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笑了笑，印象里，十夜好像确实没拿正眼瞧过人。从初见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是长在天上的。
般若想起那时在罗酆宫，她将他当作跟自己一样的外来者，自己那么多的小心眼都暴露在他面前，他肯定觉得自己很奇怪吧？后来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动了布局的心思，于十夜而言，吃干抹净才是应当的，像现在这样温柔地对自己，才是奇怪的。
“你在想什么？”缓过神的十夜看向般若，见她表情五光十色的，一会笑一会难过，不可谓不丰富。实在是好奇。
般若收起笑脸，摇了摇头：“没什么。”
过去种种过去死，既然她已经选择了相信他，就不必要再提从前了。
十夜看着般若，几乎一眼就看透她心里在想什么，般若那点小心思真的瞒不住他。
般若掩饰地拿过水壶，想给十夜添点茶水，但十夜却阻止了她。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般若坐下。
般若没有反对。
二人坐在一处，就像凡间夫妻那样对坐。
十夜：“说实话，我有点惊讶。”
“惊讶什么？”
“惊讶你还在这里。”
还是一个人住在山里，哪都没去。
十夜：“我以为你会跑很远，躲到天边，越远越好，不会再让我找到你。但是我没想到，你哪儿都没去。”
“很奇怪？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还要灵魂出窍，特地下凡跟我交代？”般若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难道我做错了不成？不相信你才是应该？”
“这一次你没有做错，但是过去，确实太容易相信人了。但是，这或许就是你的能力之一，能够真正地去相信一个人，这样的能力不是人人都有的，也或许只有像你这样的人能真正获得幸运。”
明明是夸奖的话，明明是真心诚意的表情，但般若总觉得他在骂自己。
“我是真的在夸你，我也真心诚意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直到见到你，我才知道自己又看错了你。你没有走，你始终在等我，你始终是独一无二的你，我不应该拿世人狭隘的眼光去看你。”
“所以呢，你说这么多是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希望你能保持下去，不仅是对我，对所有人都是。我希望你能回到那个爱笑、话痨得你。因为那样的你……真的非常好看。”
般若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了两声：“你不会是因为看多了我的笑，然后爱上我了吧？”
十夜没有反驳，他弯起眼睛，笑意更深：“我爱那个爱笑的你。”
“哦。”般若被他盯得脸一红，很想笑，但想到自己还没有原谅他，又强忍住笑意，不说话。
“以后多笑一笑，好不好？”
“再说吧，有喜事的时候我会笑的。”
般若被十夜盯得有些不自然，生怕一个忍不住就笑开了去，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能把你脑袋后面的光圈收起来么？”
“为什么？”
“辣眼睛。”
“哦，好的。”
十夜照做，收起了自己一身圣光，化作普通模样。但就算是收敛了一身仙力，也还是干净清澈到让人望尘莫及。
般若一身粗衣麻布，真的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般若越想越气，明明她以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敬仰万众瞩目的婆罗门主，怎么就落到这个田地了？人家二十年过去，稍微有一点动作就摆脱了困境，而她整整二十三年了，还在原地踏步，真是不知所谓。
想到这里，般若有点好奇：“为什么二十年前你不飞升？要在渔村过二十年？”
“当时没想到。”
“没想到？你还有想不到的事？”般若横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说实话。
十夜被她的眼神所吓，只得叹气，道：“原因很难猜吗？只是因为你喜欢过那样的日子，那我就陪你多过一段时间好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陪伴最能看出一个人，我要让你相信我，不付出时间怎么行？”
般若完全没想到，他在渔村过了二十年，完全是因为自己。她完全没办法掩饰自己的笑意了。
般若立即转过脸，半低着头，不太想让他看到自己嘴角的笑意。但这副模样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十夜？
十夜看着她一副明明很想要又极力在压抑自己的模样，愈发觉得她可爱。也在这时，十夜看到她后脑勺上因打扫时沾染的树叶子。他很想帮她拿下来，却在伸出手之后，又止住了。
“怎么了？”般若注意到他的动作，有些奇怪。
“你的头上有树叶。”
“哦，拿掉就好了。”般若伸手摸了摸，把叶子摘了下来。
她脸上的笑容褪去，突然留意到，十夜好几次想要碰自己，又缩回了手，但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十夜见夜已深，召唤小姑娘端水进来伺候般若洗漱，般若注意到那小姑娘递给十夜水盆的时候故意摸了摸十夜的手，十夜虽然露出嫌弃，但没有发脾气，只让她赶紧走开。
般若心里觉得有点异样，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十夜亲手给般若拧了手帕，擦干净她的双手和脸颊，然后才离开。
“你去哪里？”
“我去外面睡。”
“外面？睡哪里？”
十夜指了指外头的大树：“树上。”
“哦，好吧。”
“那你好好休息，晚安。”十夜说完，离开了。
般若从窗户里看到，十夜出去之后，就飞上了树，然后找了一根不算粗大的树干，就那么何衣躺着，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而那个小姑娘有样学样，睡在树的底部，抬头就能看到十夜的地方。
那眼里的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般若突然就冷哼了一声，旋即重重地关上了窗户。
小仙女？
呵，我看分明是个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