗里面挥着手:“苏少,好久不见了。你要找哪位姐妹,我可以帮你叫她。”说着我指着人间。

苏正扬摸摸下巴,脸上一笑:“我是来找你的。”

苏正扬外貌并不是十分出众,比不上季凡的俊朗也没有傅铮的多情。可五官比例正好,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那不好意思啊,我已经下班了,要不你改天再来。”我说的是实话也是推脱。

苏正扬挑了挑眉:“那怎么行,我上回就说要给你捧场的,走吧上车吧。”

还不等我再拒绝,苏正扬已经打开了车门。

我有些无奈的笑笑上了车。

我坐在副驾驶带好安全带,苏正扬就发动了车。

他的车开的极快,几乎让我以为他要飞出去。

我紧紧的抓着安全带:“苏少,你要去哪里呀?不过去哪里也不用那么急吧。”

我感觉到车速稍微变慢了一点。“抱歉,我在国外开车开习惯了。”嘴上说着抱歉,可语气里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

这是我和苏正扬第一次在狭小空间里独处,我有些尴尬:“苏少出国是留学吗?”我没话找话的问着。

“是留学,因为,,因为国内的一点事情才回来。”

我哦了一声又问:“苏少是在哪留学?”

“德国。”苏正扬的语气有些骄傲

“GutenMorgen”

苏正扬听见我说的德文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冷笑:“发音很标准,跟哪个客人学的。”

我看着苏正扬本来想说我以前上大学学的就是德语,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无比轻蔑,不是傅铮可以开玩笑的吊儿郎当,而是发自骨子里的嗤之以鼻。我突然失去了和他说实话的欲望。

“我以前接过一个德国客人。”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绿化带。

“没想到人间的客人那么广泛。”

我笑着:“对。”

和苏正扬的第二次谈话,以不愉快收场。

苏正扬一路上也没有和我说话,或者是不屑。我是很敏感,但他身上对我的讨厌明显的不言而喻。

我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不熟悉,我有些纳闷:“这是去哪?”

“墓地。”苏正扬语调平稳的说。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墓地?“大白天去墓地干嘛?”

苏正扬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我:“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想着算了,该干嘛干嘛吧,反正和我没有关系,我就当体验一下坐顶级豪车的感受吧。

苏正扬把车停在了墓园门口,就带我进去了。

我穿插在墓地中间,看着新的旧的墓碑,里面可能睡着老人孩子或者年轻人。我以为我对死亡已经没有了感觉,可当看着这些心里生出了一种敬畏和恐惧。

我正想问苏正扬到底打着什么算盘。突然看见了一个男子站在两个墓碑前。

男子穿着黑色衬衫黑色裤子。早上八点多的天还有些微凉,微风扇动男子的衣角和男子的短发。

季凡就在那里站着,眼神看着远方,那么虚无缥缈,那么让人心疼。像极了失意之人使尽解数画的泼墨画,用进了希望,也灌满了失望。

我的心突然很疼很疼。

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我扭头准备走:“苏少,这里挺吓人的,我们走吧。”

苏正扬很大力的拉着我的胳膊,拉的我生疼:“看见季凡了吗?”

“看见了。”我忍住哽咽,尽量语气平静的和他对话。

“知道那两个墓碑下面埋的是谁吗?”苏正扬指着季凡的方向。

“不知道。”我想马上离开这个这个地方,我的心疼的让我不能呼吸。

“那个。”傅铮指着看起来有点老的墓碑:“叫季曼,是季凡的妈妈。十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五日死的。”傅铮语气里没有起伏到冷酷。

我看着季凡的背影,心痛到泪要下来了。

“那个。”苏正扬又指着新一点的墓碑:“叫苏问安,是季凡的妻子,四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五日死的。”

我没要看苏正扬,脑子里一直回**着季凡的妻子这句话。

苏正扬双手捏着我的肩膀使劲慌着:“我的妹妹,四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五日死了,因为季凡,因为季凡。”他的眼眶红着,朝我大喊。

我快不能呼吸了。

命运是有多嫉妒季凡让他的母亲和妻子在同一天死去。命运是有多不喜欢我,让我爱上了季凡。

我垂着脑袋没有说话,苏正扬拉着我一路向季凡走去,嘴里一直囔囔着:“安安,你怎么死了,安安,你怎么死了。”

我抬头看看天,天空好蓝呀,云好白呀,怎么样才能和它们融为一体呀。

眼泪慢慢回到了眼眶里,我的心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季凡站在墓碑前,听见我们俩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

季凡的眼神永远都是平静如水的,可现在眼睛里面的星星没有了,被无尽的黑暗掩盖了。

苏正扬放开我对着季凡大喊:“对着一个空墓碑有意思吗,她的尸体你也得不到。”

季凡没有说话。

苏正扬的情绪更加激动,一把上前扯起季凡的领子:“我妹妹死了你也得不到,我妹妹是被你害死的。”

季凡的眼眶红了,也对着苏正扬大喊:“你闭嘴!”

“我妹妹是被你害死的,苏问安是被季凡害死的。”苏正扬喊的更加变本加厉,说完一拳打到季凡的脸上。

力气大的季凡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嘴角都流出了血。

我连忙跑过去想扶起季凡,季凡把我推开,跑到苏正扬面前也一拳打在苏正扬的脸上:“是我害死的怎么样,是我害死的怎么样。”

季凡走到墓碑前一直念叨着这一句话。

苏正扬突然一个冷笑,把我拉到他旁边,对我大喊:“是谁让你过去的。”

疯了,全他妈都疯了。

我受够了:“你他妈有病。”

苏正扬一个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你他妈才有病,老子唯一的亲人死了,老子没有亲人了。”

我捂着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季凡在墓碑前慢慢蹲下,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墓碑上面的字。

上面写着吾妻苏问安,季凡的妻子苏问安。

如果上面写着吾妻赵鸥声,季凡的妻子赵鸥声。他会不会也这么伤心。

是多沉重的爱才能让对一个已经死去四年的人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