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有大改)
“为什么?”乔伊下意识低问,突然警觉到什么,坐了过来,俯身凑到温心近前,轻声追问道,“萧远告诉我说你怀孕了,小心,这孩子是慕以深的?”
温心猝然抬了头,低落的情绪瞬时有了起伏,差点拿枕头砸她,“乔伊,他不相信我就算了,连你也怀疑我?”
乔伊赶紧往后挪了挪屁股,没心没肺地笑嘻嘻道,“我这不是随便问问嘛,这段时间你一直被沈之简囚着,看得出他很喜欢你,难保他不会对你做什么。而且你和慕以深刚见面就上.床,这剧情来得太快,根本不符合情理嘛,还有……”
“还有什么?”温心立马接了她的话。
“你和沈之简的事,我上次来医院找你就有所耳闻,尤其是现在你怀孕了,你知道下面的人怎么八卦你吗?”
“说我母凭子贵,即将成为名正言顺的沈少奶奶?”温心不用想也知道这八卦谁放出去的。
“你早就知道了?”
“乔伊,这话三年前我就没少听到。”
乔伊听闻,脑袋转得贼快,想到母凭子贵,她恍然大悟,“温小心,你儿子呢?快让我见见!”
温心陡然一懵,随即掀了被下床……
寂静的走廊上,慕以深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条椅上,顺手又解了领下两粒扣子,两手撑在膝上,抵着太阳穴,心脏比平常加了一倍的速度跳动着,脑海中不断轮流播放着无数错综交叠的画面。
萧远靠着墙站在他一旁,光见他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开了腔漫笑道,“你要实在撑不住,我给你隔壁开个病房,温心由我看着,想他沈之简也不会干第二次这样龌蹉的事。”
慕以深沉默以对。
萧远叹了口气,绕过他在他身边坐下,想了想,一手搭上他的肩,认真问道,“沈之简提到的事,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做?”
萧远对沈之简提到有关温心的病情,没有完全相信,但如果是真的,其实他不问,也知道慕以深会如何选择。
慕以深弯了背脊,将脸埋进掌心,依旧缄默不言,掌心掩盖住的脸色,僵硬,凝重,衬得下颚线条越发瘦削,刚硬。
萧远也是生平第一次见他这样,肩上像是积压了千斤重担,佝偻着身子,仿佛累垮了一般。
想他许是跟温心已经谈过,而且应该是谈崩了,萧远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种事放任何女人身上都一样,孩子在她们肚子里就等同她们的命,更何况是温心,你不记得她以前……”萧远迟疑着要不要把很早之前的事说出来。
突然,听到慕以深开了口,声音像是从万千思绪里爬出来,沉甸甸地压人心魄,“萧远,我什么都知道了。”
从喉间挤出这句话时,他的太阳穴持续不断地突突跳着,头脑晕沉,所有清晰熟悉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漫涨在脑中,找不到出口冲破出去。
方才在病房被她砸的那一下子,几次零散的记忆被浓缩到了一点,同样的场景,他又再次身临其境。
她凝噎在喉的话,字字如尖刃刺激起植在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被剥夺的如珍画面快如闪电,然而,这次他抓住了,完完全全地抓住了。
时空仿佛将他重新带回到了那一刻,通天的火海,触目惊心,无论他怎样拼命嘶吼,撞击,抵抗,终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她被大火吞噬,陷入致命黑暗的绝望。
她最后倔强的话将他拉回到现实,抱上她的那一刻,最熟悉的肢体触感,听着她的呼吸,感应到她同正常人的体温,他依旧觉得不真实,即使她近在咫尺,他不敢去触碰,她开口跟他说话,试探他有没有想起什么,他堪堪只说了两个字,他怕说出来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如果真是梦,他情愿不再醒来。
亲眼目睹她消失,那种昏天暗地的窒息感,只有他自己切身体会,无人能够感受到,他也无法再经历一回。
萧远听闻,愕然滞愣,连呼吸都停止了数秒,半晌,他俯下身来,瞳仁里尽显露着难以置信,嘴巴很快做出了反应,一口气连连追问道,“你是说你想起了所有事?是完完整整的所有事?包括三年前你和温心所经历过的一切?”
慕以深默了片刻,低低,闷重的声音从唇齿间绕过指缝穿透出来,“是,我全都想起了。”
他移开手,抵着额头,双眸微阖,整个人仿佛跌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许久,他压沉下嗓音又说道,“她当年一直等着我去救她,可是我空有这一双手,连那扇门都破不开。萧远,即使我现在想起了全部也没敢告诉她,你告诉我,我现在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真的还活着。”
萧远着实惊诧了一会,桃花眼不禁撑大了好几分,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慕以深话里掩藏的恐悸,萧远虽未能完全感同身受到,但深刻体会出了一点,跟他做了那么多年兄弟,此刻他才算真正见识到了慕以深最完整的一面。
萧远架在他肩上的手本想掐他一下,忽地,一抹倩影悄无声息地笼罩过来。
萧远抬了头,看清来人,站起身,牵动了下嘴角,悠悠然道,“慕以深,你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她究竟是不是活着,还是需要你自己再亲身体会一下。”
慕以深自然感应到了有人靠近,他睁开眸子,眸心触到一双赤.裸玉足,裹着白色纱布,他心口缩了缩,没有动。
温心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眼前,她原本出来是找他说图图的事,开门的刹那,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刻烙进她耳里,他说他想起了所有事,却不敢告诉她。
她虽没能看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在怕,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她活着的话,也只有她完完全全能够深切体会出来。
温心凝着他漆黑的发顶半晌,蹲了下来,伸手去碰他的脸,突然被他抱了过去。
她脚趾撑着地面,半蹲起身子,不一会双脚又酸又麻,她却不敢动,桎梏在她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大,他手臂收得越来越紧,她呼吸顿感不畅,却依旧不想离他分毫。
他头埋在她细长的颈间,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手心冰凉,薄唇蠕动,细细密密地轻吻她的耳朵,脸颊,脖子,极力汲取着属于她的气息,感受着她的存在。
下巴处的青渣放肆地戳着她细嫩的肌肤,刺刺,麻麻的触感牵动起她身上每根神经,她双手攀上他的后背用力抓紧。
他忽然停止亲吻,唇紧贴着她的耳梢,由浅至深的气息传入她耳里,他沙哑的嗓音低微如尘埃,“心儿,不要再离开我,我不许你再离开我。”
温心鼻子一酸,眼里泛起泠泠波光,她挺直背脊,放在他背上的手有了安抚动作,她动了动唇,唇畔缓缓牵扯出一丝笑意,“慕以深,我答应你了,这次我听你的。”
他浑身震动,推开她,握住她肩头的双手明显在颤抖,黝黑的眼仁里聚闪起异常的光亮,他逸出来的语气却像个小孩子,“心儿,你说真的?”
温心对他重重点了点头,一手抚.摸上他的脸庞,锁视着他满脸压沉的倦色,她唇角笑意浓化开来,“这次我听你的话,你想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因为我不想再离开你,也不会再离开你。”
她知道他唯一怕的,就是她会再次消失不见。
他呼吸一窒,再次将她抱了上去。
他动作之快,温心反应不及,正脸直直扑上他的胸膛,撞得眼鼻生疼,眼里的雾水被逼了出来。
温心下意识握拳锤了一下的后背,娇声嗔怪道,“慕以深,除了这次,你以后都得听我的。”
“好。”他答得爽快,气息却吐得越像小孩。
一直站在旁边观赏这一幕的萧远幽幽地洒笑出来,走到乔伊近前,揽腰搂住她,阴阳怪气地套用了温心的话,说道,“亲爱的,我以后也都听你的。”
乔伊本沉浸在面前真实上演的感人戏里,耳边冷不丁染上萧远不正经的气息,她偏头,向他胸膛砸过去一记柔拳,“给我滚远点。”
一句直接秒煞风景。
“妈咪……”走廊一头,孩童声如天籁之音传来。
紧接着,小小人影松开了一人的手,小跑过来。
温心当即听出了是谁,直接推开了慕以深,刚想起身,图图已经跑到了她身前。
“妈咪,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图图醒来都找不到你。”图图搂住她的脖子,奶声奶气道。
乔伊一见到突如其来的孩子,推了一把萧远,快步上前,惊喜道,“小心,她就是你儿子?”
图图闻到陌生的声音,仰起稚嫩圆润的脸蛋,一双焌黑的眸子瞪得又圆又大,目光露出十足的好奇从乔伊,正走过来的萧远一一仰望过,最后停留在直立于温心身边的慕以深脸上。
他长得好高啊,图图仰得脖子都快断了,低下头问道,“妈咪,他们是谁呀?”
温心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将他抱起,笑道,“图图,叫乔阿姨,萧叔叔。”
图图甜甜地开了口,叫得两人心花怒放。
温心抱着他,侧过身正对上慕以深,笑得散漫,“图图,妈咪之前不是答应你找到爸爸吗,他就是你爸爸。”
图图望着慕以深,见他表情有些严肃,往温心怀里缩了缩,搂紧她的脖子,小声道,“妈咪……”
温心看出了他的犹豫,想他第一次见慕以深,有点怕,干脆将他塞到了慕以深怀里,笑吟吟地鼓励道,“图图,快叫爸爸!”
慕以深有些措手不及,生平第一次抱孩子,顿感跟抱女人的不一样,两手慌乱地抱稳了图图,脸色逐渐缓和下来,内心像是触到了一份柔软。
图图一下被妈妈送到陌生人怀里,本能地抓住慕以深的脖子,圆溜溜的黑珠子却生了胆怯,不敢正眼对视他。
“乖儿子,你不是很想要爸爸吗,他就是你爸爸,快叫爸爸。”温心眉眼含笑地鼓动道。
图图渐渐被鼓起了胆色,樱桃小嘴正准备开动起。
“不准叫。”突然,一道声音气势如虹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