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灰色的蜡笔笔迹和扭曲的线条来看,温书宁可以勉强认出,小福所画的,是那条发生凶杀案的巷子。

图画里没有出现一个人像,巷子前仅仅画了一个像刀具一样的东西,旁边还有红色的蜡笔印,看着格外刺眼。

温书宁呼吸一滞,她现在能够确定了,案发当天小福肯定是看见了什么。

她俯身靠近,语气耐心,“小福,你还有别的画吗?可以再给我看看吗?”

小福攥着衣角,没有动,直到最后才从包里把另外一幅画拿了出来。

当那幅画被拿出来时,温书宁感觉后背起了一层寒意,一直蔓延到她的神经。

这幅画,看起来是只用黑色与灰色的蜡笔画成的,画面中央的物体,既像一只黑熊的背影,又像...一个人。

温书宁在大学读刑侦专业时,有学过一些图画心理学的知识,有些孩子不会直接画出自己害怕的人,反之,他们会选择画自己害怕的动物来表示害怕的人。

小福紧紧盯着这幅画,片刻,她缩了缩身子,默默抱住了温书宁的手臂。

温书宁抚了抚她的头,“小福别怕,你画的这个人,是不是在那条巷子里见到过?”

小福没有反应,应该是没听清。

温书宁抬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小福这次听见了,却猛地摇了摇头,双肩内扣地更厉害了些。

温书宁一怔,有些疑惑。

按理说,她的猜测应该不会错的。

温书宁沉思半晌,看着画上那黑色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

“小福,你画的这只熊,是不是在那条巷子里见过?”

小福终于点了点头。

温书宁蹙了下眉,难道是因为小福太害怕才把那人直接当成了一只黑熊?

或许凶手作案的场面太血腥,比起是人做那样的事,小福会更能接受是她最害怕的动物才能做出那样的事。

“小福......”

温书宁本想让她说一些那天看见的场景,但想到她说不清话,便换了个问法:“小福,你真勇敢,能不能给姐姐再画一幅画呢?在那个巷子里,那只黑熊还做了什么事呢?”

小福没有点头,也没有拿起蜡笔,只是看着温书宁,张了张唇。

温书宁以为她不想画,便没有继续勉强,“小福,如果你......”

她话还未完,小福突然拿起地上的皮球,碰了碰温书宁的膝盖。

温书宁一脸懵,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小福,你想我以后都陪你玩皮球,你才为我画吗?”

小福绽开一笑,憨憨地点了点头。

温书宁也笑了,“好,我答应你,以后我都过来陪你。”

小福这才放下皮球,拿起蜡笔开始在纸上画。

温书宁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她画完,小福拿着蜡笔,手指几乎都是在灰黑红这几个蜡笔之间犹疑,她慢慢画下了一个熊的背影,和刚刚那一幅画一样。

但这一次,小福竟然又画了一只羊在上面,小羊没有角也没有眼睛,只有白色的模糊轮廓。

温书宁忍不住问:“小福,你那天是不是看见巷子里,那只黑熊在伤害这只小羊?”

小福抿唇点了点头。

温书宁心里的猜测被印证地更深了一些。

正当小福要画完,温书宁要拿来看时,身后霎时传来一声“吱呀”的开门声。

门内,小福的妈妈走了出来,她看见温书宁,脸色立刻一变。

“你怎么又来了!”

女人将小福拉了过去,猛地拽在身后,“你又问了她什么!我上次说了她还小,你干嘛还来问她!知不知道她会害怕。”

温书宁一噎,有些难言,“阿姨,我还是想再多了解一下那天案发现场的情况,既然小福看见了凶手,或许,她能给警方提供更多线索......”

“谁说小福看见了!”

女人本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小福若被牵扯进去,要是那个凶手过来报复怎么办,她一个孩子能提供什么线索,这种什么凶杀案,关他们母女俩什么事?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要是被这些记者警察缠上,她以后指定是没什么安宁日子过。

女人这样想着,上前一步指着温书宁的鼻子:“你走不走!”

“我......”

温书宁话还未完,倏然就被她推了一把,温书宁一时没稳住重心,很快便往后倒了过去。

刹那间,一只手掌揽过她的腰,利落地环住她。

温书宁抬头,萧泽那硬朗的轮廓映入他眼帘。

“萧泽......”

萧泽见她发丝凌乱,不免有些心疼,他掀起眼帘看那女人,“有话好好说,推人干什么?”

祁子豫这时也来了,打抱不平道:“是啊,你怎么这样?她又没对你女儿做什么。”

“她骚扰我女儿,哪里没做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再这样过来,我报警了。”

女人拉着小福的手进门,“啪”得一声,木门被重重关上,和上次是完全一个情境。

唯一不同的是,进门前小福回头看了温书宁一眼,那眸底的情绪让人难以看透。

温书宁站稳,理了理思绪,装作从容,“我们走吧。”

祁子豫问:“啊?书宁姐,我们不继续......”

“今天就到这儿吧,再继续可能也没有什么收获了。”

“好吧。”

温书宁看他们俩为自己担心,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缓和气氛说了句:“我饿了,你们饿了吗?”

话落,祁子豫的肚子刚好叫了下,他挠了挠头,“是有点饿了,书宁姐。”

“你今天陪我过来也辛苦了,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吧。”

祁子豫一听,“好啊书宁姐,谢谢!那我们快走吧,这鬼地方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温书宁本来还在犹豫要去哪里吃,但祁子豫说周末想喝点酒,温书宁便选了个还算安静的小酒馆。

三人点完单坐下后,萧泽盯着她,也不说话。

温书宁疑惑,“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他调侃:“小记者现在还会请实习生吃饭了?”

温书宁努了努嘴,“这怎么了,我这不也请你吃饭吗?”

萧泽轻笑了下,想着一会儿还得送温书宁回去,便没喝多少酒。

但反观一边,祁子豫却喝了很多,温书宁也没想到祁子豫这么喜欢喝酒。良久,桌上的菜也吃得也差不多了,萧泽正准备送温书宁回去。

但正这时,祁子豫却醉醺醺地靠在桌上,嘴里咕哝着什么。

温书宁有些担心,上前询问:“子豫,你怎么样?我们送你回去吧。”

“好啊书宁姐,谢谢你们了,就是我现在有些走不大动。”

祁子豫的样子看着可怜,浑身散着酒气,他微微抬了抬胳膊,对着温书宁慢里慢气地说:“书宁姐,可能要麻烦你扶一下我了,可以吗?”

温书宁还没来得及答应,后头萧泽的声音响起。

“好浓的茶味。”

萧泽眼底戏谑,带着冷讽,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我今天喝的不是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