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 明明再辛苦一个人也是可以忍住的事,却能被一句简简单单的安慰的话瞬间击溃。

覃舒妄抱住怀年就这么哭了。

刚想重新爬回到怀年腿上的橘胖子又被吓了一跳,整只猫瞬间跳到了前面副驾驶室, 弓着身体冲覃舒妄大叫:“喵喵喵!”他为什么大喊大叫??

“对不起,年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都是我的错,我不会这样了, 再也不会了。”

怀年的眼睛酸涩,侧脸贴着覃舒妄的耳垂,轻声道:“我不恨你。”

覃舒妄带着哭腔说:“你在哄我。”

“哄你做什么?哄你能当饭吃?”怀年拍拍他的手臂,突然问, “你这车隔音怎么样?”

覃舒妄愣了愣。

怀年示意他看看外面:“有人来停车了。”他说的时候,正有人从他们车外面走过。怀年笑了笑,“还哭吗,覃老板?”

覃舒妄大为窘迫。

怀年松了手, 又凑过去吻了吻覃舒妄的唇,他吻得很轻,像是蜻蜓点水般, 一寸寸舔/舐过。

“眼泪是咸的。”怀年说。

覃舒妄连心都在颤抖,他情不自禁将人拉过来, 捧住怀年的脸便深吻过去,他记不清还有没有继续哭, 只记得怀年熟悉的呼吸声,还有他薄唇上的温度。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沉, 停车场上灯光明亮, 周围空着的车位逐渐填满, 人们三三两两,或推搡说笑,或勾肩搭背,如同以往的每一天。

车厢内,两道呼吸声交织。

覃舒妄终于松了手,怀年喘得厉害,李阳的电话打过来,问他们怎么还不回去。

覃舒妄一面接电话一面朝下车去驾驶室:“我和怀年有点事,先不过来了。”他刚拉开车门就见怀年从后座下来时好像没站稳,他身子一个打晃,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车身。

“年年!”覃舒妄忙挂了电话绕过去。

怀年支着身体,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怎么了?”眼下看他的脸色也不比之前好,覃舒妄先前以为怀年是生气脸色才那么难看,现在才发觉并不是。

怀年拧着眉心道:“头有点疼。”

覃舒妄的脸色瞬间变了:“你别急,我们马上去医院!”他二话不说,上前就把人抱了起来。

旁边的路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到了,不少人都看过来。

怀年尴尬地捂住眼睛:“不至于不至于,快放我下来!”

覃舒妄没松手,将人抱进副驾驶坐,俯身给他系好安全带,又快速进了驾驶室。

橘胖子已经“喵呜”一声窜进怀年怀里。

“去你那吧。”怀年撑着头,“我只想睡觉。”

从停车场出去的百来米路程,覃舒妄扭头看了怀年十几次。

怀年被他看得有点烦,语气重了些:“我说真的,去你那。”

覃舒妄纠结了下,却是问:“今晚不把胖子送过去了?”

怀年“嗯”了声:“那就麻烦覃老板再多照顾它一天吧。”

覃舒妄本来想说他一早和周简说好今天把猫给他送过去的,没想到周简正好打电话过来。

“会议研究决定,集团向重灾区捐款,其中包括寻嘉的家乡。”周简的语气轻快,“虽然集团有自己的私心,但捐款就是捐款了,希望能帮助灾区尽快重建。”

怀年微微坐直身体:“真的?大力知道肯定会很高兴的。哦,差点忘了,寻大力联系上了,受了点轻伤,已经在医院了。”

没想到周简已经得到这个消息了:“群里听说了,马上会有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寻嘉的。”

“嗯。”怀年彻底松了口气,“你现在回家了?”

“刚上车。”通话停顿了一秒,应该是手机自动连接了蓝牙,很快又传来周简的声音,“你怎么听着有气无力的?”

“哦,大概是没吃饭吧。”怀年抵着太阳穴的拇指稍稍用了力,“我今晚不回了,胖子明天再给你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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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舒妄一开门,橘胖子就熟门熟路从怀年臂弯跳下来直奔阳台上的猫爬架。

怀年有些吃惊:“你买的?”

“哦,怕它到陌生的环境会无聊,就买了一个。”

怀年无语:“你神经啊,它就住那么几天。”

覃舒妄笑:“万一以后周总出差还要寄养呢。”

怀年没精力浪费,径直朝卧室走去。

覃舒妄跟过去:“要吃什么药吗?”

“嗯,普通的止痛药就行。”怀年扶着床沿坐了会,没等覃舒妄把药拿来,他已经脱了外衣裤钻进被窝了。

覃舒妄把人扶起来喂了药,还是担心:“疼的厉害吗?以前也会这样吗?”

“偶尔。”怀年闭上眼,“试图去想以前的事,又想不起来的时候会。”

覃舒妄伸手覆上怀年的眼睛,心疼得不行:“那就别想了,慢慢来。”

“我没刻意想,就是有太多信息在脑子里乱窜,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他轻轻握了握覃舒妄的手腕,“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覃舒妄坐在床边很是忐忑。

“覃舒妄。”怀年轻轻叫他。

怀年失忆后喜欢连名带姓叫覃舒妄,最初时其实覃舒妄觉得有点不习惯,总感觉有种疏离在里面,但现在听得久了,又觉得怀年这样叫他很动听。

“怎么了?”他俯下身。

怀年没睁眼,唇边有笑:“所以真的是你?五年前我们曾一起在北城。”

覃舒妄的喉咙突然被堵了下:“嗯,是我。”

“嗯。”怀年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

覃舒妄轻吻着怀年的唇角:“想吃点什么?妄哥都给你做。”

怀年道:“你不是都知道吗。”

都知道,怀年的喜好,覃舒妄从来就没忘过。

覃舒妄把冰箱里的食材都取了出来,整个人像打了鸡血,兴致勃勃做了一大桌子菜,还去阳台上搜罗了一圈,把能摘的花都摘了,找了花瓶摆在餐桌上。

橘胖子大约也被香味吸引了,喵喵叫着围着覃舒妄转。

覃舒妄有些得意:“行了行了,别瞎转,一会儿给你留块鱼。”

橘胖子:“喵喵!”要超级大的!!

覃舒妄弯腰摸了摸橘胖子的脑袋,解下围裙朝卧室走去。

他没开灯,**的人呼吸声清浅,覃舒妄走到床边,弯腰轻叫了两声“年年”。

怀年看来是睡熟了,完全没有回应。

覃舒妄到底没忍心把人叫起来,只是可惜了这么一大桌菜,他一个人吃太浪费了。他又一想,浪费什么,怀年醒来想吃,再做就是了。

覃舒妄走进厨房,正打算盛饭就接到了周简的电话。

二十多分钟后,周简站在门口。

门一开,胖子“喵呜”一声冲出去,爪子不停地抓周简的裤管。

周简宠溺把小家伙抱起来,它的猫特别柔顺,一看就知道是送去宠物店做过美容了,他感激道了谢,又问:“怀年呢?”

“在睡觉。”覃舒妄侧了身,“你不进来?”

周简愣了愣,他原本只是打算过来接下猫,虽然怀年说明天再把猫送回去,但他想了想,还是打算来接了。一来是他十分想念年糕,二来觉得还是不要留下一只猫当电灯泡了。

“进来吧。”覃舒妄连拖鞋都拿出来了。

周简不好推辞:“怀年怎么睡那么早?”

覃舒妄迟疑了下:“他……昨晚没睡好,你吃饭了吗?”

周简:“啊?”

五分钟后,覃舒妄和周简面对面坐在了餐桌旁。

覃舒妄看了看桌上点着的蜡烛架,又看了看花瓶里的花,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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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年中途没有醒来,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覃舒妄不在身边,他伸手摸了摸,那边还有些许温度。

怀年睁眼盯着天花板定了定神才坐起来,头已经不疼了,就是觉得很沉,除此之外,肚子特别饿,他这才想起昨晚连晚饭都没有吃。

怀年洗漱完出去,意外发现覃舒妄不在家,不过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

怀年实在饿得不行,坐下来就一顿胡吃海喝。吃了一会儿,觉得家里实在安静得出奇,怀年终于回过神来,那只猫呢?

他起身找了一遍,难道覃舒妄一大早是溜猫去了?

不至于吧,那只胖子什么时候还这么勤快了?

它以前在杭城虽然也会出去溜达,但那都是自愿的,谁想去溜它,它铁定瘫在窝里装死。

正想着,外面的门被人打开,覃舒妄拎着大包小包进来。

“醒了?”覃舒妄大步走过来,“头还疼吗?”

怀年摇头。

“那……”覃舒妄盯住怀年,小心翼翼问,“想起什么来了吗?”

怀年莞尔:“我想起我昨天晚饭没吃。”

覃舒妄愣了下,忙道:“那快吃早餐。”

“吃了。”怀年蹙眉,“胖子呢?”

“哦,周总昨晚来接走了。”

怀年跟着覃舒妄去厨房,看他把菜一样一样放进冰箱里,忍不住道:“都说了今天给送去,他怎么那么猴急?你没说我昨晚头疼的事吧?”

“没。”

但覃舒妄说了另一件事。

当时在餐厅里坐下来后,两个人都尴尬了一阵。

“要不,我还是收拾下。”覃舒妄先开了口。

他将蜡烛架吹灭移走的同时,周简已经利落地把花瓶移到了客厅茶几上。

两个人重新坐到了餐桌旁。

周简喝了口汤:“覃老板厨艺不错。”

覃舒妄没动筷子:“怀年知道他前男友是我了。”

周简直接把汤喷了出来:“他想起来了?”

覃舒妄摇头。

“你告诉他的?”

覃舒妄还是摇头。

周简把筷子一摔:“你他妈哑巴了?”

覃舒妄叹息:“是你说太多了,周总。你让怀年知道了你的心思,怀年有次推断出你有那种想法是不可能看着他和柏知言交往的,于是怀年继续推断出当初在北城和他恋爱的人绝对不是柏知言。”

周简:“…………”

怀年听完嗤的笑出来,然后他严肃了些:“所以你俩把我的烛光晚餐吃了?”

覃舒妄撑大眼睛:“没有啊,蜡烛架收了,花也移走了,那不是烛光晚餐了。”

怀年“哦”了声:“有区别吗?你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然后和周简两个人吃了。”

覃舒妄:“……”

怀年起身道:“我去换衣服。”

覃舒妄一阵紧张:“换衣服干什么?”

怀年回头睨他一眼:“上班啊,还能干什么?”

哦,原来是上班。

趁怀年回放换衣服,覃舒妄给周简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怀年好像生气了。

周简:【因为你告诉我他知道你是他前男友的事?】

覃舒妄:【不是,因为我们两个昨晚把一桌菜都吃了】

周简:【???】

覃舒妄:【你千万要说我们吃的时候蜡烛和花都不在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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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去海州长空总部的路上堵了车,怀年刚从覃舒妄车上下来就直接上了去机场的大巴,压根儿没和周简碰上面。

这天大家说的最多的当然是水城地震的事。

陈工坐在怀年边上,推了推眼镜说:“我听说厂区那边的那个年轻员工和你认识啊?”

怀年应声:“您也见过的,您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去厂区视察,您搬了只大箱子,有个年轻人立马冲过来就说要帮您搬。”

陈工似乎想起来了:“哦,那个就是寻嘉啊?”

怀年笑:“嗯,那个就是寻嘉。”

“哎呀,小伙子太热心了。”陈工感慨,“是个好人啊。”

谁说不是呢?

这世上没有人比寻嘉更热心了。

怀年后来是从覃舒妄那边得知,寻嘉的伤势不重,但江既言的情况有点严重。周简也证实寻嘉请了长假,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回海州了。

又一周,地震的新闻已经在各大平台淡去,周围也没多少人谈论了。

怀年他们的D检差不多也过了一个月,天气开始回温,覃舒妄也终于不再逼着怀年穿中筒袜了。

这天周末,覃舒妄大早去菜场买了菜回来,发现怀年不在卧室,他找了一圈,见他连睡衣都没换下,安静蹲在阳台上。

阳台上的窗户半开,金辉铺天盖地网下来,微风带着暖意,轻微撩动着怀年的发丝。

他一动不动低着头蹲着,不知道是不是衣服薄了缘故,此刻的怀年看起来十分单薄。

“年年。”覃舒妄悄声过去,“怎么蹲在这?”

怀年撑着额角道:“想事情。”

覃舒妄蹙眉将人拉起来,他浑身都沾着暖意,连睡衣袖子都晒得暖烘烘的,手却是冷的。覃舒妄下意识涌上担忧,上前一步将人揽入怀里:“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顺其自然就好。”

怀年的额头抵着覃舒妄的胸口,轻声道:“我想想起来,因为是和你的过去,我一定要想起来。”

好的坏的,那都是他和覃舒妄的过去,是他们生命里不可丢弃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