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妃

玄澈一点也不知道这时东宫里正上演着这么一出戏,他正专心致志地阅读着奏章,却又不得不分出一份精力注意身边的那个男人,以防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被他圈到怀里去了。

明明书房里就有两张大书桌,可偏偏玄沐羽就喜欢挤在玄澈身边。

之前玄澈为此一直很疑惑,拐弯抹角地问为什么,结果冬天时候玄沐羽说一个人坐着冷,春天了说他那儿有蚊子,至于夏天自然是说玄澈身边比较凉快,到了秋天,玄沐羽干脆连理由也不找了,直说坐习惯了不想动。

这些原因一度让玄澈很无语,却始终没有往另一个方面去想,故而虽然不合常理,却也没有过分避让。

后来玄澈知道了其中奥妙,不免心中有所忌讳,两个人虽然还是坐在一张椅子上,然而玄澈却越坐越靠边,直到避无可避才不得已和玄沐羽产生肢体上的接触,不过这三年下来,不该习惯的也习惯了,现在玄沐羽就算紧紧挨着,玄澈也毫无反应了。

“澈……”

玄沐羽懒洋洋地叫唤了一声,虽然心爱的人是百看不厌的,但总光看着不能吃还是有些无聊。

“嗯?”

玄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提笔在奏章后写了墨批,眼也不抬,只伸手向那叠奏章探去。

玄沐羽不快,一手捉住了玄澈拿奏章的手,这才换来玄澈的一个抬头。

“怎么了?”

玄澈笑着问,带点单纯,带点无辜,这样的神情让玄沐羽半句埋怨的话都说不出口。

玄沐羽愣愣地看了玄澈好半天,然而玄澈神色不变。

玄沐羽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手。

玄澈笑笑,拿起一本奏章,又低下头去,似乎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政务上。

上书房安静着,只有铜壶滴漏在响着,滴答滴答,在宽敞的书房里形成了微弱的回声。

此刻,玄沐羽就紧紧挨着玄澈,他倒是很想抱上去——前提是玄澈不会跳开的话。

三年了……

玄沐羽在心里默默叹气。太过惊人的爱恋连他也有些惧怕了,若是玄澈不能接受,自己又能如何。玄沐羽能强迫天下任何一个人,却唯独强迫不了面前这人。

玄澈听不到玄沐羽的心声,但哪怕他听见了也会装作没听见。玄澈批完一本又拿起下一本,发现这已经是最后一本了,想到很快就能休息一下他也舒出一口气,然而这本看完了他却皱起了眉头。

玄沐羽全神贯注地注意着玄澈的各种模样,自然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立马就凑上来问:“怎么了?”

玄澈抬起头,眨眨眼,却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有什么迷茫未解。

玄沐羽兴致很好地追问:“水患?旱灾?贪污?还是雄单打过来了?莫非是成国有异动?”

玄澈觉得自己头上应该落下了一排黑线,对于这个不留余力诅咒自己国家的男人他只想送上一个大白眼。

玄澈无奈地摇头,想揉揉胀痛的额头,却有一双手在自己抬手之前先按上了太阳穴。温热的指尖,恰到好处的力道,以及熟悉的檀香,玄澈很清楚现在为他按摩的是谁,更清楚自己应该避让,然而他的身体却没能遵从意识,反而被玄沐羽的力道带着靠上了他的臂弯。

唉……

玄澈为自己的妥协暗暗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享受这片刻的亲昵,但也只是几个呼吸之后,玄澈拉下了玄沐羽的手,直起身子,点点最后那份折子,叹气道:“有人让我纳妃。”

掌中的大手绷了一下又放松下来,玄澈感觉玄沐羽似乎在压抑什么。

玄沐羽沉着声音说:“纳妃?”

这反应可比预想中的好多了。玄澈在心中调侃,面上却是淡然道:“是。因为云昭三年无所出,有人坐不住了。”

“哼,谁这么大胆!”

玄沐羽冷冷地说,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或许还以为他是在维护那位太子妃,只可惜事情往往出人意料。不等玄澈开口,玄沐羽又紧张兮兮地问:“澈你……纳妃吗?”

玄澈道:“一个云昭就够了。”

玄沐羽得到了肯定回答心情顿时好起来,咬牙道:“就是!纳那么多妃子干什么!”

“……”

这句话你说起来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吧!你的后宫,你的水园,美女和美少年们可一个也不少啊。玄澈腹诽了几句,站起来将那折子扔到了垃圾桶里,顺带着脱离了玄沐羽的臂弯,借着这几步间的停顿,玄澈将这事想了想,说:“父皇,儿臣暂时没有纳妃的意思,父皇觉得怎样处理才好?”

玄沐羽飞快答道:“拒绝了就是。”

果然是个任性的人……玄澈暗自摇头,苦笑道:“父皇,纳妃这件事肯定不止一个人这么想,可能后面还会有很多人进言。而且云昭三年无所出确实容易让人非议,只怕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也会这么想。”

玄澈虽说得含蓄,但事关自己的幸福,玄沐羽脑子一下子就转明白了,他断然道:“朕不开口谁敢强迫你纳妃!”

玄澈笑了笑,果然还是和这个男人讲话最舒服。

不过,只怕还是有问题。

玄澈的眉头依然凝着忧虑。

傍晚时分玄澈才回到东宫,明娘等人自然已经离去,玄澈只看到云昭一个人在房中绣着什么,虽然点了蜡烛,但房中依然有些昏暗。

那金色的余晖落在这个女人身上,所有的温暖都被窗纸挡在了屋外,只余寂寞为她披纱。

玄澈心下歉然,上前环抱住云昭的身子,轻声唤道:“云昭。”

云昭在玄澈进门时已经听到声音,刚刚转过身就被玄澈抱住。听了玄澈在耳边的轻唤,云昭微微红了脸,白日里因为提到纳妃之事而抑郁的情绪也顿时消散。她低着头低声应道:“澈,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玄澈拉过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理了理云昭的发鬓,“今天过得如何?采秀有给你找什么好玩的东西来吗?”

玄澈知道宫中生活无聊,所以吩咐采秀要经常为主子找些有意思的东西来玩,还给了她腰牌,若是兴致来了,带上几个侍卫出宫玩玩也是可以的。只是太子妃随意出宫毕竟于礼不合,故而云昭除了回娘家和去寺里拜佛,竟从没有出宫玩过。

云昭说:“今天明娘他们入宫来了,她们陪着我,过得很开心。”

玄澈笑道:“喜欢的话,那以后可以让她们多来玩玩。或者跟她们去外面玩玩也行,别一整天闷在宫里,人都闷坏了。”

“嗯。”云昭笑着点头,只是其中的敷衍任谁都听得出来。

玄澈无奈,他每次劝云昭多出去走走云昭都是应得好好的,但却从不曾出去过,连这些朋友很少叫入宫,只因为这样做容易招人闲话。玄澈也没什么办法,他是太子,一些东西他不好出面。本来若是玄沐羽能开口倒是很好解决,偏偏玄沐羽对自己是那种心思,这让玄澈很难对他开口谈云昭的事。

玄澈只得说:“那等我有空了,我再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嗯,好。”云昭的笑容里带上了些许期待的喜悦,虽然她心里知道一等恐怕就又是好几年了。

等两人用过晚饭,云昭去沐浴了,森耶伺候着玄澈换上便服,一边说:“主子,刚才采秀说了,今天两位夫人进宫陪娘娘聊天,但娘娘的心情并不是特别好。”

玄澈颇为奇怪:“为什么?”

“因为今天几位夫人说殿下要纳新妃。”

玄澈皱了眉头:“她们怎么会知道这个?”

“可能是从她们夫君那儿听来的。”森耶说,“提这事的却是那位姓秦的夫人,她的夫君是前几年外调的官员,今年刚回来的。”

玄澈略有所悟,又听森耶说:“听采秀说,那位姓秦的夫人说话总带着刺。”

“她们不都是云昭的好友吗?”

森耶道:“都三四年不见了,各自有了新的身份,现下东宫空虚,总是会有些人……”

玄澈凝了脸色,云昭闷在宫中已经是极无聊的生活了,玄澈不希望她难得有几个朋友可以解解闷,却还要面对这种无谓的勾心斗角。不过这些事只是几个女人间的事,玄澈相信云昭能应对这些,但他真正担心的却是——

“地方来的官员吗……”

玄澈自言自语地说,森耶不敢接话。

思虑片刻,玄澈才再次开口:“这事我知道了。最近那些大臣们坐不住了一个个都要起来扑腾,总会有什么流言蜚语,让采秀多陪着云昭,别让云昭为这个烦心了。”

“是。”

“还有,查查那个秦夫人的夫家是什么背景。”顿了顿,玄澈又补充道,“还有他们都和哪些人来往。”

第二日果然有大臣再次上书请求太子纳新妃,语言虽然婉转,但矛盾依然直指太子妃三年无所出。

也难怪大臣们着急。

玄家一直以来人丁都比较单薄,一方面皇子皇女的出生率一直比其他王朝来得少,据太医宣称这和玄氏内功有关;二则皇子长大后争夺皇位的斗争往往惨烈非常,最后剩下的往往只剩下一个皇帝,像玄沐羽这一代就是只剩了一个王爷,这直接导致了皇家旁系血缘的稀少。

不过像玄澈这种都二十一了还没有一个子嗣的却也从没有过。

玄澈依然将奏折冷处理了,没想到大臣们一试不成二试失败的情况,居然还接二连三的上书进言,玄澈无奈之下只得做出“暂时不欲再娶”的批复,自然玄沐羽也难得亲笔写下了朱批,痛斥了一番。

玄沐羽的心思玄澈知道,但看他义愤填膺奋笔疾书的模样还是觉得好笑。

哪知,玄澈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呢,晏子期就杀进了上书房。

“请陛下和太子殿下三思!”

都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还摆出一幅慷慨就义的模样进言,晏子期做宰相做到这个份上也是鞠躬尽瘁了。

玄澈颇为无奈。由于种种原因,大淼的臣子对于君王并不像前世明清时期那般畏惧,所以这种重臣直闯书房的事并不少见,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只会让皇帝七窍生烟,但最终都可以将其压下驳回,但这种场面发生时君王对大臣却也杀不得。

玄澈只能将目光投向了玄沐羽。玄沐羽会意,对晏子期说:“太子妃不过三年无子,太子尚且年轻,多等几年又有何妨。”

一向圆滑世故的晏子期居然强硬道:“陛下,此事关系到宗室传承,不可拖延!”

玄沐羽不悦:“晏子期,你这话也太夸张了。”

晏子期道:“陛下,太子后继无人一事事关重大。太子殿下生性聪慧,即便如此,太子成人仍有十年之功。而太子之聪慧后人难及其万分之一,更何况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若是大皇子愚钝,小皇子又太过年幼这可如何是好?陛下,此事切不可得过且过!”

玄沐羽冷哼道:“晏子期,你这话什么意思?!朕还没死呢,你就想着朕的孙子要如何继位了?你好大的胆子!”

晏子期连忙跪下,却说:“臣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还请陛下恕罪。但此事事关国体,老臣也不敢因避讳而视若无睹,陛下请三思!”

玄沐羽一拍桌子跳起来怒道:“晏子期,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晏子期哑着嗓子喊道:“臣不敢明哲保身!”

“你!”

玄沐羽气急攻心,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玄澈连忙上前将他按回座位,为他抚了抚胸,柔声道:“父皇不要生气,晏大人是好意。”

晏子期这时却再次开口:“太子殿下,老臣知道您与云娘娘情深意笃,但纳妃非您一人之事,切不可意气用事!”

玄沐羽额上青筋一跳,又要站起来怒斥。

玄澈知道此时绝不能再任由玄沐羽生气,连忙上前抱住玄沐羽肩膀将他生生压回座位。

从未有过的主动亲密让玄沐羽脑子一空,就要爆发的情绪突然就烟消云散了,他有点傻了,呆呆地仰头看向玄澈,落入眼中的是两片粉色的薄唇,清朗的声音在唇瓣的翕合间流淌而出:“晏大人,这事本宫心中有数,还请晏大人快快起来。”

晏子期却反问:“殿下心中之数何解?”

玄澈心中诧异,他没想到晏子期如此咄咄逼人。客观地说,自己纳不纳新妃这件事,单纯从传宗接代的角度来看,并没有严峻到不得不做的程度。而晏子期都七十多岁的人,虽然身体还算健朗,但退出政坛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根本不需要在这时候触怒龙颜。再加上晏子期一向是秉承中庸之道的圆滑老贼,哪里会突然如此冒头?

转念间玄澈又想起了云昭和那些女人之间的事,他察觉到某股暗流在随着纳妃一事加快了涌动,虽然其中关键玄澈来不及深思,但他确定这时让这矛盾完全激化,对自己肯定是有害无益。

玄澈只道:“请容本宫思量几日,若真要纳妃,这东宫要做的准备也不是一日两日,晏大人还请稍安勿躁。晏大人还是快起来吧!”

晏子期也知这是玄澈此刻退让的极限了,见好就收,顺势从地上起来,躬身道:“静待殿下佳音。”

晏子期慢慢退下,走到门口了,又稍稍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玄澈,然后便带上门离开了。

玄澈被晏子期临走的那个眼神看得一愣,突然想起手上还圈着一个人。刚才他情急之下才双手环上玄沐羽的肩膀将他的身子压下来,只是这个模样在外人看来就像是玄澈抱着玄沐羽。

玄澈心中窘迫,讪讪松了手,随手拿过一本折子,身子往外站了站,口中下意识地说:“晏子期太激动了……”

玄沐羽的脑子才刚刚回到脑壳里,想着刚才萦绕鼻尖的清香,还有那个有点凉有点瘦的怀抱,灵魂就跟飞起来似的,无比轻快愉悦,忍不住就让笑意挂上了嘴角,不过这时候又听到玄澈这么说,笑容一僵,转而愤愤道:“晏子期越来越大胆的!仗着劳苦功高以为朕不敢治他的罪!”

玄澈疑惑道:“晏子期向来是圆滑世故之人,就算进言也是婉转隐晦,怎么今天会如此激进?”

玄沐羽脑子一转,脱口而出:“他想隐退?”

“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何必如此激烈?除非……”

玄澈与玄沐羽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开口:

“莫非他出身门阀,要……”

“他是寒门出身……”

同时反应出对方说说了什么,两人都是一愣,随即又为彼此的默契露出笑容。

玄澈笑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上桌子,随手将刚才拿起的折子扔到一边,先开口说:“如果晏子期出身寒门,那背后就没有厚重的门阀势力了,照理说这件事他这么积极也没什么好处。晏子期有孙女、外孙女吗?或者家中还有其他适龄的晚辈?”

玄沐羽摇头:“晏子期的孙女、外孙女都出嫁好多年了,也没听说晏子期还有其他适龄又亲近的晚辈了。”

“若是没有利益,那晏子期就是为了激怒父皇。”

“激怒我做什么?要我将他逐出朝廷?”玄沐羽微微皱眉,“好处呢?”

“好处……”

玄澈的手指在桌沿上敲了又敲,节律的声音一下下梳理着两个人的思绪,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都看向了对方,两双眸子同时被震惊和难以置信填满。

“暗影。”

“林默言。”

两人同时叫出自己的属下。

两个男人一跪一站出现在桌前。

“查,晏子期最近和谁有接触!”

又是异口同声。

两人相视而笑。

玄澈回到东宫,又听森耶说这几日东宫来客多多,有男有女,都是来劝说云昭或者来打探消息的。入夜,云昭果然在**对玄澈提起纳妃之事,委婉地告诉玄澈请不要顾及她,为了皇室和天下请选择贤良的女子入住东宫,又说多几个姐妹她也不会那么无聊。

玄澈笑笑,将云昭拥入怀中,低声道:“我玄澈只有云昭一个妻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第二日暗影和林默言都来消息了,听了两份类似的报告,玄澈对玄沐羽说:“看来,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了。”

“怎么做?”

“嗯……儿臣比较擅长离间分化,打击大的,安抚中的,拉拢小的,父皇觉得呢?”

“我?我没有意见。你看着办就好了。”玄沐羽已经很多年不爱去动脑子了。

顿了顿,玄沐羽又问:“要纳妃?”

“嗯?”

正在思考如何彻底解决问题的玄澈一时没反应过来,刚要开口说不是,就听玄沐羽闷声说:“不要!”

“什么?”玄澈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玄沐羽从位子上起来站到他面前,那目光就深深地望进玄澈的眼睛里,玄沐羽一字一顿地重复:“不要纳——不要纳新妃!”

“呃,这,”玄澈被看得慌了,忍不住想要向后缩去,但身后就是桌子他又能缩到哪里去。玄澈无措地站在那儿竟失去了反应,半晌,方憋出一句,“为什么?”

话一出口,玄澈就想抽自己一巴掌,明明是一再逃避的答案自己竟然傻乎乎地就问出来了,玄沐羽的眼神已经直白得近乎在宣言了,自己居然还去问!

然而玄沐羽定定地看了玄澈很久,话在喉间转了又转,最后却没敢说出口,他半垂了眼帘,遮去眸中希冀,只叹出一口气。身子往前压了压,双手撑在桌子上,虽然已经将玄澈困在了自己的怀里,虽然两人已经靠得极近,却又微妙地隔着那万分之一的距离。

玄沐羽将下巴枕上了玄澈的肩窝,附在他的耳边低沉地说:“因为,我不希望你纳妃。”

“我……”

玄澈瞪大了眼睛,啜啜不知如何言语。

“不要纳妃。”玄沐羽再次重复。

“可是……”

“不要纳妃!”

“……”

“澈,我不喜欢……”

玄沐羽近乎孩子气地步步紧逼,到最后一声“不喜欢”竟带上了几分哀求。

玄澈只觉得心脏猛地一个收缩,呼吸也有些乱了,有一簇火苗从脖子烧到脸颊,滚烫滚烫的,即使不照镜子,玄澈也能想象得出自己现在的脸有多红。

“父皇……”

玄澈还想退却,却对上了玄沐羽的目光,沉沉的,压得他动弹不得,其中若隐若现的期待和哀求让玄澈想说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嘀嗒,嘀嗒。

依然是那铜壶滴漏的声音,记录着这一刻的微妙气氛。

“父皇……”

玄澈没了下文,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不需要欺骗玄沐羽自己要纳妃,可是若说自己不纳妃,玄沐羽会怎样去想?

想自己终于回应了他的感情吗?

不,不可以这样,他和自己之间,不能再往前走了……

良久得不到回答,玄沐羽只是将脸在玄澈颈窝里蹭了蹭,这玄澈让觉得这个大男人竟像只委屈的小动物,几乎可以想见还有一双水蒙蒙的眼睛在瞅着你,只是这样一种面貌放到玄沐羽身上又显得很可笑。

想到这里,玄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随着这抹笑容的展开,心中一些东西突然释然了。

轻轻将双手环上到了玄沐羽的腰,让熟悉的温度和香气包裹着自己,很舒服的味道。

“我不会纳新妃的,父皇。”

玄澈说,感觉到困住自己的怀抱再一次缩紧了,好容易放松的心情又冒出了些许彷徨,看着那双还放在对方腰间的双手,玄澈只能无声地问自己:这样,真的可以吗?可以维持在这一刻吗……

玄澈的内心翻腾烦恼着,殊不知玄沐羽此刻心中想的却是:澈果然是心软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