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第二十章(0 59)

(一)

由于圈地计划的成功,佟定钦心里特别高兴。(《奇》biqi.me《文》网)他知道李艳屏在这次计划中功劳不小,特别买了一只玉镯子送给她。

那只玉镯子是佟定钦托肖松晚买的,佟定钦现在的私人事务,除了交给李艳屏,就是肖松晚了。这件事既然是给李艳屏的意外,当然只能吩咐肖松晚。肖松晚听了佟定钦的吩咐,立刻到百货商店买了一只玉镯子。然而,肖松晚没有听从佟定钦的话,买一只“三千块左右的”,他买了一只标价一万一千元的。

晚上,佟定钦把镯子郑重地送给李艳屏。

“你受委屈了,”佟定钦说,他指的是带李冰茹去拜佛的事件。这件事李艳屏做得很冒险,还因此遭到邵庆建的批评。但在她的苦心策划下,原本让他很头疼的一件事,最终得到圆满解决。

李艳屏微笑着点头,以示只要佟定钦理解了,那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佟定钦用手指捏她的脸,佯装调皮地逗着她。可是李艳屏却觉得有点不习惯。他那么大年纪了,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不像有情趣,倒像是神经病。

为了制止佟定钦的不理智行为,她假装去欣赏那只玉镯。

玉镯上的标价是一万一,这大大超过了佟定钦给她说的那个价钱。但李艳屏没有做声。她觉得自己应该有更多的自主权,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让佟定钦知道。

第二天,李艳屏私自打电话给肖松晚:“肖秘,这是怎么回事?老佟明明说镯子的价钱是三千块左右,可我看标牌却是一万一。”

肖松晚说:“李姐,金铺我亲自去过,三千左右没有好的。以你现在的身份,戴个价值一两万的首饰很正常。这镯子我太太看了说喜欢,一定要叫我买下送给你。”

李艳屏连声说:“客气了,客气了。”

她知道肖松晚不会无缘无故送钱给她使,便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果然,肖松晚趁她高兴,委婉地说道:“这次市社科联的袁主席突然生病住院,佟市问我的看法,我说社科联这么多年来,都是老袁在那撑着,现在他病倒了,下面想找个够资格顶替的都没有。”

李艳屏听了肖松晚半截子的话,立刻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她虽然很喜欢那价值一万一的镯子,却还是警惕着不能犯错误。当下立即说:“电话里不好说,我们上班见了面再说吧!”

肖松晚也意识到在电话里谈这件事不妥,立刻打住,说:“好,我们上班再聊。”

晚上,与佟定钦一起吃晚饭时,李艳屏试探着问:“市社科联袁主席住院了?”

佟定钦说:“是,人老了,突然发现有心脏病。”

李艳屏说:“我听肖松晚的口气,他是想去坐那个位子呢。”

佟定钦说:“肖松晚离我太亲近了,走开了反而不好控制,谁知道他离开了我,会乱说些什么呢,还是留在秘书处。秦岭明年就退休了,到时他就是秘书处处长了。”

李艳屏点点头,心想难怪秦岭做了一辈子的秘书,看来肖松晚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可是收了肖松晚的玉,如果拿出来,又可惜。李艳屏从小穷困,没戴过什么像样的首饰。此时将那碧绿通透的镯子拿在手里,竟然有沉甸甸的喜爱。

(二)

李艳屏思考再三,最终还是忍痛把玉镯退回给肖松晚。可是对于玉的喜爱在心里生了根。女人天生就爱美,而玉在女人的眼里则是美的象征。在传说中,玉能消灾,辟邪,同时,玉还代表了富贵、运气。俗语说,黄金有价,玉石无价。李艳屏喜欢玉,就像她喜欢无形的权力。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虽然她拒绝了肖松晚的玉,玉却像找着了家似的,源源不断地奔她而来。

第二个给她送玉的人,是凌丽。她们约好一起吃饭的时候,凌丽递给她一只精致的锦盒。李艳屏打开看时,原来是一尊拇指大小的弥勒佛。那弥勒佛张大了嘴巴哈哈地笑,形象生动,憨态可掬,看着就让人欢喜。凌丽说这是谭春富叫她送来的:“现在有钱的人都喜欢玩玉,这块玉是老谭上次在庙会上看到的,不值钱,送给你玩玩。”

李艳屏望着那浑身青绿色的弥勒佛,心里压抑不住地喜欢。她放在手心把玩许久,“既然是不值钱的,我可收下了。”李艳屏说。然而,回家后看到保证书,李艳屏吓了一跳,那小小的玉佛标价竟然也一万多。

李艳屏想了想,还是不敢收。她知道谭春富是冲着佟定钦来的。将来谭春富求佟定钦办事,而佟定钦不帮忙,这笔账自然会追查到她头上。

然而没过多久,有一天,李艳屏送衣服去干洗店的时候,正好遇到春姐。春姐现在对李艳屏的态度早已一百八十度转变。不仅不再气指颐使,而且变得异常恭敬。

两个人都在等待取衣服,没事就闲聊开了。李艳屏有心把话题说到“玉”上。她知道春姐是见多识广的,于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懂得很多。果然,春姐说:“现在玉石起价了。别看小小的一块石头,你知道吗,卖得好能赚上十倍的价钱。”

李艳屏笑说:“是吗?”春姐有意压低了声音说:“好几位领导夫人都在玩玉。我有个亲戚是开玉石行的,他做玉石买卖,一转手就是十几万。”

李艳屏听到如此丰厚的利润,顿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好啊,什么时候介绍你亲戚认识认识。”

春姐迎合着李艳屏的喜好,将她所知道的内幕消息毫无保留地说出。不说不知道,听春姐一说,李艳屏才知道自己眼界浅。“你知道吗,邵省长的太太也喜欢玉,”春姐说起不相关的八卦消息,就像在说家常,“她娘家本身就是做玉石生意的,所以对玉特别在行。邵省长是出了名的清官,邵太太不弄权势,就爱做生意。”

李艳屏略回忆着李冰茹那心宽体胖的样子,她实在想象不出,就这么一个看似和蔼可亲的老太太,竟然是做生意的好手。“她利用邵省长的关系网,直接把从新疆采集的玉石原料运回H市。这些玉石通过加工后,本身就可以卖上十倍的价格,再冲着邵省长的面子,就卖得更贵了。”春姐故作神秘地解释。

李艳屏恍然大悟,说:“哦!”

李艳屏知道自己身为公务员,不可能从事什么玉石生意。可是春姐所说的玉石的高回报,又深深吸引着她。此时,恰好凌丽又来找她,嗔怪她连这么点礼物都不肯收。凌丽故意刺激她:“你想得也太多了。玉是没有价的,谁说我送你几千几万的礼物了,这弥勒佛也就值个几十块。”

李艳屏实在是受不**了,她笑:“你说是几十块就几十块吧!反正这上边也没有价格。到时你别怨我收了你几十万的礼物不认账。”

凌丽说:“送了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愿意送人也好,扔了也好,卖了也好。我绝不追究。”

李艳屏仍是犹豫着,凌丽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一句话点透:“你别担心这担心那的。你想,现在这些当官的,为什么都爱收藏字画、茶叶、古玩、玉石,难道真是附庸风雅吗,还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没有价,就算是将来犯了错误,查出来,也定不了大数目。”

李艳屏是何等聪明的人,这话一说出来,她就明白了。但是她仍假装糊涂,说:“哦,还有这么回事,我都想不到呢。”

凌丽知道李艳屏明白了,也就不再说下去了。

李艳屏收了凌丽的弥勒佛,不敢久留,立刻托春姐送到她亲戚店里寄卖。她怕佟定钦责怪,干脆将这件事全部隐瞒。

说来也奇怪,从此以后,来找李艳屏笼络关系的人什么也不送,就送玉石。有人说想跟佟定钦吃个饭,给她送一尊观音;有人求她给某某局的领导打个电话,给她送来半张桌子大的骏马图。李艳屏这才感叹,原来权力可换取的一切比她想象的还要多。这些年来,佟定钦一定也有不少这样的机会。但是他从来将“廉政”挂在嘴边。她跟随在他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确实没有见过他像某些贪婪的官员般,向求他的人摊开手板要好处。这也许是他为人谨慎,确实不敢冒大风险;但也可能,是他老奸巨滑,连枕边人都欺骗了。李艳屏心想,不管佟定钦到底是怎样的人,现在机会在自己眼前。佟定钦身为一市之长,所有行为举止都曝露在阳光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自己是小妇人一个,偶尔越权捞些好处,不会有人计较的。就算偶尔被人拿住,只说自己是妇人无知,不懂得玉石的珍贵,别人也定不了大罪。

再进一步说,佟定钦既然能无情地抛弃吴英,将来也有可能这么对自己。万一将来佟定钦翻脸不认人了,至少自己还有些经济上的保障。

李艳屏每次收礼都很谨慎,非要对方说死了不值钱,她才敢收。每次收下的玉石绝不久留,很快就送到古玩店寄卖去了。她怕春姐搬嘴,做过几次交易后,又换了一家寄卖店。

(三)

因为玉石寄卖的事,李艳屏跟春姐的关系变得十分亲密。春姐仿佛忘记了当年她对李艳屏的欺压,每次见面都亲热地勾肩拉手,就像做了几十年姐妹似的。李艳屏起初在心里还存着点怨气,后来想开了,身在市府,谁不是这么现实势利,见风使舵,只要没有笑里藏刀,暗地里使黑手,也就算了。

春姐有一天约李艳屏吃饭,把寄卖玉石的钱交到她手上。李艳屏大略看了一眼存折,看到跟自己估计的数字差不多。她推测春姐替她办这件事,大概也不至于从中打斧头。于是收好存折,对春姐说:“谢谢了。”

春姐笑说:“不谢。”大家既然已经亲密到一定程度,说话也就直接了很多。春姐继续说:“你知道吗?市公务员考试昨天出笔试成绩了。”

李艳屏说:“是吗?我倒没听说。怎么,你有亲戚在考?”

春姐说:“我有个侄女考上了市物价局,你能不能跟尹局打声招呼。我不是要尹局开后门,就是希望假如我侄女真有这个机会,请尹局多给几分人情分。”

李艳屏想了想,说:“我晚上跟尹局的太太打牌,也许能顺便提提这件事。”

现在但凡遇上自己能“打招呼”的事,李艳屏都直接绕过佟定钦了。她晚上约太太们打牌时,在牌桌上就把这件事说了。林云的回答也很爽快,“帮得上当然尽量帮。这件事我得问问老尹,他要是觉得不越矩,就行。”过了一段时间,公务员面试如期举行,尹太太向李艳屏回复,“人情分是加了,能不能如愿,就得看小姑娘的运气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春姐请李艳屏吃饭,说感谢她帮了侄女的忙。李艳屏再三声明,只是利用了一点“人情”。春姐说:“明白,但是这一顿感谢饭还是要吃的。”两人一起吃过饭后,一起到商场逛街。李艳屏又看中了一只玉镯,春姐抢着说要替她付钱。

“不行,”李艳屏推托道,“我不能收你的礼物。”

春姐说:“这不值什么钱,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李艳屏这几个月来,以各种名目收受的礼物实在是数不胜数。她想此时离自己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预先收一份生日礼物,也是合理的。重要的是,她收下礼物从来不久留,转个身,变卖了,谁也抓不住把柄。

李艳屏把寄卖所得的收入交给基金经理,全部用来炒股票。大概是老天实在眷顾她,那一阵子,她买的股票涨得跟夜半的潮水一样。李艳屏眼看着自己的资本一天天膨胀起来,简直不敢相信。

(四)

李艳屏起了个大早,忙着梳洗。佟定钦早在几个星期前就一直提醒,要一起去拜访玄学大师许如风。

“玄学大师”不过是人们为了掩饰封建迷信,胡编乱造的一个名号。许如风的实际身份,是个极受人追捧的现代“算命先生”。这位先生的人生经历匪夷所思。他曾经是一位平凡的玉雕师傅,某天早上醒来,忽然眼神恍惚,胡言乱语,自称是通了灵了。

这些神鬼迷信即使在H市市府,也像感冒般流行着。还有人对于这一现象作出牵强附会的理解:一个人长期雕琢观音佛像,多少沾染了点仙气,或许与佛祖亲近多了,有了缘分。不管怎么说,这个许如风的预言确实有几分灵验。就算是蒙的吧,一般人蒙的话只有五分对,而许如风则有七八分。因此,但凡H市当领导的、做生意的,相信许如风的大有人在,连钟少敬这位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也跟许如风是朋友。

而佟定钦与许如风的交情,是很多年前就结下的。当佟定钦还是副市长时,已经听说了这位大师的神通。佟定钦一心想打通政途,早点升官,于是找人牵线搭桥,见到了这位师父。当时许如风只匆匆看了佟定钦一眼,就断定佟定钦的政途要往东南方向开辟。佟定钦想了想,在H市东南方向的潘园搞了个大型的旅游文化节,获得省领导的一致赞扬。从此,他就非常信赖许如风。

佟定钦跟李艳屏力荐许如风,李艳屏很不以为然。她虽然出生于乡下,却从来不迷信的。靠天不如靠自己,她今天拥有的一切,全都是靠她自己努力来的。但佟定钦坚持要见,原因是他最近心里郁郁的,莫名地感觉到要出事了。

李艳屏不相信佟定钦的感觉,她笑他是因为忙,精神过于紧张了。不过为了让他安心,她表示愿意陪他走一趟。

正要出门时,潘大石来了。

在佟定钦眼里,潘大石也算是个人物。潘大石是H市有名的画家,在潘园开了一家画廊,专卖他自己的画。潘园地方有限,不是谁都能在里面租到一个门面。潘大石自称是潘家的后人,一直固执地要求H市政府开绿灯。当然,也免不了每年向市府、工商、旅游部门上下打点。没有人能查证他是否是潘家的后人,但是去潘园游玩的人,多少还是会对潘家后人开画廊产生兴趣。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希望能让旅游留点纪念,就会兴致勃勃地买下一幅这位潘家后人的字画,潘大石因此而名利双收。

佟定钦对潘大石的到来非常欢迎,他早就看中了潘大石的字画,一直希望能够得到一张收藏。他喜爱字画的道理跟李艳屏喜爱玉石差不多,因为价值的多少无可查证,不会轻易被人抓着把柄。听说潘大石的画在市面上已经卖到上万元,佟定钦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收藏到一张。没想到潘大石有心攀附,不仅精心挑选出自己最好的作品,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潘大石徐徐展开自己的作品,原来是一幅《花开富贵》图。只见三尺长的画卷上,五六朵牡丹开得鲜艳娇娆。佟定钦一边欣赏,一边啧啧赞叹:“笔法流畅,神韵兼备,画得真是好。”

潘大石听到佟定钦的赞叹,非常自得:“我画山水一般,画花鸟倒是继承了先父的衣钵。这幅牡丹图,是我在三年前的春天画的。当时天气回暖,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我就坐在自己家的园子里作画。这幅画完成后,好得连我自己也感到惊讶。国画作品讲究人画合一,作画时的心境尤为重要。”

李艳屏也随着佟定钦凑趣,说:“这牡丹看着真好。牡丹花是花中之王,看着娇艳,实则典雅。你看这一朵,这几片绯红点点,我尤其喜欢。”

佟定钦点头,说:“构图也好,层次分明,繁而不乱。”

潘大石虽然是个画画的,拍起马屁来一点不比市府的人差:“佟市长真有艺术修养。画哪怕再好,也要看的人懂欣赏。欣赏艺术与人的个人修养无不关系,一个人没有一点思想、格调,是看不出这幅画得好的。”

佟定钦听了哈哈大笑。

闲话说着,佟定钦看了看表,说到时间去拜访许如风了。潘大石正聊在兴头上,听了有点沮丧,颇为不屑地说:“那个老工匠,不值得相信!”

佟定钦好奇地问:“怎么这么说?”

许如风在整个H市已经被传说得像神一样,然而潘大石根本不相信那套鬼话。他早年也是玉雕厂的工人,天天跟许如风坐一起,从来没看出许如风有什么通灵的潜质。

潘大石简单地把他与许如风之间的关系叙述了一下,佟定钦摇摇头,说:“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我们解释不了的。许如风既然能得到H市历任领导的信任,一定有他的本事。”

潘大石满不在乎地说:“他不过是利用人的迷信心理,似是而非地编造一套说法。你听他说得玄乎,其实无非是五行相法,外加姓名学。俗话说相由心生,一个人命好不好,确实跟相貌有很大关系。我说的相不是指装神弄鬼的相,我是指一个人心坚不坚定,聪不聪颖,由相貌上是可以看得出来的。有个性、有魄力的人,命运自然是越走越好。性格懦弱的人,就算名字起得再好,也是白搭。”

(五)

潘大石满口胡言,佟定钦却听得津津有味。当下,他很有兴趣地说:“原来你也懂得不少,那你看看我最近怎么样?”

潘大石看了佟定钦半天,一脸正经地说道:“佟市,我看你,了不得,官运仍然非常好。你相信我,政府换届在即,沈同舟那个短命相,注定是做不了市委书记的,佟市你是脸**颌正,前庭饱满,要高升绝对没问题。”

他这些话说得轻率浮夸、毫无理据,然而佟定钦依然听得十分高兴。李艳屏在一旁看不过眼。明着拍马屁就是了,还打着算命的旗号,岂不是误事。潘大石无权无势,不是什么领导,李艳屏认为不必与他客气,于是尖锐地说:“潘大师,你还真有一番造诣,不如也给我看看吧!”

潘大石听了,也很认真地端详了李艳屏半天。他那污浊的眼神,一直胶着在她的面容上,也不知看了些什么。李艳屏有点生气了,说:“看好了没?”潘大石仿佛被吓了一跳,说:“这个面相复杂,要看仔细些。”

佟定钦和李艳屏都笑了。佟定钦说:“你可看好了,她是我太太,假若她的命运不好,那我也好不到哪去呢!”

潘大石支支吾吾地说:“还别说,真的是不太好。”

李艳屏本来就不相信,于是笑着追问道:“怎么不好了?”

潘大石说:“李姐,你别怪我说得不好听,你这个样子,太瘦了,看着就不饱满。为什么人家说取妻宁取胖呢,就是胖女人看着旺夫……”

李艳屏听他这么一说,更是不高兴了。现在社会以瘦为美,她就是为了这个,才成天戒这戒那的,要按潘大石的说法,那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她还不如胡吃闷睡、省心省力、把自己养成个胖猪。

“李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潘大石继续说,“你看你这相貌,桃花眼,尖尺鼻,一直就是美人相。可惜自古美人多薄命,好看的女子,那都是没有好命的。”说到这,他都有点吓得吞了口水,“半生颠簸,没有后运,还不如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呢!”

潘大石说完,佟定钦有点不高兴了,但他怕李艳屏不高兴,反而过来哄着她说:“哈哈,要这么说,我们今天也不必去探望许如风了,大石这就把一切都讲明了。”

没想到李艳屏也是笑,说:“本来是去见许如风也是玩,都那么大的人了,难道还相信这些谎言谎语。”

她说是不相信,可是从那一刻起,就没理过潘大石。潘大石本来是说笑话的,他没有想到,李艳屏想的是,这哪里是算命呀,分明就是对她提出警告嘛!佟定钦比她大十八岁,眼看着就要步入五十了。最近一段时间他身体一直不好,连“运动”也力不从心。她年纪轻轻地嫁给他,晚年活守寡,能好到哪里去。这样想着,她觉得潘大石不是在算命,而是在装腔作势之中嘲笑她。

她这一点不高兴,佟定钦也看出来了。佟定钦说:“好了好了,大石的玩笑话也说完了,我们一起去见许如风去。”

(六)

许如风的家在本地最有名的燕云山庄。这个地方全都是一套套独立的豪华别墅。能够买得起这里,通常非富则贵。许如风这样一个算命先生,竟然能有如此雄厚的财力,可见有求于他的人之多。据说,连中央某部委的主要领导,到H市视察时,也专门来找许如风问政途。许如风正如当下许多所谓“玄学家”一样,打着半迷信半科学的旗号,成为许多人的思想指导。

佟定钦一行由许如风的“徒弟”带领着进入内室。只见室内光线幽暗,烟雾缭绕。许如风坐在一张蒲团上,瘦颌尖腮,眼光炯炯有神。

因为事先已经约好,许如风今天谁也不见,特意摆开一张八仙桌,招待佟定钦喝茶。

“许老,”佟定钦恭敬地说,“今天我跟我太太来,想请你指点迷津。”

许如风顺着佟定钦的话望了望李艳屏,仿佛是吃惊他有了一位如此年轻漂亮的太太。李艳屏被他炯炯的眼光看得心里发虚,忍不住把脸别过一边。许如风哈哈大笑,说:“没想到十年没见,佟市长你的夫人越长越年轻了呀!”

潘大石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听了这话禁不住哈哈大笑。佟定钦在许如风面前是不敢发火的,此刻想想,倒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说:“我换了位夫人。”

许如风点点头,给李艳屏倒上一杯茶,说:“换得好。”

人都是爱听自己想听的话的。李艳屏虽然被他那句“越长越年轻”惹恼,此刻听他说“换得好”,不禁又集中心神。许如风说:“你这位太太不简单呀,她能助你十年运气。”

李艳屏听了,更是对许如风大生好感。当下像个小学生般坐着,恭恭敬敬地听许如风说话。

佟定钦虔诚地问:“许师傅,我最近老觉得浑身不对劲,你帮我看看,觉得怎么样?”

许如风飞快地看了一眼,笑着说:“佟市长你放心,你的面相更是大富有贵,有福之人。你看你的鼻线一直延伸至这里。你还有二十年的官运呀。”

佟定钦听了自然也很高兴,转而又问道:“那沈书记呢?”

“哦,你是说沈同舟吧,”许如风笑道,“他没来找过我,不过我在电视上见过他。他这个人,名字跟H市不合,他不可能成为H市的市委书记。”

佟定钦没想到许如风说话如此干脆,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但他相信许如风的“预言”,心里十分高兴。想当年,他来找许如风,许如风就说他的名字与H市非常相合,他一定是做市长的。

那时候,H市市长于佑森已经岌岌可危,眼看是要退了。但下面的七个副市长,个个都年富力强,摩掌擦掌。许如风就说,孔维任这个名字,难当大器,不像是有福之人。李云枞易折,难生,注定是官运浅的。佟定钦的名字源远流长,且与H市非常相合,将来一定是做市长的。后来果然是佟定钦做了市长。

佟定钦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欢喜,装作毫不在意地说:“哦,这样吗?沈主任现在做代书记做得不错呀,我看省里领导是有心让他做书记的。”

许如风飞快地说:“我不是领导,不能决定这些,世事难料,我说得也不一定准。”

话说到这里,就不能再说下去了。

李艳屏为了替佟定钦掩藏此行目的,顺便也想听听许如风的“赠言”,就说:“那许师傅,你再帮我仔细看看,看我的命怎么样?”

许如风又想了想,说:“看你的命相,一定是旺夫的。出生于贫贱人家,却能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走。你是命里带着金枝玉叶,恕我直言,你改过名吧?”

这一说,正好也是说中了。李艳屏本来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此刻也有点将信将疑。

佟定钦站起身,礼貌地向许如风告辞。他想问的已经问到了,作为H市的高官,他觉得不适宜在算命先生家待得太久。

许如风摆摆手,说:“不送,有空常来喝茶。”

李艳屏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许如风,许如风点头接过,顺手飞快地捏了捏红包的厚度。

告别了许如风,一行人喜笑颜开地离开燕云山庄。李艳屏还在回味许如风的那几句“预言”,佟定钦本来就对许如风深信不疑,此刻更是喜上眉梢。潘大石为了挽救刚才的不愉快,不露痕迹地恭维道:“李姐,原来一个人命有这么多学问。难怪李姐年纪轻轻的,就有那么大的成就,原来是天生注定的。”

李艳屏仍然对潘大石之前的话耿耿于怀,但许如风的“赠言”令她心情大好,知道当下也就不再计较了。她微笑着点点头,说:“这个许如风,还真是匪夷所思,话说得那么神。”

佟定钦点点头,正想接她的话,正好电话响了。佟定钦接了电话,听对方说了几句,低沉地“唔”了一声。李艳屏望着佟定钦,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没想到佟定钦忽然抬头望望天,眼神前所未有的空洞,然后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