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七章 秘密进京
长安车马行的车把式是个壮实的汉子,足比那皇商的车把式高出一个头来,却是任由着那人揪着自己的袍衫,也不还手,还一个劲的赔着笑,如果换了是几年前,谁敢这么的揪着自己的袍衫,早就一拳抡了过去,把他打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但现在,他身负重任,这些年里又在魏老大的**下收敛了许多,因此脸上是挂着笑,只有那些常和他打交道的人知道,他脸上笑着,嘴里陪着好话,心里早就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了。
这时候,他身后的帘子也是一撩,钻出来一个身着天青袍衫,玄色幞头,腰系米黄牛皮束带,挂着一块似乎是玉的绿色的没经过雕琢的小石头,脚蹬一双褐色鹿皮软靴的郎君来,约摸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嘴上的胡子还没长成,只有一层细密的绒毛。
这郎君出了车厢,四处看了看,笑道:“这便到了?行啊,不错,速度挺快的,回去自己报上说我很满意。”
那车把式听到这话,憨憨的挠了挠头,咧嘴笑了,对那皇商笑道:“还不放手?你没听见林局令都叫住手了?”他得了刚才那句话,心情大好,也懒得和人理论了。
这皇商回头一看,却见林局令早已经下了马车,对着这个也是刚从车里钻出来的郎君作了个揖,笑问:“古。。。。古郎君今儿个怎么有得空闲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老太爷念您都念的老太太耳朵起了老茧了,这下可好,您既然来了,老太爷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那皇商吃了一个大惊,他这可是第一次见到林局令给一个身份明显上并不是很高的人作揖,你瞧这个郎君,虽然说是长得一表人才,服饰搭配那也是令人赏心悦目,但要是仔细的瞧一瞧,看看那袍服的料子,分明就是纯麻布的,除了那双靴子是鹿皮的,有点珍贵之外,身上再无一处值钱的地方,这样的人,家里的境况约摸好不到哪去,如今的长安,但凡是家中有点本的,可不都是想着方的往丝绸上靠,不够资格穿绸的,那就在麻布里混纺了丝进去,而且还是丝多麻少,只有那些家中没钱的,才会穿纯是麻布做的衣物。
但他并没细看,要是细看的话,就能看出来这郎君身上穿的麻布袍服那是纺得十分的细腻,没有一处是露出线头来的,而且缝的手艺那也是只有高手才能做得出来。并且,如果他见识过这些年里身价扶摇直上的田黄的话,也能认得出来,那块挂在那个郎君腰间的鸽蛋大小的绿色石头,就那么一块,就能抵得上他们给宫里供应东西两三年所赚的收入。但可惜,见过艾叶绿并且知道那就是艾叶绿的人,天底下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就连陛下,也只拥有那么指头大小的一块而已。
来的人自然是王况,这次是李世民密诏他进京的,一个是为了他的表字,一个是李世民想听听王况对今后建东的意见,毕竟,建东是王况一手弄出来的,如今这天底下,估计也只有王况才了解建东,李世民是个少有的肯听得进意见的帝王,深知这建东如果一步走个不好,万一要是和王况的设想起了冲突,那么以后王况可未必肯卖命了。而且,他也是知道,王况不管是怎么搞,哪怕是将一个地方的天都掀了,出发点却是好的,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大唐着想,有了这个认知,那么李世民就不介意和王况商量着怎么来,只要意见统一了,那么自己就坐等了收获开疆拓土,百姓爱戴,家国兴旺的巨大荣誉了,从这点上来说,虽然李世民和王况的目标不大一样,但过程却都是殊途同归的。
同时,李世民心里还有一个迷,需要王况来帮他解,书信往来多有不便,而且容易泄露,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当面的交流,所以,也不管王况是不是在做什么重要事情,李世民封五百里加急铃诏就把王况给叫进了京来。
正好王况也有些事情需要和李世民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清楚,不然,自己总是那么憋屈着挨打却是不能还手,很是郁闷,现在已经是贞观十三年,转眼这一年就过去了一大半,离贞观十七年越来越近了,总该先探探李老2的口风才对,万一,事情和史料上记载的不一样呢,那么自己可就真的是哑巴吃黄连了,王况现在越来越不大相信后世那些御用文人们编造出的历史谎言了,不说别的,就是个全民免费医疗,早在唐时就已经出现,而那些御用文人们却是一个字也没提,就只知道歌功颂德,对当*权有利的就说,不利的就选择性遗忘。
谁知道李老2在对太子和李胖子的态度上是不是真的和历史书上说的一样呢?王况心里没个准,所以要来看看,同时,他还要事前和长孙臭老酸取的默契才行。
王况瞧了瞧小六子,笑骂道:“不错啊,林局令如今是红光满面的,看来这些日下混得不错么。”这一句话更是让那个皇商家的车把式给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口气?分明是长辈对晚辈的口气,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口气,虽然是口口声声的称呼对方林局令,可他也不是白给的,知道这是当着外人面前的称呼。
等等,二十出头,不喜着丝绸之物,林老太爷天天念叨的,林局令又对其很是恭敬的,这会是谁?顿时两个身影在他心中是呼之欲出,一个是林家小郎君,如今当个小关令的人称建安才子的林荃淼,另一个,自然就是辅国建安县伯,林家的细郎了,这两个,都是林老太爷心里顶要紧的人物,轮辈份,辅国建安县伯是长辈,但林关令却也是林局令的兄长,都有资格对林局令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两个身影在他心里是一上一下轮换着出现又消去,按说,从年龄上看,应该是辅国建安县伯的成分高些,林关令年纪可不是二十出头,而是再过几年就而立之年了。可是,没听说辅国建安县伯奉诏进京的啊?只听说林关令很有可能要去建东当县令了,这天底下,还没哪个官员敢没有奉了命就进京的,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又该是林关令的成分更高些,而且,听说林关令这些年吃的也好,身体保养得不错,还是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但他却是不知道,这天底下,还真有不用奉诏就敢进京的人,这就是王况,至于还有没其他人,那就不得而知了,王况本身就是个京散官,他的薪俸还都是在长安支取的,而且作为有爵位的非皇家之人,按律是除了另有任命的外,余者都是必须呆在长安的,王况能呆在建安,那是特例,是皇帝准许的,可以说,长安,才是王况的官位所在,因此,王况想什么时候到长安就什么时候到,更何况他是有李世民的密诏才来的呢。
几年没来长安,王况也不用担心被人认了出来,当年他离开长安的时候,身体还没完全发育好,如今身架差不多定了型,和几年前的差别还是蛮大的,除了亲近之人能认出他来外,其余人,恐怕就连程知节这个老魔王见了面都要犹豫半天才敢相认,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好处了,没有照相技术,画像即便是画得再好,那也只是神似,更何况经过这些年,自己的容貌已经变了不少呢?因此,王况才敢这么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升平坊的街口下了马车而不用担心被人认了出来。
王况和小六子打了声招呼,回身就从他身后的马车上取了一样东西下来,那就是先前小六子见到的东西,这是一块用田黄雕成的塑像,小六子能认出来,那是因为这个小雕像雕的不是别的,正是三白在前头呲牙咧嘴,背着双手,头仰着天,后面跟着两只鹅,两只猫的样子。这个雕像就是个摆件,正好长安车马行的每辆马车的前面,都有这么一个小佛龛模样的东西,用以让客人为祈求一路平安而摆放或是三清像,或是老庄像又或是菩萨像的,整个机构弄得很是神奇,只要将塑像往里一推,就会有几个包了软鹿皮的勾爪弹出来牢牢的勾住塑像,任凭你一路怎么个颠簸,塑像也是稳当当的纹丝不动。
小六子没听说过什么时候自家姑丈有了类似族徽之类的物件,但是三白和大白小白以及那两只黄花猫他都是见过的,这天下,能同时养了一猴两鹅两猫的人,除了自家那个行事不类常人的姑丈外,再无他人,所以,他虽然是不敢确定那马车里面是谁,但是这个塑像,加上对方又是长安车马行的车,就可以认定,这车里的,是自家人,而且,至少也是李管事之类的人物,所以,他才会赶快的出言喝止住那皇商家的车把式。
小六子,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长安车马行的真实背景和任务的人之一,正是他所处的位置敏感性,有些消息,必须得通过除了林家之外的人来传递,所以,在徐国绪还只是猜测长安车马行和王况有脱不开的干系的时候,小六子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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