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芳华偷袭不成反招顾锦弦猛攻,心里不由惊骇,没想到就在自己这方寸之地竟能屡遇高手,而且对方又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实在令人气结!他暗运掌力,打算先找机会以内力将顾锦弦震伤再说,不料此时慕松年已经掌劈屠义,他回身见贺芳华步法神态似是即将发力,心道不妙,情急之下忙反手使一个金刚拧绳,双手狠狠攥住贺芳华手臂,昆仑派内功出自前代得道高人所创的乾元功,心法正宗,内力浑厚无比,再加上贺芳华疲于应付顾锦弦并无妨备,慕松年又心系顾锦弦安危使出全力,只听“咔”的一声,贺芳华一只胳膊竟被拧断!与此同时,顾锦弦的袖刀也已抵在贺芳华心口!
贺芳华明知大势已去,忍着巨痛问顾锦弦道:“你从哪得来这诡异刀法?你师父是谁?”
顾锦弦想起他暗害湛元光,骗自己找不到青岚,还杀了哑巴,心中恨意骤起,她心一横,把袖刀缓缓推进贺芳华胸口,喃喃地说:“我师父是谁,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也不配知道……”
片刻之间,贺芳华身前已积了一滩血水,他面如死灰,神色绝望,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人却已渐渐冷了。顾锦弦只觉得贺芳华的脸在自己眼前越变越大,慢慢形成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洞,她握着刀的手一松,耳边仿佛听见慕松年遥远的呼唤声,然后整个人就再无一丝知觉。
夜色苍茫,清冷的孤月下,慕松年背着昏厥的顾锦弦一路狂奔,他只想尽可能快的找到附近的城镇。她脉象有些虚弱,而且一直都没醒过来,她需要一个郎中!他想。
天色微明的时候,慕松年他们已经到了平安县城门外,这时城门刚好打开,慕松年背着顾锦弦第一个冲了进去。县城内的店铺大多还没开张,只是街边有一家卖豆腐脑儿的,锅里已经冒出白气来。慕松年肚子里一阵空鸣,心想不如先打听一下,吃碗热的稍作休息,再带顾锦弦找郎中去。
他小心的把顾锦弦放在凳子上,自己朝卖豆腐脑的大婶要了一碗。那妇人一看这对孤男寡女行色匆匆,这情行平日到不多见,也不由朝他们多瞟了两眼。这时顾锦弦总算幽幽醒转,原来她并未受伤,只是从未那么拼命的和人厮杀过,体力消耗巨大,又连翻受了刺激,身体一虚才昏过去的,到是让慕松年虚惊了一夜。
她倚在慕松年怀里,轻轻呻吟了一声,慕松年忙惊喜道:“你…醒啦……”
顾锦弦缓了半晌,重又想起昨夜的事,心里一时五味陈杂,她脑子里又浮现出贺芳华临死前那张狰狞不甘的脸,那滩猩红刺眼的血,还有自己手中的刀……
她摇了摇头,喃喃地说:“昨晚我…我是第一次……”说着眼角早沁出晶莹的泪。
那泪仿佛烫在慕松年心口一般,他替顾锦弦轻轻擦去,温柔地安慰她说:“不要难过…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其实昨晚…我也是第一次……”
二人正说着,只听“当”的一声,卖豆腐脑的大婶把勺子往锅里一摔,转回身大骂道:“呸!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我一早就看你们象是私奔的,谁知果然不错!”她叉着腰继续骂道:“光天化日的,还敢在大街上谈论这种丑事,简直不知羞耻!”
慕松年和顾锦弦一愣,慕松年莫名奇妙道:“大婶,这是说哪里话?我们怎么不知羞耻了?”
那妇人瞪着眼睛哆嗦半天,颤声道:“你,你们……不要脸!滚,马上给我离开这里!”说着,竟抓起碗朝二人砸过来!慕松年忙挥臂挡开,心想真是倒霉,一进城就遇到这么一个疯婆子,只好抱起顾锦弦离开豆腐脑摊儿。
湛元光为躲避贺芳华追踪,和武青岚两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路风餐露宿。这一日走到一处山洞,二人饱餐了一顿野味刚要休息,不料湛元光又发起蛊毒来,只见他神色狂燥,笑骂无常,洞口几块巨石也被他劈得粉醉。武青岚虽然此前经历过几次,但这次毒发似乎又比早前更重了些。
湛元光头痛欲裂,无奈之下只好以头撞墙。武青岚看着实在不忍,忙上前想要制住湛元光,可是湛元光此时哪有理智?混乱中一抬胳膊竟把武青岚甩得飞撞到石壁上。还未等武青岚爬起来,湛元光早来到武青岚跟前,瞪着血红的大眼挥掌便朝武青岚头顶砸下来!
武青岚吓得“啊——”的一声大叫。湛元光听到喊声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动作滞了一下。无奈体内气血狂燥,一时之间难以压制。湛元光狠了狠心,使足内力朝自己胸前狠拍一掌,他只觉喉咙一咸,登时吐出一口鲜血来,人也跟着仰倒在地上。
武青岚大吃一惊,忙上前扶住湛元光道:“哎,你干嘛打伤自己!”
湛元光缓了几口气才说:“臭小子…你懂什么!这种癫蛊,越是气血旺盛…发作起来越是厉害,你要是想多活几天,就别问那么多了。”
武青岚含泪道:“你…你为了不伤我,却把自己打成重伤,我…我……”说着蹲在湛元光身边呜呜大哭起来。
湛元光孤独了一辈子,还从没有人为他哭过,如今武青岚竟因为他受伤而哭,他一时百感交集,心中既温暖又不知所措,只好皱着眉头骂道:“臭小子…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没死呢……”
不料武青岚听了这话,猛地抱住他哭道:“我不要你死,你不许死……”
湛元光心中一动,眼中也微微泛起泪光,他拍了拍武青岚的头,轻声笑道:“傻小子,若是心中无憾,死又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武青岚抽着鼻涕问。
湛元光忍不住乐了,他活了几十年,还从不知道被人依赖的感觉这么好。他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傻小子,叹了口气说:“要是你肯拜我为师,我就不死了。”
“那…那好,你可不许骗我!”武青岚抽抽咽咽地说。
湛元光抬手揩了一下嘴角的血,忍不住又乐了。
这会儿顾锦弦正和慕松年坐在一家馆子里吃早饭,她喝了大半碗热粥,感觉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刚拿起包子吃了一口,忽见门外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四五个人,中间一人毫不客气地嚷道:“小二,有什么好吃的赶紧上来,爷们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跟着恭维道:“少爷,您这回主动要求去乐都县收账,老爷一定不会再为上次的事生气了。”
那少爷模样的人冷哼一声道:“哼,上次被那两个臭外乡人骗得好惨,害得我被我爹臭骂一顿,要是再让我碰到,非把他们俩挫骨扬灰不可!”
顾锦弦抬眼一看,不由暗叫倒霉,原来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月前在西宁府城东大街上被她和慕松年戏耍的那位梁少爷!顾锦弦连忙扶住额头,用衣袖遮住脸。慕松年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顾锦弦,哪还有心思用在别处?他见顾锦弦突然轻扶*,眉头微颦,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忙紧张道:“锦弦,你怎么了,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他说话中气十足,再加上心里着急,也顾不得刻意低语了。
顾锦弦正要给他使眼色,不料隔桌的梁少爷猛地站起来,指着慕松年大骂道:“臭骗子,终于让我逮到了!上次被你们害得好惨,这次我非……”他正一肚子怒火呢,忽然看见慕松年对面的人把挡在面前的胳膊放下来,一看之下竟是天仙般的一位美人儿!“……这次我非……我非要不计前嫌……大家交个朋友……”他一边说着,一边笑逐颜开地坐到顾锦弦一桌,满眼放光地恣意盯着顾锦弦看。
顾锦弦一阵恶心,眉头一拧,只见慕松年早挥起拳头一拳砸在梁少爷眼框上,梁少爷哪禁得住这一拳?微胖的身子向后一栽,“咣”的一声,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
“谁用你不计前嫌?”慕松年冷冷道。他虽然坐在那里,可是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却足以让刚想过来帮忙的四五个家丁不由得打个冷战!
梁少爷捂着眼睛在地上哭豪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还不快替我报仇!”那几个家丁这才仗着胆子冲上来。
慕松年收拾这几个打手还不是小菜一碟,只三拳两脚地上就躺倒一片。掌柜的忙从里面跑出来,他看着砸烂的杯盘和一地龇牙咧嘴直叫唤的人,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道:“唉,本店流年不吉,半月之内竟接连遇到两起狂殴,上一次是个发疯的老头,这一次又是个冷血的年轻人,唉,这生意真是没法做了……”
顾锦弦听他如此说,忙问:“掌柜的,那个发疯的老头是不是六七十岁,满脸大胡子?”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不错,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两个人好好的,吃着吃着不知怎么的,那个老的就发起疯来,砸坏了好多东西,如今刚换了新的,这不,又砸烂了……”
顾锦弦冲慕松年笑道:“是了,就是他们!”她掏出一锭银子对掌柜的说:“这是赔给你的,掌柜的,你知不知道上次那一老一小后来去了哪?”
掌柜的见了银子,对顾锦弦二人顿生好感,他想了想说:“只记得和老头儿在一起的小子嚷着说,一定要帮他找到长白山下的妙手李云,我当时还想,长白山离咱们这儿千里之遥,一个十几岁的小子,带着个疯老头,怎么可能办到嘛。”
顾锦弦眼睛一亮,冲掌柜的道了谢,回身对慕松年说:“慕大哥,咱们只要朝着长白山的方向去,就一定能找到青岚啦!”
慕松年也冲顾锦弦笑着点头,他心想,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去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雍正年间朝庭大兴粮运之道起,民间渐渐兴起以运漕为业的粮船帮也称漕帮。到了乾隆年间,漕帮越发兴旺,势力范围已囊括几乎整个长江黄河流域,从内陆腹地到沿海城镇,漕帮三峡五坝七十二个半码头,设立一百二十八帮半,一时间泱泱中华,大江南北,无处没有漕帮的船只,无处不见漕帮的徒子徒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