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楚楚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白鸿儒打来的电话,让我明日启程进京,我为自己又将开辟一块新天地而兴奋。杨娜为我打点了行李,连牙签都带上了,她从心底希望我在北京干一番事业。迟小牧开车送我去了东州机场。他现在生意兴隆,春风得意。当年迟小牧本来可以留校任教,由于冯皓使坏毁了他的前程,对此迟小牧怀恨在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胡艳丽对迟小牧一直也没死心,这女人天生就是个风流货,因此迟小牧求上门等于羊入虎口。再加上冯皓工作忙,又身不由己,胡艳丽也是个女强人,两个人一个月也见不上几面。这就为迟小牧勾引胡艳丽创造了条件。
迟小牧跟我也不避讳谈这些事。最近这段时间,迟小牧经常睡在胡艳丽和冯皓的**。他和胡艳丽疯狂地**,迟小牧每次睡胡艳丽都像在杀冯皓,觉得很过瘾,而胡艳丽是个性亢奋的女人,冯皓在外面拈花惹草,吃喝嫖赌,身体上根本满足不了胡艳丽,所以冯皓每次躺在胡艳丽身边心里都愧愧的,怯生生的。
“女人一旦学会**,比男人还疯狂。其实,胡艳丽跟自己的司机也有一腿。”迟小牧轻蔑地说。
我提示他别把火玩大了,迟小牧却说:“人与人之间就是相互玩的,你不玩她,她玩你。”我听了迟小牧的话,感到迟小牧开始放纵,心里为他捏把汗。
我到北京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钟,晚霞刚刚聚集起来。我在首都机场候机大厅里给白鸿儒打了个电话。
“白大哥,我已经到北京了。”
“雷默,从现在起,不要再喊我白大哥了,要喊我白社长。”白鸿儒口气很冷淡地说。我听后,心里很不舒服,刚下飞机就有点吃苍蝇的感觉。
“好吧,白社长,不过,楚楚也没派人来接我,我怎么去呀?”
“坐机场大巴到市内再打个车,晚上咱们在一起吃个饭。”白鸿儒不耐烦地说。
我想也只好如此了,我上了机场大巴车坐到市内,又打了一辆出租车。我对出租司机说,去广电局。然后我拿出手机与楚楚公司联系。我打了好几遍楚楚的手机都没人接,我又拨通公司的电话,好半天才有位女孩接电话。
“请楚楚老师接电话。”我客气地说。
“对不起,我们楚总不在,去美容院做美容去了。”女孩冷漠地说。
“我是雷默,她应该知道我要来的。”
“对不起,你还是打她的手机吧。”
我心想,算了,到公司再说吧。楚楚跟我说过,公司在广电局对过儿。正是下班高峰,北京的交通本来就堵得厉害,总算到了广电局,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北京楚楚服装有限公司。
出租车在广电局门前来回走了十几趟也没有找到这家公司,我又给公司打了电话,还是那个女孩接的。
“我们公司就在广电局斜对过儿。”
于是我又让出租车司机来回找,还是找不到。这时,天已经擦黑了,路灯也已经亮了起来,我心急如焚。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我接了手机,是楚楚打来的,“雷先生,你怎么还没到啊?”她很生气地问。
“我早就到了,就是找不到你的公司。”我焦急地说。
“就在广电局斜对过儿。”楚楚说。
“我都来回走二十多趟了。”
这时,我突然发现一个穿着中式服装很典雅的中年女人站在一个服装店旁,正在打电话。我在网上看过楚楚的照片,这个女人有点像网上的照片,我想这个女人一定是楚楚,我又抬头一看,在一棵大杨树后面挂着一个牌子,正是北京楚楚服装有限公司,这个不起眼儿的小时装店掩映在一排大杨树后面,淹没在十几家小时装店里。
我终于找到了,我让出租车停车,车费都够回东州的飞机票钱了。我拎着两大包行李向马路对面的楚楚走去。
这是一个个子不高,身材适中,有点江南水乡风韵的女人,实际年龄已经五十岁了,看上去却像三十五岁。
“是雷先生吧?”楚楚试探地问。
“是。”我心里很不自在地说。
楚楚让我赶紧把行李放到公司里,然后去酒店,怕白鸿儒两口子等急了。
“我先看看你的公司吧。”我说。
公司的面积也就有六七十平米,前店是卖服装的,都是楚楚自己设计的服装,后店是打板车间和仓房,楚楚的办公室摆了一张老板台,占去了房间的三分之二。后店乱得很,还有些脏。我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感觉这根本不是什么公司,而是一个手工作坊。我心里很失望。
“楚总,我的行李放在哪儿呀?”我心里有些失望地问。
“放在我办公室吧。”楚楚满不在乎地说。
“我住哪儿呀?”
“老白说,你就住在我办公室,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支张折叠床。”
“有水吗?洗手间在哪儿?”
“没有水,上厕所出门左拐五十米处有公厕。”
我是不怕吃苦的,可是这里连刷牙洗脸的最起码生存条件都没有,更没有迎接总经理的热情。我心里很不自在。起码眼前的这个楚楚没有我想象的好,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雷先生,走吧,我们先去吃饭。”楚楚催促道。
我和她过了马路,她的车停在公司对面,这是一辆新买的帕萨特。
“雷先生,会开车吗?”楚楚不经意地问。
“会,但是北京的路不熟。”
我们俩上了车,看得出她开车是个新手。大约开了二十分钟,来到一家海鲜大酒店,我也没心思看酒店的名字,心里乱得很。我们刚下车,就从酒店走出一位儒雅的男士。
“这是我们公司的投资人、副董事长赵先生。”楚楚介绍说。
赵先生很客气地跟我握手。这时,开过来一辆桑塔纳2000型轿车,从车上下来的正是白鸿儒和夫人。
“白社长、何大姐。”我连忙上前打招呼。
白鸿儒“嗯”了一声径直走进大堂。
“以后不要叫我何大姐,叫我何老师。”何大姐小声对我说。
“为什么?”我有些不满地问。
“不为什么。”何夫人严肃地说。
我对白鸿儒在东州和在北京判若两人耿耿于怀,我心想,还没怎么样就跟我摆老板派头了,时间长了还得了啦。我辞职无非是想图个自由自在,若要委曲求全也不会在你的门下,现在仍然是东州市政府办公厅的处长哩。我心里一边想着,一边随他们走进包房。
白鸿儒坐下来第一句话就问服务小姐,结账用支票行不?我心想,怎么吃顿饭结账还用支票呢?吃了成千上万顿饭,这还是第一次遇见。
席间,白鸿儒高谈阔论很少提及我,眼神盯着楚楚继续阐述他对《红与黑》的理解。在他眼里,楚楚好像是木尔侯爵的女儿玛特尔。
“于连不甘心现状,一心想成为上流社会的人物的精神是可嘉的。”老白点上一支烟说,“这种不达目标不罢休的勇气还是应该肯定的。只有不甘平凡的人,才想着去改变,就像攀登山峰一样,如果你站在山脚观望,是永远也看不到山顶的风光的。”
我知道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我认为一个人想出人头地本身没有错,关键是看你采用什么手段和途径。从这一点上说,“红”可以象征于连追求人生的意义,“黑”就代表社会中形形色色的人,为了自己利益而拼命奔波,却不理解自己存在的真正意义。其实,于连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不过,我不会成为于连,我必须成为我自己。尽管我和于连都有拿破仑式的野心。
席间,楚楚不断地谩骂前任总经理半年之内如何糟蹋了她二百多万,临走时还骗她六万多块。
“我是无意再选总经理的。不过,白社长介绍的人,一定错不了。”楚楚言不由衷地说。这话让我听得心里发酸,我明白了为什么从下飞机到现在受楚楚冷落的原因。原来人家本无意用总经理,是白社长的面子强加于她的。同时,我也能感觉到楚楚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人。
我心想,不管我在不在公司做,我都要让她知道我的分量。我不能因为一份工作而失去尊严。人的尊严是一种高度和重量,再不起眼的人有了这种重量,也能面对权贵不卑不亢,面对不义之财不馋不贪,面对不公之事不忍不避,尊严是一个人支撑信仰与生命的骨架。我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不能让他们小瞧了自己。
“楚总,恕我直言,”我从容地说,“我觉得你的服装公司不能称其为公司,我的第一印象是连起码的管理都没有,你作为公司董事长二百多万花在哪儿了都说不清楚,而且是短短的半年,这说明公司的财务状况非常糟糕,连起码的财务制度都没有,这对一个有限责任公司是很危险的。”
楚楚被我说到了痛处,“我本来对管理公司就没兴趣,我的兴趣在服装设计上。”她解释说。
“你的兴趣只在中式服装设计上,坚持特色是好事,但固守就会落后。经济全球化要求服装走向世界,但同时世界各国的服装也向中国涌来,融合是必然的,因此,可以坚持但不能固守。”我不客气地说。
赵老板对我的观点非常赞赏,半年之内被糟蹋的二百多万就是他投资的。他在北京有三家大型酒楼。
“我最近正在北京大学进修,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想在理论上总结总结自己,拔拔高,这一听课不要紧,对过去的投资方式能成功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过是钻空子的暴发户行为,今天再这么干非砸进去不可。市场经济越来越规范了,不按规则办事准吃亏。”赵老板感慨地说。
我心想,赵老板这么精明的人为什么会让楚楚公司糟蹋二百多万?而且席间赵老板对楚楚一再表示:“这二百多万就算打水漂儿了,不要了,今后我也不再投了,所以这个副董事长的头衔也该摘了。”
赵老板都要撤,我能撑起这个破烂摊子吗?白鸿儒和楚楚是什么关系?赵老板和楚楚仅仅是合作关系吗?我心里一个问号接着一个问号。
“楚楚,雷先生的住处安排好了吗?”赵老板关切地问。
“就在我的办公室。”楚楚无所谓地说。
“那怎么行!开玩笑呢!这可是公司的总经理呀!”赵老板一听就急了。
“能洗脸刷牙吗?”何大姐小声问楚楚。
“不能,没有自来水。”楚楚不好意思地说。
“这么说,连上厕所都是问题了?”何大姐又问。
“公司外面有厕所。”
这时,白鸿儒觉得很尴尬,他心里清楚,这个没念过几天书的小女人看上去就像念过大书的书呆子,看来她什么也没准备。我心想,白鸿儒一定觉察出我心寒了。而此时的我正在犹豫是留还是走。
“白社长,我已经拿定主意,明天就回东州。”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坐在白鸿儒身边小声说。
“为什么?”老白很吃惊地问。
“这儿不适合我!”我坚定地说。
白鸿儒的老板派头马上没有了,苦苦劝我留下来。我心想,你老白真需要我这样的人,开诚布公地谈就行了,用不着谈什么《红与黑》和我绕圈子,搞得自己像救世主似的。经过“李张大案”的洗礼,别的没学到,怎么看人心里还是有数的。我走的心意已决。
“雷默,即使你想走,也得一星期以后,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白鸿儒好像在求我。
我心想,要走就明天走,夜长梦多,怕白鸿儒下不来台,我答应他考虑一晚上,明天给他回话。我和白鸿儒的谈话,除何大姐外,赵老板和楚楚并未察觉。
“白大哥,今天就到这儿吧。楚楚,饭后你陪雷先生找家酒店先住下,明天我们为雷先生租套房子。”赵老板诚恳地说。
楚楚这才似乎明白,这个雷默是个人才,不然赵老板不会一下子看好,赵老板可是商海精英啊。楚楚一下子对我热情起来。我们离开酒店,我与白鸿儒、何大姐、赵老板告了别,又上了楚楚的车。
夜晚的北京格外迷人,我的心却愈加忧郁起来,身边的这个女人离过两次婚,赵老板一个久经商海的人会白白扔给她二百万?白鸿儒看她的眼神就像于连看玛特尔。我不愿意再搅到是非中去。我的生活已经够糟糕的了,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楚楚把我送到一家小宾馆,一宿三百元,她要为我付钱,我拒绝了。办完手续后,我与她告辞,我望着她那娇小的身影儿心乱如麻。
在房间里,我思考再三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同意我回东州,“孩子,爸爸一辈子的经验就一句话,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总会有出路的。”父亲鼓励说。
父亲的脑膜瘤让他很痛苦,隔一段时间就要抽一次,虽然吃着治癫痫的药,但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父亲的坚强给了我重新奋斗的勇气,我想我应该自己再闯出一条生路来。
我给杨娜打了电话,我相信妻子的第六感觉,灵得很。男人创造世界,而女人创造男人。我和杨娜是彼此精神的寄托。她最看不得我受委屈,她也同意我回东州。她说了一句很俗的话,但我听了觉得特有力量。
“雷默,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躺在**一宿没睡着,脑子里胡思乱想,仿佛看见了贾宝玉梦游的太虚幻境,一会儿丑儿飘了过来说:雷默,不乱财,手香;一会儿,米雪飘了过来说:雷默,不**色,体香;一会儿,紫衣飘了过来说:雷默,不诳讼,口香;一会儿,陈梅飘过来说:雷默,不嫉害,心香。
烟雾缭绕,美人飘去,我突然想起,这四句话不是大戏剧家汤显祖的做人四香原则吗?汤显祖的《牡丹亭》我从小就读过,时人称他“文章超海内,品节冠临川”。难道我今后的路还会与戏剧有关系?果真如此,倒真是与丑儿有缘了。就这样,我胡思乱想了一宿。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我给白鸿儒和楚楚分别写了一封信,表达了感激之情和回东州的决心,早餐也没吃,便打车去了楚楚公司,一是要把信留在公司让人转交给楚楚,二是我的行李还在那儿。
这时,白鸿儒觉得很尴尬,他心里清楚,这个没念过几天书的小女人看上去就像念过大书的书呆子,看来她什么也没准备。我心想,白鸿儒一定觉察出我心寒了。而此时的我正在犹豫是留还是走。
“白社长,我已经拿定主意,明天就回东州。”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坐在白鸿儒身边小声说。
“为什么?”老白很吃惊地问。
“这儿不适合我!”我坚定地说。
白鸿儒的老板派头马上没有了,苦苦劝我留下来。我心想,你老白真需要我这样的人,开诚布公地谈就行了,用不着谈什么《红与黑》和我绕圈子,搞得自己像救世主似的。经过“李张大案”的洗礼,别的没学到,怎么看人心里还是有数的。我走的心意已决。
“雷默,即使你想走,也得一星期以后,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白鸿儒好像在求我。
我心想,要走就明天走,夜长梦多,怕白鸿儒下不来台,我答应他考虑一晚上,明天给他回话。我和白鸿儒的谈话,除何大姐外,赵老板和楚楚并未察觉。
“白大哥,今天就到这儿吧。楚楚,饭后你陪雷先生找家酒店先住下,明天我们为雷先生租套房子。”赵老板诚恳地说。
楚楚这才似乎明白,这个雷默是个人才,不然赵老板不会一下子看好,赵老板可是商海精英啊。楚楚一下子对我热情起来。我们离开酒店,我与白鸿儒、何大姐、赵老板告了别,又上了楚楚的车。
夜晚的北京格外迷人,我的心却愈加忧郁起来,身边的这个女人离过两次婚,赵老板一个久经商海的人会白白扔给她二百万?白鸿儒看她的眼神就像于连看玛特尔。我不愿意再搅到是非中去。我的生活已经够糟糕的了,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楚楚把我送到一家小宾馆,一宿三百元,她要为我付钱,我拒绝了。办完手续后,我与她告辞,我望着她那娇小的身影儿心乱如麻。
在房间里,我思考再三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同意我回东州,“孩子,爸爸一辈子的经验就一句话,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总会有出路的。”父亲鼓励说。
父亲的脑膜瘤让他很痛苦,隔一段时间就要抽一次,虽然吃着治癫痫的药,但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父亲的坚强给了我重新奋斗的勇气,我想我应该自己再闯出一条生路来。
我给杨娜打了电话,我相信妻子的第六感觉,灵得很。男人创造世界,而女人创造男人。我和杨娜是彼此精神的寄托。她最看不得我受委屈,她也同意我回东州。她说了一句很俗的话,但我听了觉得特有力量。
“雷默,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躺在**一宿没睡着,脑子里胡思乱想,仿佛看见了贾宝玉梦游的太虚幻境,一会儿丑儿飘了过来说:雷默,不乱财,手香;一会儿,米雪飘了过来说:雷默,不**色,体香;一会儿,紫衣飘了过来说:雷默,不诳讼,口香;一会儿,陈梅飘过来说:雷默,不嫉害,心香。
烟雾缭绕,美人飘去,我突然想起,这四句话不是大戏剧家汤显祖的做人四香原则吗?汤显祖的《牡丹亭》我从小就读过,时人称他“文章超海内,品节冠临川”。难道我今后的路还会与戏剧有关系?果真如此,倒真是与丑儿有缘了。就这样,我胡思乱想了一宿。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我给白鸿儒和楚楚分别写了一封信,表达了感激之情和回东州的决心,早餐也没吃,便打车去了楚楚公司,一是要把信留在公司让人转交给楚楚,二是我的行李还在那儿。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小雨似乎是为我下的,我的心不再焦躁,我知道人一天也不能没有希望,它在人性中所扎下的根比回忆往事更深更牢。
我在去首都机场的路上给林大勇打了电话,解释了我的处境和回来的原因,并再一次表达了谢意。
林大勇表示理解,并说:“回来也好,我有两个朋友的公司缺副总经理,你回来以后去试试吧。”
我挂断手机,像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