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年久失修,茅草房顶跟渔网一样,全都是洞,好在土墙还没坍塌,能挡点风。

房子里外全是荒草,都没下脚的地方。

宋耀东拄着拐杖,直叹气,“这房子看来要修整一番才能住人,只是今晚···”

该怎么过哦。

已经是初夏,野外蚊虫多,没门没窗的,那就是来喂蚊子的。

一转头,就见宋星辰正趴在板车下面,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星辰,你在做什么呢?”

赵兰芝正在拔地上的杂草,闻言,笑着对宋耀东说,“星辰说她有办法让咱们今晚睡个安稳觉。”

盼娣也在帮忙,她力气小,用小小的脚将野草踩压下去,十分认真。

宋耀东见状,道,“盼娣,你拔不动的,让爹来。”

“大姐说了,这些草不用拔。”盼娣一字一句说,“不是盼娣拔不动。”

“是的,爹。”宋星辰这时站直了身子,抱着一捧艾草走过来,道,“那些小草垫在底下,还软和些。”

宋耀东反应了一瞬,问,“你是说,咱们晚上在这地上睡?”

得到宋星辰肯定的答复后,直摇头道,“这里蚊子太多了,哪能睡人?”

“爹,您就别担心了,你去帮我从草垛那里拔些稻草来。”

这个时代**没有席梦思,只在木板**垫上厚厚的稻草,再铺上一层薄薄的垫被,就算是床垫了。

“咱们今夜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再加上特制的蚊帐,定能睡个大好觉。”

宋耀东回头一瞧,就见妻子正将两床满是补丁的被单缝成一大块,顿时懂了。

他没再说丧气话,拄着拐杖去拔稻草了。

被单缝好,宋星辰找来一根树枝定在中心点,将宽大的被单撑起来。

树枝的另一头插进泥土里,固定好,被单边缘被拉起来,用小石头压在地上。

如此,一个简易的帐篷就算是做好了。

再将稻草均匀地铺进去,铺上垫被,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好了,咱们今晚就凑合一下,明天找人来修葺房屋。”

宋星辰说着点燃了艾草,撒在‘帐篷’的四周,宋耀东看着她忙碌,这才理解她的用意。

只是,这艾草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今天下午,吃完午饭后我在院子后面无意间发现这些艾草,就割了晒着。”

“阿爷和阿奶在屋里吵架的时候,我见事情不妙,就提前将艾草收了藏在板车下面,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夫妻俩听着,互看了一眼,皆感叹自家女儿有先见之明。

宋耀东望着她弯腰忙碌的背影,双眸中都是欣慰。

他一直都知道,大女儿一直是能干的,但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独立。

在面对突来的变故时,竟然表现的比他们大人还要沉着冷静。

就是这性子好像变得泼辣了些,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面对被未婚夫背叛,被退亲,谁还能保持教养?

敬爱了多年的爷奶不但不理解,还只想着钱,要将自己往火坑推。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难保心性不变吧。

“好了,累了一天了,星辰快进来歇息会。”宋耀东暗自发誓,以后定要给女儿找门好亲事。

几人躺下后,心中都有些感慨,一时间没人说话。

盼娣瞅瞅左边的大姐,又瞅瞅右边的娘,娘旁边的爹,想了想,忽而问。

“大姐,你怎么不叫招娣了?”

宋星辰抚了抚她的头顶道,“大姐不喜欢那个名字,就改了。”

改名字的事,她前两天就问过宋耀东夫妻俩了,两人表示同意,就是怕宋大川不允许。

现在好了,宋大川管不着了。

盼娣有些疑惑,还有些担忧,又看了眼身边的娘,小声道,“大姐不叫招娣了,娘生不出小弟弟怎么办?”

一语落下,赵兰芝撑不住了,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

这一哭就不可收拾,停也停不下来,将宋耀东吓得慌了神。

“兰芝,你怎么哭了?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赵兰芝摇头,红着眼看向丈夫,道,“都改了吧,我能不能生出儿子,跟她们无关啊!”

“我不想我的女儿走在外面,因为名字被人议论。”

招娣、亚娣、盼娣,这些名字,一听就知道他们家里缺个男孩,她们没有兄弟。

因而她们连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可怜又可悲。

“大东,女儿们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赵兰芝像是被压抑久了,如今能毫无压力的痛哭一场,也释放着心中的苦楚,更是在为女儿们鸣不平。

此时,宋耀东亦是双眸泛红,他哽咽着点头道,“改,现在就改。”

“前天星辰来跟我说改名字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有机会,将亚娣和盼娣的也一起改了。”

“名字我都想好了。”宋耀东安抚着妻子,继续道,“亚娣就叫平平,盼娣就叫安安。”

“爹没什么本事,起不出来好名字,只希望她们姐妹以后能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是父母对孩子最质朴的期望。

“好名字。”宋星辰夸赞,“爹这名字起得好,赶明儿我们将平平接回来,一家团聚。”

“好。”

天方破晓。

一夜好梦的四人神清气爽地起床了。

“昨夜还真是一只蚊子都没有。”宋耀东感叹。

赵兰芝却发了愁,“大东,咱们早上吃什么?”

没锅,没米,总不能饿着肚子。

“爹娘,别担心,我知道个地方有野毛桃,我先去摘点回来,咱们充充饥,待会去集市上买锅买米。”

赵兰芝听说有毛桃,忙跟着一起去。

他们现在住在村外围,离田地倒是近,没一会便到了宋星辰说的地方。

桃子只能管一时,宋星辰带上银钱,和赵兰芝赶着去集市。

只是才走了没几步,迎面撞上了急匆匆找来的赵曾华。

“怎么回事?”赵曾华看到赵兰芝一家人的窘迫,又心疼又气愤,“大东怎么摔坏腿了?你们怎么还分家了?宋大川就给你们分这房子?”

一连串的问题,直将宋耀东问的面红耳赤。

当初,娶妻子的时候,他拿不出彩礼钱,只能保证会对妻子好。

现在只觉得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