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魔鬼的脚步
课间，秀男神秘兮兮地拉过芥末，对她小小声地道：“你和安颖因不是和龙久一挺要好的吗？听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没？”
芥末揪住秀男的耳朵，小小声地警告：“不许乱提龙久一的事情，再提扁你。”
秀男捂着耳朵哟哟地叫：“我可没有乱提。你不知道，宫野这段时间来一直在找龙久一，暗地里都已经打过不少人了。”
芥末心里一紧，开始逼供：“你给我说清楚。”
秀男下巴一抬：“不说了，你欺负我。”
“说还是不说？”
“不说不说就是不说，杀了我也不说！”
“不说的话，借你那十块钱我不还了。”
“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樱华十大酷刑啊！我说还不行吗。我听说宫野这段时间到处打听龙久一的行踪，还找到了他打工的地方，幸好龙久一换了工作，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也不知道龙久一哪里得罪了宫野，宫野处处找他的麻烦，我看龙久一不妙啊。你们好象和龙久一挺好的，小心宫野也找你们的麻烦。”
芥末轻叹了一口气，咕哝道：“已经找了。”
虽然她说得很含糊，秀男还是耳尖地听到了，紧张地抓住她，小脸发白：“你说什么？宫野真的找过你们的麻烦了？噢，对了，我听说宫野在追求安颖因，是不是啊？他不会真的找你们的麻烦吧？如果真的，那麻烦就大了，你们绝对对付不了那个魔鬼，怎么办啊？”
秀男越说越着急，变成热锅上的蚂蚁，好象宫野要追杀他似的。
芥末真是受不了他的罗嗦，不耐烦地道：“你着什么急，要找也是找我们的麻烦，这么罗嗦干什么。”
秀男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好歹咱们也是兄弟，我岂能见死不救。”
芥末白他一眼：“真的出了事，你打算怎么救？”
“唔，这可真是个问题。打架又打不过，又没钱请黑社会，唉……”秀男很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想了一会，有些沮丧地道：“我确实想不出好法子。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找别人帮忙，比如矢磨、斯帝云，他们一定对付得了宫野。”
这句话击中了芥末心里某根敏感的神经，她几乎是跳起来地道：“干嘛找他们？这件事跟他们又没有关系。”
“你不是跟他们的关系很好吗？”
“为什么跟他们关系好就要找他们帮忙？不正是因为关系好才不想给他人带来麻烦吗？”
“芥末！你一定要听进我的话，不要太倔强。一个女孩子，应付不了的事不要勉强自己，要学会寻求别人的帮助，甚至依靠。你有困难不找朋友帮忙，朋友们也会难受的。”
芥末有些赌气地道：“我没有什么困难，长这么大我还真没遇到自己不能应付的事情。”
秀男叹了一口气：“芥末……”
芥末打断他的话：“别再罗嗦了。我懒得和你争论这种问题。”她狠狠地瞪他，起身挪到好几个座位以外的位置，目测距离，感觉还不够，又跑到后面两排，挑衅地看着他。秀男猛翻白眼，满脸无奈。
芥末没敢告诉安颖因宫野在找龙久一的事，安颖因好不容易才情绪稳定下来，她不能让这些令人不安的消息影响她。还好，宫野并没有来找安颖因，一直没有。
至于龙久一，她也不知道他现在又在哪里打工，只要不被宫野找到，过不了多久就毕业，可以彻底地远离那个魔鬼了。
刚过完五一，全国十多家知名出版社就联合在樱华举办大学生精品书展，规模相当浩大，吸引了市内众多高校的学生慕名前来观看。
芥末从小就喜欢看书，对这场书展自然是兴趣高涨。刚开幕的前两天去瞅了一下，远远地看到人群出入如流水，扭头就走，打算最后一天人少了再去。
到了最后一天的下午，芥末硬是扯上安颖因去大礼堂二楼看书展。
整个大礼堂二楼都是展厅，空间很大，被分隔成很多展区和展室，形形色色的书籍和音像制品被很有艺术性地摆放着。
这个时候的读者并不多，零零散散地分散在各个展区、展室里。
芥末一看到满眼的书籍，眼睛就亮了，满心都扑到书上，四目睃巡，一眼就看到了边上那个宽大的文学作品展室，她兴奋地拉起安颖因直奔过来，抓起一本书就贪婪地翻阅起来。
展室里人很少，除了一个老师在来回巡视，只有四五个学生在看书。安颖因似乎对这些书没什么兴趣，只是安静地跟在她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意翻翻书。
展室里很安静，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看书上。芥末正专心翻阅一本微型小说选集，忽然听到安颖因“啊”地叫了一声，然后是书掉在地上的声音。
“小颖，你怎么了？书都掉地上了。”芥末弯下腰来捡书，居然是一本恐怖小说集，封面的骷髅阴笑得有够骇人的，小颖什么时候对这种书感兴趣啦？难不成是近墨者黑，被她感染了？
她把书递给安颖因，却看到安颖因呆呆地站着，双眼看着前方，双手还保持着捧书的姿势，芥末好奇地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差点叫出声来——龙久一！
几乎不在校园露面的龙久一此刻正背着对她们，站在书架前专心致志地翻阅一本书。那么高大英挺的身姿，吸引了展室里众人的视线，大家都在偷偷地注视他，窃窃私语。
短暂的惊讶过后，芥末有些紧张和踌躇起来，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打声招呼，或者安慰或者带离小颖。她觉得不打招呼不礼貌，打招呼吧又担心小颖会触景伤情，而且感觉有些尴尬。只好看小颖的意思了，但安颖因只是呆呆地看着龙久一，，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象着了魔似的。
龙久一好象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眼睛直投向她们。
这一刻，芥末感觉到空气似乎凝固了，好象有什么无形的巨大的东西在空中胶结，连时间和空间都被抛开。就在她的眼前，安颖因与龙久一彼此遥望，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那种眼神，她不懂。
芥末看看安颖因，又看看龙久一，好象只有她是清醒的、活着的。怎么办？她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她该出声吗？还是应该悄悄离开？好象怎么做都不对，感觉自己就是动一下，都会影响和破坏这份静宓而诡异的气氛。
这份异样，展室里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好奇地打量这两个互相凝视的容貌出众的男生女生，低低议论。
凝视中的两个人没有注意，芥末也没有注意，一个魁梧的男生从门外大步而进，展室因他的进入而猛然变窄变矮。他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安颖因与龙久一脉脉对视，身体僵硬地钉在那里，一双原本就野性十足的豹眼撑得整个眼眶都要爆裂了，迸发出噬血的光，全身的肌肉都在绷紧，沸腾的血欲奔腾而出。
那两个人竟然无视他的存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含情脉脉地对视，忍无可忍！
他重重地、大步地走向前，直接踢倒挡在前面的书架、书台、桌椅，引发一串惊叫和混乱。
芥末反应过来，吃惊地掩住嘴——宫野！前所未有的不好预感，挟带深深的恐惧冲上心头。只要宫野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好事，更何况他现在的眼神吃人似的，比她以往见过的眼神都更恐怖，有种……毁灭的味道！
龙久一和安颖因终于注意到了宫野。安颖因脸色发白，身体一软，芥末反应很快地抱住她。
龙久一只是冷冷地盯着宫野，没有什么表情。宫野一拳向他的脸击去，龙久一头一偏，拳头砸到他身后的书架，几排书哗啦啦掉下来，好象在哭。宫野的另一只拳头很快又到了，龙久一闪避不及，脸颊被击中。
芥末似乎听到了那钢铁般的拳头击在肌肉和骨头上发出的低闷的声音。龙久一身体晃了两晃，很快站定，表情还是那么冷淡，左脸颊红了，肿红的颜色。
宫野狞笑，有着快意，猛然提起膝盖，重重地顶进龙久一的腹部。惊呼声一次次地响起，龙久一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捂着腹部，弯下腰。
看守的老师从凌乱的书堆中紧张地跑过来，嚷嚷叫着：“喂，不许打架，哪个系的……”伸手要拉住爆野，宫野头也没回，手肘往后一顶，那位老师哀叫着倒在地上。
宫野又开始残忍地笑，这次换成了手脚并用，对着龙久一就是一阵狂殴。龙久一没有反击，没有出声，只是闪避，不可避免地被打着，现场一片凌乱。
芥末揪着胸口，看得心惊胆战，甚至有些心神欲裂。宫野的表情和眼神……太可怕了，活脱脱的一只鬼，连向来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都心生恐惧。
她该怎么办？看着怀里紧紧抓住她的脆弱的安颖因，还有被打得伤痕累累的龙久一，她该怎么办？宫野拳脚打在龙久一身上的声音，一声声地放大，慢慢地充斥整个室内，轰轰地在她的脑里、心里回响，折磨着她的理智和情感。
她能感觉得到龙久一心里的痛苦，为不能反抗的暴力，也为不能表现出自己真实感受的痛苦。他马上就要毕业了，而且还是以优秀生的身份毕业，他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打架，那将毁灭他已经付出太多的努力。
再这样下去，龙久一即使不被打残，也被打伤的。她怎么能够看着一个她所尊敬和仰慕的人在她的面前被这般折磨？她怎么能忍受这种……眼睁睁在一旁看的痛苦？
她可以……这么懦弱么？
不，她不能。如果可以，她也想象别人那样为自己找种种袖手旁观的借口，可是，所有的借口都不能在过后让她觉得安心和平静。
她想起小时候，妹妹被野蛮的男孩子欺负，被追着到处跑，哭个不停，她却只是胆怯地在旁边看。她想起小时候，隔壁家里的女婿欺负她爸爸，对着父亲吼骂，她呆呆地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瘦弱的妹妹却气愤地跑出来骂那个坏蛋……当时她还小，还不知道该对这个世界做出什么反应，慢慢长大以后这些就成了心里的痛，每每想到就痛恨自己当年的无知和无用，不能原谅自己的懦弱和胆怯。所以，她在懂事后就发誓要变强，不依赖任何人和看任何人脸色，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和她所在乎的人，她要保护自己和所在乎的人……
沸腾的血液在血管里灼烧，蒸得所有的思维一片焦灼，她不管什么后果了，如果她现在什么都不做，总有一天她会恨死自己现在的懦弱并将无法原谅自己，至少，让她和他一起承担，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孤独……
让所谓的理智和冷静去死吧！
她放开安颖因，象匹发狂的野马一般冲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宫野奋力一推，胡乱地往他的身上乱打乱踢。
没有防备的宫野被推得撞到书架上，额头红了一块。他愤怒地回过头来，芥末的两只拳头正好击中他的鼻子，两缕鲜血流了下来，宫野狰狞地盯着她。
所有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芥末也被自己的拳头竟然这么巧地击中他的鼻子并打出血来给吓坏了，宫野的眼神具有凌迟人的可怕魔力。但很快地，芥末眼一闭，心一横，更加疯狂地朝他的脸上猛打。
她豁出去了，反正都已经打了，下场都是死路一条，拼了吧。
“疯女人去死！”宫野怒吼一声，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一股强大的力量，象巨大的爆炸推动火箭升空，把她直直地推冲到数米之外，在这短暂的近乎飞行的过程中，她听到周围惊恐的呼声，甚至感觉到了死亡。
她……真的要……废了吗？
她……芥末……就倒在这里了吗？
意料中的痛楚没有到来，她撞到一个颇为柔软的东西里。
她头晕眼花，眼前一片模糊，好一会后才能视物。一张焦急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谁在叫她？
她竭力地睁大眼睛，凝聚焦距。她终于看清楚了，熟悉的脸，喔，她想起来了，是津泽？他怎么会在这里？抱住她的另外一个人呢？细细地看，也很熟悉，哦，是紫洛亚。
他们满脸焦急，担忧地看着她。他们怎么都来了？嘴唇在动，好象在说什么。可是她无暇顾及他们，双眼惊惶地搜寻龙久一，她不要龙久一这样被人折磨，她要和他并肩作战，她不能扔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会很痛苦……
她竭尽全力地挣扎，想站起来，但他们把她抓得很紧。
龙久一的脸色和眼神已经变了，变得比宫野还可怕，在芥末被推飞以后。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目光很冷很利，象雪山顶上突然一场大雪崩，尖锐的冰柱被震落下来……刺穿一切！他的全身慢慢散发出一种愤怒和……杀气。
而宫野在推飞芥末之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左右寻找武器。
龙和豹要陷入疯狂了，后果……津泽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示意紫洛亚稳住芥末，自己迅速地将躲在门后的学生支开，关上门。这室内发生的事，不能这样透露出去。他试着阻止龙和豹的撕杀，但惨烈的撕杀已经开始。
龙久一握紧拳头，盯着宫野，低低吼了一声，象海底沉睡的巨龙被吵醒，带着掀翻海洋的愤怒，拳头重重地击在宫野的鼻子上。
鼻血横流！
宫野被打得后退几步，重重地撞到书架上，书架差点被振散。他摸了摸鼻子，满手是血，伸出舌头舔了舔，咧嘴一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他怒吼一声，头微微一低，象头发狂的野牛，向龙久一胸口撞去。
他的冲击太快太有力了，龙久一来不及闪躲，伸出双手，顶住眨眼间已撞至胸前的双肩，被撞得后退一步挺在书架上。
双方较着劲。
龙久一曲起膝盖，也朝着宫野腹部一撞，双手一推，宫野被撞退了，龙久一也被冲击得一个摇晃，坐在地上。宫野的眼都红了，狞笑着，双手猛然抓起一把椅子，手臂青筋爆突，当椅子举到可以发挥所有力量的高度和弧度时，准备给对手致命一击——
眼看着椅子就要从高空落下，芥末的心跳就要停止，龙久一……谁来救救他？谁能阻止宫野？她不要、她不能看着龙久一被砸倒……神啊，佛啊，上天啊，上帝啊，求求你们阻止魔鬼的暴行吧——
椅子往下落，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芥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