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教授先一人上了楼,她敲门:“盈盈,盈盈?妈妈进来了啊。”

夏盈盈的房门并没有锁。

储教授一进门,就看见夏盈盈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啜泣声连连发出。

储教授坐下,其实什么都明白,今天让温书宁来,也有另外的意思。

“盈盈,你现在还是个高中生,好好读书才是你该做的。”储教授语重心长,抚着她的背。

“妈,这些话我不想听,”夏盈盈将被子一掀,露出通红的小脸,“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叫书宁姐来我们家。”

储教授转身将门关上,“你说什么呢盈盈?难道萧泽是你一个人的?而且书宁是我很喜欢的学生,她很优秀你明白吗?你该以她为榜样。”

“她有什么优秀的,都已经脸盲了!”

“夏盈盈!”

储教授怒道:“这是你该说出的话吗!”

夏盈盈被这么一凶,别过脸不说话了,浑身却颤着。

“我告诉你盈盈,萧泽只是把你当妹妹,你现在的目标是好好高考,你要是情绪还这么激动,就先别下楼了,自己安静着待一会儿。”

储教授关门离开,夏盈盈将床边的玩偶全都摔在了地上。

什么妹妹妹妹,她不想做妹妹。

温书宁到底有什么好的,凭什么被萧泽带过来吃饭。

夏盈盈握拳,重重砸在桌上,‘嘭’的一声,桌子晃动了一下。

楼下的温书宁也听见了这动静,知道夏盈盈在闹脾气,她又见储教授下来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储教授,盈盈她......”

“我们先弄素描吧,她想一个人待会儿。”储教授打断。

“好。”

储教授拿来了几张素描纸和画板,将铅笔递给了温书宁,“试试看吧。”

温书宁接过,“嗯。”

书房内,萧泽坐在了中央,背倚在靠椅上,坐姿随意,等着她画。

温书宁坐在画板面前,握着笔,手心出了一层汗。

望着萧泽,她记起了高中时参加的宴会。

那时温母给她准备了一套礼服,要她盛装出席。

她其实没什么兴趣,却也只好跟着温父温母去和不认识的人交际。

宴会上,其他豪门太太都听过她的名字,见面就夸温书宁长得漂亮,人还聪明,以后说不定会是刑侦界的精英。

而温父只是笑笑,谦和地说:“说笑了,我家女儿怎么能成为精英呢?我倒是希望她早点开窍,一个好归宿总比未来和犯罪嫌疑人打交道好吧。”

温书宁悻悻转身,不想再听,别扭地自己一人走到了一个角落。

她从来都不喜欢父亲说那种话,但身处在豪门,似乎和另一个豪门子弟结婚是她必然要面对的。

温书宁觉得烦,而四周都是相互交际的名流权贵,更显无趣,她一手支着下巴,无聊地张望四周,刹那间,她视线内掠过一个人。

那人一席黑色西装,宽肩窄腰,五官生得极好,轮廓凌厉,修长指节握着香槟,若无其事地走在名贵们之间,禁欲感十足。

温书宁呼吸一滞,什么叫做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瞬间在那人身上有了实感。

禁不住的,温书宁想画他。

如果说画嫌疑人的人像来分析犯罪心理是她的兴趣,那么画一个陌生男人,便单纯的是因为——她喜欢记录好看的事物。

温书宁有随身带纸笔的习惯,她起身又找了一个更隐蔽的角落,开始画他。

温书宁将他的轮廓一点一点画了下来,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男人的轮廓可以这般流畅硬朗。

正当她画完开始观摩自己的成作时,那男人的声音突然下落,问她在画什么。

温书宁吓了一跳,一时羞于回答说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所以才画的。

于是她找了个理由,说自己只是暂时把他当做刑侦模板来画了,而那男人似乎也相信了。

而温书宁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她未来的联姻对象,萧泽。

而此刻,萧泽就坐在她眼前,等着十年后的她重新画一幅画。

温书宁紧了紧手心,她想把他画好。

十年前她能画,现在应该也能。

“书宁,动笔吧。”储教授说。

“嗯。”

温书宁开始画了起来,打了一个框架后,熟悉的感觉却如洪水猛兽,再一次滚滚袭来。

每当她仔细观察完他的眉毛、或是眼睛想要落笔时,脑里的记忆却迅速地逝去。

温书宁越逼自己继续观察、继续记忆,千万张脸便越是在她脑里反复横跳地闪过,她根本无从下笔。

没过一会儿,她额上便出了一层又一层汗,但她手里还握着铅笔,迟迟没放下。

储教授看她脸色不大好,关切道:“书宁,你怎么了?如果实在画不出来就不勉强了。”

“我可以的储教授,”温书宁打断,将笔用力按在纸上,“我可以的……”

储教授有些难言,“好,那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别急,慢慢来。”

“嗯,谢谢储教授。”

温书宁继续盯着萧泽,妄图在纸上画下一笔,可时间过去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她依旧无从下笔。

温书宁不禁浑身发颤。

为什么就是不行呢?明明她都已经在努力了,明明她也很想再回到刑侦行业的,为什么呢?

为什么偏偏是脸盲症……

六年前,关于那场车祸的记忆又钻进了温书宁的脑里,犹如是放映影片似的,她视线所到之处,全是鲜红的血液,疯狂刺激着她的神经。

温书宁薄唇渐渐没了血色,全身战栗。

正当她想再画时,一只手掌突然包裹住了她握笔的手。

那掌心温热,握得力道很轻。

温书宁胸腔一震,抬头,才见是萧泽。

萧泽指尖伸进了她的掌心,将铅笔夺了下来,放在桌上。

“不用画了,出去走走。”

温书宁顿了顿,思绪这才从刚刚那场梦魇中回来。

她点头起身,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画了。

“南大是你的母校,不如再去看一次?”

萧泽说。

“嗯,好……”

温书宁明白他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萧泽正打算带她去南大看看,忽然间,他的手机振了一下。

是夏盈盈单独给他发的信息。

夏盈盈:【萧泽哥哥,你能不能来我房间陪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