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昱的小脸布满泪痕,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出来,险些喘不过气,一味地打着嗝。

他被安宁紧紧抱着,小手动了动,片刻后才终于决定原谅她,抬起手回以拥抱。

察觉到了顾玄昱的动作,安宁很是高兴,正想说些什么,顾玄昱忽然又挣扎着退了出来。

安宁疑惑地看着他,就见他的另一只手伸进袖口里,掏啊掏,掏出一串水晶石做成的手链。

琉璃珠晶莹剔透,里头带着细碎的小花纹,瞧着清新淡雅。

他献宝似的把手链捧在手心里,抬到安宁眼前,抿着唇不好意思道:“这是我请京城里的能工巧匠钻了孔,我亲自挑的红绳,一颗颗串好的。”

安宁又惊又喜,忙接了过来,一下子就戴到了手腕上。

“这是你特意送给我的礼物吗?”

顾玄昱轻点了点头。

自从安宁走后,他便没了机会亲手交给安宁。

嘴里说着讨厌这些大人,实际上这串手链他一直放在袖口里,不许旁人把它丢了。

安宁当着他的面戴上了,顾玄昱的眼睛都亮了。

随后,安宁站了起来,笑着问:“咱们现在回去好不好?”

“大哥这些日子也很想你,你不想他吗?”

一听到安宁提起顾玄祁,顾玄昱刚刚擦干的眼泪转眼间又要冒出来了。

他从小就惧怕大哥,可是却也知道,对他最好的人就是大哥了。

顾玄昱吸了吸鼻子,不想被顾玄祁嫌弃,主动拉着安宁的手道:“安宁姐姐,咱们快走吧。”

屋内,林夫人正着急地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从前昱儿不会这么不懂事的,想来是太久不见你们,他有些伤心了……”

而顾玄祁则坐在一旁屹然不动,静静地喝着茶。

林夫人横了他一眼,故意道:“我看你是在外面没喝过家里这么好的茶水了,一回来连宁儿也不关心了?”

林夫人本意是想刺他几句,没想到顾玄祁听了,眉梢微挑,就这么把茶杯放下了。

他的眼中罕见地带了笑,认真盯着林夫人,问:“母亲,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连宁儿也不关心了。

若是放在以往,这句话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的口中的。

她一向最在意顾玄祁和安宁两人之间是否避嫌了。

林夫人对上顾玄祁含笑的眼神,先是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

她的表情登时别扭了起来,面对顾玄祁的询问,她故意怒道:“别再惹我生气了,昱儿都这样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顾玄祁呵笑一声,说:“安宁一会就把他带回来了。”

林夫人没法,只得先坐下了。

没想到她刚刚挨了椅子,门外脚步声响起,她看到顾玄昱拉着安宁的手走了进来。

安宁笑道:“好了,见到你大哥了。”

顾玄祁身子往前倾,看着顾玄昱道:“过来,我瞧瞧。”

顾玄昱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上前几步,任由顾玄祁打量。

他不过看了几眼,就道:“瘦了,小小年纪眼下乌青一片,看来是不好好休息的问题。”

顾玄昱难得没有怕顾玄祁,闻言笑嘻嘻地看着他,说:“大哥不在,没人管我了。”

一旁的林夫人听到这话,欲言又止。

身为母亲,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失败。

顾玄祁和顾玄昱,好像都与她不是特别亲近。

她很想要两个孩子小的时候能伏在她膝头撒娇,可是她始终没能等到。

两个孩子的心思,她也越来越读不懂了。

顾玄祁看了一眼林夫人,就道:“母亲不是管不了你,是不忍心管你。”

顾玄昱先是一愣,随后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母亲,当即道:“这是自然,因为她是昱儿的母亲啊。”

顾玄祁摸了摸他的脑袋,恢复了以往的严厉语气:“明日好好歇息一日,三日后,你和往常一样,把这些日子里学的东西,背的东西,尽数讲与我听。”

顾玄昱瞬间哭丧着一张脸,也不觉得大哥亲切了,扭头就要安宁抱他。

顾玄祁见状,啧了一声,道:“顾玄昱,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

顾玄昱闷声道:“可她是我的安宁姐姐啊。”

顾玄祁被气笑了,站起来就想拎着顾玄昱的领口,林夫人见状,连忙上前道:“昱儿,快回去,你安宁姐姐也累着了,别缠着她了。”

顾玄昱只好不情不愿地撒手离开。

林夫人又无奈地瞪了一眼顾玄祁,指着他说:“我看你,越来越没有以前沉稳了。”

安宁闻言,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其实她觉得,顾玄祁没以前那么沉稳了,多半是她的功劳。

林夫人话是这么说,可她嘴角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看着顾玄祁越来越有烟火气,她感到欣慰。

屋内骤然安静了下来,安宁不知道该做什么,一味低着头看脚尖。

顾玄祁先打破了寂静,他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林夫人,神情自然地招手:“来尝尝这茶,还是你心心念念的洞庭碧螺春。”

安宁走了过去,顾玄祁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随后亲自端起茶杯,递给了安宁。

安宁接过之后,先看了一眼林夫人。

林夫人神情复杂,见状轻叹了口气,也坐下了。

“你们两个,在外面吃苦了吗?”

她现在相当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安宁正想回答,却被顾玄祁抢在前头。

“她吃了很多苦。”

安宁愕然。

“她被父亲身边的人强行带上马车,冒着大雪赶路,天黑之后,马车陷了进去,其他人都豁出性命去找寻能收留他们的客栈,可惜始终找不到。”

“安宁她倒在了雪地里,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浑身冰凉僵硬,险些断气。”

他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让林夫人心尖颤抖的话。

“如若不是我赶到了,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她就会被活活冻死在雪地里。”

“当时的她还浑身高烧,意识不清,我没有办法,带着她赶路,总算找到了客栈,她这才得以活命。”

说到这里,林夫人已然不淡定了,双手抖得抓不住椅子的扶手。

顾玄祁眸色猩红,盯着林夫人,再一次强调:“所以她吃苦了,吃了很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