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宁对这场景并不意外。

只是她有时也会恍惚,幼时的父亲,和现在可是浑然两样。

那时温家富裕,资本强盛,温父常常对她说:宁宁,你不用为任何事担心,失败也没有关系,有家给你顶着。

直到温氏集团决策失误,温家逐渐败落后,一切都变了。

“听见了没!我让你现在就去找李协宇,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温氏和他公司还有利益合作?你离了他,我的生意怎么办!”

“爸,我不可能再回到李协宇身边了,”温书宁握起拳,“我已经不爱他了。”

“爱?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讲这种东西?”

温父嗔目看她,额上暴着青筋。

“六年前是谁非要嫁给他,现在又说反悔,当初你要是好好地嫁给萧泽,我们家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吗!”

豪门不像豪门,空有其名,却无其实。

“六年前我是爱李协宇,所以我想和他结婚,但现在我不爱了,就像我那时候不爱一个我根本不熟的人,我不爱的人,我不会嫁!”

话落,温父猛然将桌上的杯子摔下。

玻璃又碎了一地。

而那个杯子,温书宁记得是她九岁时,温父送她的生日礼物。

那时她生了场重病,不爱喝药,温父便特地给她买了个画着兔子卡通的杯子,骗她说她每乖乖喝一次药,小兔子就会长大一点。

那时候的温书宁信了,憋着苦意喝完了每一次的药,后来她病好了,温父竟给她带来了一只真的兔子。

后来,兔子因为寿命自然死去,而这个杯子,也被现在的父亲摔碎了。

什么血缘亲情,有了钱,一切都和睦,离了钱,所有丑恶都将浮出来,一点一点刺穿她的心。

“爸,我真的...我真的不想和李协宇结婚。”

温父仰天长叹,轻蔑地瞧着他这女儿。

“你离了李协宇,你还能干成什么事?你以为你还像以前一样吗?你怎么工作、怎么生活?你有脸盲你忘了吗!”

温书宁心如刀绞。

亲人的嘲讽,最是锋锐。

“我可以好好生活,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李协宇到底有什么好的!”

“你要是六年前嫁到萧家,现在哪还有这么多事!现在我温家的商业活动离不开他,你不准给我出岔子!”

“既然金钱上离不开他,那你嫁给他不就好了!”

‘啪’的一声,温书宁被扇了一个巴掌。

一道红印赫然出现在她脸上。

温母这时跑上来,抱住温书宁,眼眶泛红对着温父道:“好了,宁宁不想嫁就不嫁,李家虽然是开始有资产了,但到底不是豪门,也没什么好的,你别逼宁宁了。”

温父耻笑了一声。

自从温书宁出了车祸,温家败落以后,他的心境就变了,这脸盲的女儿还有谁会要?现在好不容易李家有用,她反而不嫁了。

哪里像话。

“李协宇需要我们温家的人脉,我需要他李家的商业合作,利益关系才是最稳固的,没想到都被这不孝女搅和了!”

温父再一上前,指着温书宁的鼻子道:

“而且你忘了?李协宇可是救过你的命,过了六年你现在说要退婚,别人会怎么想我们温家?不讲信用?忘恩负义?你知道别人会拿着这个把柄给我们温家泼多少脏水吗!”

“好了...你别说宁宁了,宁宁她......”

“哎哟,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一声刺耳的女音突然袭来。

是李协宇的母亲来了。

而李协宇跟在后面,倒是穿得人模狗样。

这突如其来的到访,屋内三人都是一愣。

温母见状,率先礼貌地带人坐下。

“亲家母来这里是?”

“来说婚事的。”

李母坐下,“嗐,这俩小孩真不让我们省心,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说不结了,这哪像话。”

温父觉得丢人,便只沉默。

一旁的温母强颜笑了下,“是,但我觉得,孩子们可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得尊重,你说是吧。”

而温书宁还未搞清楚状况。

李母怎么会来这儿?那天她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哎哟亲家母,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女儿有什么想法啊?她那天和我说她要退婚的理由,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啊?”温母错愕,不明所以,“宁宁她...是什么想法呢?”

“她说啊,她有心上人了,所以要和我们家协宇离婚,你说这是什么事!”

温书宁胸腔一震。

这个意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

“亲家母你说说,这像话吗?我们协宇陪着你们家女儿这么多年,都要结婚了,结果书宁说这种话。”

“这...亲家母,这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是你家女儿昨天亲口跟我们说的。”

温父温母闻言,无不诧异。

温父咬牙道:“真是任性!是我没教好她。”

“嗐,他们不懂事,我们大人还能不懂吗?”

李母仰天长叹,故意扯着嗓子道:

“而且我家协宇,六年前可是救了你们女儿的命啊!”

话落,在场的温父温母无不觉得羞。

“那…那亲家母你打算?”

“还能什么打算?让他们俩重新结婚呗,最好啊,明天就去把结婚证领了。”

“是,是该这样。”

温书宁气得发抖。

她睨眼看着李协宇,声线发颤,“李协宇,你难道不该说些什么?”

话落,全场寂静。

李协宇瞥了温书宁一眼,而后,他装作温和道:

“宁宁,你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关系,我还是想和你结婚,我会好好对你的。”

温书宁不由笑出了声。

真是好大一出戏。

“李协宇,你和你妈不去南曲班子唱戏真是可惜了。”

温书宁的语气冷到至极。

“温书宁,你说什么呢!”温父率先斥道。

温母也起身,“宁宁,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温书宁不再言。

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让别人有了先入为主的机会,现在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没人会相信她,只会觉得她在做虚伪的辩解。

这就是心软的后果。

“这婚,我不会结。”

温书宁站起身,往屋外走去,“除非我死。”

“你看看,这孩子。”李母故意讽道。

温父又道:“你放心亲家母,就是按,我也把她按去结婚。”

温书宁离开了老宅,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她四处张望,想找个安静的地自己哭一会儿,刹那间,她瞥见一个身影。

很熟悉。

她又仔细一看,还是同样的蔚蓝色领带夹。

温书宁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怎么总在脆弱的时候遇到她这上司啊?

她还没过去,没想萧泽竟然自己过来了,那颀长的身形愈来愈清晰,在人影窜动之间,极有存在感。

温书宁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这一切都好像偶像剧。

而下一刻,她也不由得做出了一个很像偶像剧女主的行为。

萧泽的上衣倏然被她那小手拽住,握得很紧。

他身形稍顿,正疑惑着,又听见温温软软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老板,你借我哭一会儿,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