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章 和皇帝讨价还价
不怪小六子不紧张,这些年里,天下太平,生活也渐渐富足起来了,陛下也从原来的每年去几次洛阳“就食”改成了一年只去一次意思意思一下。
底下的官员就更不用说,开始享乐起来了,姑丈的那句话说得好啊,饱暖思**欲,这可不是么?朝堂上的相公御史们,别看个个道貌岸然的,可小六子知道,其中至少有那么三成以上已经不满足于夜夜笙歌,娇娘入怀了,有的已经开始学起了前朝,在家养起了皮白肉嫩的娈童,听说,有那么一两个皇子府上也养了几个,不过只是传说,没确切的说是哪个,可这话,打死他也是不能说的。
现在见李世民一下对他和颜悦色起来,再一联想到这段时间,似乎陛下去皇后那的次数少了一点点,小六子的心里就打起了鼓,扑通扑通的:完了,完了,小六子这下完了。
“朕问你,你那个姑丈平日里都喜欢什么啊?”
一听是问这个,小六子的悬在嗓子眼的心就放了下来,顺嘴想也没想就回:“启禀陛下,姑丈除了喜欢银钱外,就喜欢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平日里若有人送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去,他定是很高兴的。其他的,倒是不知晓了。”
小六子等到回完了,一惊,心又吊了起来,别不是陛下看上了姑丈?按说不能啊,姑丈皮不细,肉也不嫩,还成天喜欢晒日头,将身上晒的黑黑的,还说是这样身体才壮实。
李世民没注意到小六子的古怪脸色,也不知道小六子的心里想的什么,让小六子逃过一劫,不然小六子一顿板子肯定少不了,开玩笑,竟然敢把堂堂一国之君想想得如此荒谬?这还了得?
喜欢银钱,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李世民心里就活络开了,用银钱换?不妥,王二郎这小子搂钱的本事一流,就现在那长安已经开了三家的建林酒楼,几乎可以说是日进斗金,还不算林家铺子里卖的红菇啊,桂花茶啊这些东西,王二郎可以说不缺钱,如果要想用钱的话,那得多少钱才能让他看上眼?
用稀奇古怪的东西换?可一时间能上哪找去?下面那帮家伙,个个贼精贼精的,一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早就搜罗了送到林家去了,就为的是能日后可以从王二郎那得个什么法子,捞点功劳。
用漂亮女人换?也是不成,王二郎至今还没纳妾,只有个林家小娘正妻一个,那通房丫环勉强算是个妾,有多少人家使了人去建安,都碰了壁了,这个小子,用美色估计也是打不动的。若是自己强塞几个美女去,他是肯定不得不接,但自此后,恐怕这小子就更不想卖力了,也不妥,总得想个法子,让这小子高高兴兴的把东西献了上来才是。
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李世民暗自伤脑筋,这怎么才能光明正大的将那片天地收了回来呢?用骗的肯定是不行的了,王二郎可不比王家后人,王家后人除了家大业大外,朕并不求他们什么,可以用骗的法子取了《兰亭序》,可王二郎不同,朕还指望着他带来更多的惊喜呢。
倒是有个王二郎喜欢的,可以给他,那就是官,可问题在于,他这才升到奉议郎多久?又升官?要是被魏老倌知道了朕是为几倾田地而升他的官,那起码又要好几个月耳根不得消停,所以,这个法子也是不成,咦,有了,不升官,但可以封爵啊,对,就这么来。
唐时的官制,除了一个箩卜一个坑的正式官职对应的品级外,还有散官,勋职和爵位这三种,三种可以独立的同时封赏,也可以只封一种,比如说王况的奉议郎是散官,仪同府司则是勋职。
而长孙无忌的尚书仆射,是官职,而仪同三司,则是散官职,齐国公则是爵位。但是散官和勋职这二者没有明显的界限,有时侯一个散官职也同是是勋职。同时,勋职和爵位也没有明显的界限,比如说开国公是爵,国公则是勋。但在正式的爵上,则和散官有明显的界限,低级的爵是和散官相通的,高的就是泾渭分明了,爵是爵,散官是散官。
这么说比较乱,简单理解就是,在低阶上,三者是互有交集,但在高阶上,则是相互独立。这个分界线,就是从从五品上开始。
勋职,不是谁都可以得的,必须有大功劳才行,比如说王况的仪同府司,也就是说享受刺史的待遇,就是因为他的功劳才有的。
而散官,则不管功劳,只管名声,一个文人,如果他在朝野中的名望够大,那么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资格封散官。
如果是只封散官,那么就只是散官,如果是一下封两个号,则品级低的算散官位,品级高的算勋职,就如同王况,以前的宣德郎品级低,是散官,又有个仪同府司,几乎是等同于从五品上,这个算勋职。算一个人的品级是不计勋职的。
至于封爵,这比较轻松,看皇帝的喜好,喜欢给谁就给谁,算是半个皇家私事,封一个人的爵,那就是告诉天下人,这人,被皇家视为自己的家人了。通常不会有官员反对给某人封爵,皇帝的家务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么?
再加上,李世民知道王况也是到处的送那石头,那些官员得了好处,拿人手软,那么给王况封爵就更没人跳出来反对,再说了,王二郎可是献上了亩产翻番的法子,这么大的功劳在,封个把爵,算什么?嗯,这事得抓紧办,不然等晚了,王二郎这个败家子把石头都送光光了,那就没戏了。
于是主意大定,转身叫了声:“小六子!”
“喏!”小六子正自惴惴不安,猛然一听到皇帝叫唤,赶紧的垂手应了声,心道:诸天神佛,保佑姑丈平安。
“朕给你半年的假,你马上收拾东西,去建安看望你的姑丈,嗯,就说,就说。。。。”说到这里,李世民突然觉得有些不好启齿了,堂堂一个皇帝,竟然和子民商量着换东西,还要用商量的口气?不过想到那每天从建安源源不断的飞到各官员口袋里的石头,一咬牙,“就说,若是朕要他那祖地,封他个开国县子,可乐意?”
看着傻呆呆站着没反应过来的小六子,李世民狠了狠心,又道:“若此事办成,朕许你个太监。”太监一词,在唐时并不是指一类人,而是指的有品有级的宦官,若是没品没级的,则是叫黄门或者叫内侍、寺人。
正式意义上的爵分九等,一曰王,食邑一万户,正一品;二曰嗣王、郡王,食邑五千户,从一品;三曰国公,食邑三千户,从一品;四曰开国郡公,食邑二千户,正二品;五曰开国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从二品;六曰开国县侯,食邑一千户,从三品;七曰开国县伯,食邑七百户,正四品上;八曰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正五品上;九曰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至于说程处亮尉迟保玮等人封的爵,却不能算是真正的爵,而是只能算不入流的爵,和散官的待遇差不多。就比如同是官员,有入流的,也有不入流的,封尉的爵,就是不入流的爵。
开国县子,正五品上,食扈五百户,别看没有实权,可不管放到哪里,即便是上州刺史面前,也是不用行礼的,小六子一下被雷到真正的呆了,浑浑噩噩的还没消化完,李世民又抛出了许他一个太监的承诺,这下真正是呆了,傻了,傻呼呼的忘了眼前的人可是皇帝,开口就问:“此话当真?”
“当真!”
“可县子才正五品上。。。。”小六子嘟囔着,似乎不太满意。也是哦,仪同府司就已经是从五品上了,以姑丈这升官的速度,怕是不用三五年,也能轻松的超越了,那块地可是好地,小六子又不是不知道,如今长安传得沸沸扬扬的好印石,就是那块地里出来的,他自己的袍袖里,就笼了一块呢,虽然个头没有皇帝得的大,但却是好看许多,还是半透明的,嗯,像是皮冻一般的晶莹。
“那就县伯!”李世民大眼一瞪,有点恼了,他也想起了之前给王况的祖先封的那个爵,话说也是他自己不地道,正好算着到王况这里就削光了,心下愧疚,罢了,不过是个爵而已,就封高点罢,权当是补偿他那亩产翻番的功劳,要是王二郎是世家子,又或者是有功名的,仅凭了这个功劳,就绝对可以封个正四品的官,可他毕竟白衣出身,所以在封官上就吃了不少的亏。
小六子这才欢天喜地的应了出去,等到出了殿门,被晚风一吹,登时背上就冒了汗,娘咧,某怎么敢在陛下面前讨价还价?还好,陛下没有动怒,不然,这项上人头固然是不会丢掉,可百杖肯定是少不了的。姑丈呀姑丈,小六子今儿可是冒险为您争下了个县伯,您到时候可得好好犒劳犒劳小六子才行。
一个人,能够散职,勋职,爵位同时集于一身,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极为罕见的,别说三合一,就是二合一都很少,也只有像长孙无忌这样劳苦功高又是皇亲的人,才会有三合一的事情发生,就是程知节这样的,也不过是二合一而已。
这也是王况不爱管事,李老二也正是恼恨他这一点,才没那么积极的给王况封赏,不然的话,给王况一个实职,那王况就成了前无古人的四合一官员了。
且不提小六子是怎么欢天喜地的回林府报喜,怎么收拾行李去建安。
建安这边,马周得了一块上好印石,也是欢喜不已,尤其是当得知就在他动身之前,就已经安排了人送了一批的石头去长安,几乎长安大佬都有份,那么自己现下收下这块,也不算什么的时候,就心安理得的收了下来。既然人人都有份,那也不算是行贿了,一块石头而已么。
当然了,石头归石头,公务归公务,这点马周分得很是清楚,第二天,他也没因此而对课考有所放宽,该看的一定要看,该问的一定要问,甚至在三天之后,玩起了失踪游戏,只带着一个随从,搞暗访去了,就连随行校尉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黄良他们几个听了之后,并不惊慌失措,建州的成绩,那是明摆在那里的,没有丝毫做假的成分,要说做假,那就是上报上去的税赋其实还是少报了,如果真的按实际的上报,恐怕除了几个底蕴深的上州外,其他的上州都要被建州比了下去。
建安自然是不用说,亩产翻番,又利用了田埂和山石地,加上这几年接纳不少流民,人口已经升到了六万,仅粮食一项,建安一个县就能抵得上中原的一个中州。税银方面,这些年建安小食行会几乎是每年一个翻番的交上来,还不算天下大比带来的额外收入,也不算应季的山货带来的税收,一个小食行会的税银就可以和中原地区的一个中州一比高下了。
至于说唐兴,是建州里除了建安外,发展最快的一个县,这次上报升格,除了整个州升格,还有唐兴县,建宁县,欧宁县这三个县也上报升格。
建宁的莲子和新瓷,唐兴的米仁和桂花,欧宁的竹雕和栗子,现在年年都卖的红火,尤其是唐兴的桂花和建宁的新瓷,已经被定为了贡品,因为建宁新瓷的兴起,也带动了饶州到建宁这条路上的车水马龙,商人们通常都是从饶州运了瓷土到建宁,然后再到建安运了或是辣椒酱,或是莲子,或是米仁,或是栗子,或是红菇等东西回去贩卖,反正是应季的有什么就运什么。
州县升格,没有越级之说,下县下州想要升到上县上州,必须先升到中县中州,等课考都结束后,才允许再报再升。既然如此,黄良这个老狐狸当然不会一下就把老底都上报了去,只要够升格,只要这政绩让人无话可说就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要万一哪年来个天灾人祸,至少老底还在么。
这就好比,一个人冲击世界记录,只要能确保破记录,那是不大愿意把本事全使出来的,留点余力,下次再破嘛,一次破一点点,那就是屡创记录,好过只创造一次不是?所以,在这一点上,整个建州的官员口风是出奇的一致。
图虎还呆在建安,王况也不知道李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已经让李业嗣写了信回去,但迟迟没有回音,而图虎是已经呆得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李大胆信誓旦旦的跟他拍胸脯保证说小东家一定会好好的安排,他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再说长安,小六子前脚刚走,李靖后脚怀揣两封信进了宫,也不知道他跟皇帝说了什么,正在林府自己的小院里收拾东西的小六子就被连夜赶来的小黄门又召进了宫,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让他这次回去后,带一个人来长安,至于带什么人,皇帝的回答是,问你的姑丈,顺便问问他,那么会做吃食,有没有办法做出方便携带的行军粮食来?要冬天也能轻松下咽的,不要像馍一样,天一冷,如果没有热就又冷又硬,跟石头一样。
觊觎大唐的新技术?觊觎种子?打发走了小六子后,李世民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早早的跑去宠辛武才人,而是继续在紫宸殿里呆着,看着李靖送来的两封信出神。
这个王二郎,还真被他料对了,吐蕃在松州吃了个大败仗后,又遣使来求亲,还真的跟王二郎所说的一样,没有指明道姓的说要娶那位公主,那言下之意就是即便是个丑女,他也会要?李世民才不相信松赞干布是这样没眼光的人,即使是带了政治目的,至少,你也得圈定个范围么?
要说真心想修好,求亲有什么用?殊不知,女子只要一出嫁了,就和娘家没了什么瓜葛,尤其是在国与国的关系上,这样的姻亲关系就如同冬天里的薄冰,一捅就碎。远不如以属国身份年年上贡来得稳固些。
如果说,以前还没什么技术之类的能入得了李世民的眼,可如今,王况的耕种新法一下就给整个大唐带来希望,眼见再过个一年两载,就能看到仓满谷丰的景象,这下不要说李世民,也不用说户部的官员,就是那些个平日里不问农事的将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技术了,还有那烧璃新法,不也是技术么?
李世民很好奇,那个在王况信中所提的能让人为之疯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见识到,这么看来,给王二郎一个县伯,似乎还是委屈了。也罢,看看王二郎能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再做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