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章 新路

“这高三,胆子可真够大。 ”王况笑骂了一句,却也没说要责罚高三,既然自己都给祝四娘子张罗着和黄廿的事情了,高三娶一个黄家丫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光不能责罚,反而要风风光光的给他办个婚礼,树立个榜样:你们都看见了,喏,能自己找来婆娘,那就是你的本事,尤其是像茗兰这么漂亮的婆娘,还能先上车后买票的,可要抓紧了,搞定了,小东家我就给你们风风光光的热闹一场。

王况手底下的光棍可不少,孙二,李大胆这些全是光棍,伙计里面也绝大部分是光棍的;陈大他们几个大部分是光棍,只有那两个后加入的,在家里的时候是娶了亲的,不然他们也不会一开始就不大情愿留下来,都想回家搂婆娘呢。王况这就是要给他们打打气,加加油,别整天到晚的见到漂亮娘子就说不出话来,要大胆点去追求。

如果在大唐男女之防如此低的风气下他们都还找不到婆娘,干脆真的全去买了豆腐撞死算了。

不过说是不责罚,王况还是要警告高三一次,不是为了他擅自找女人的事情,这个没得挑的,而是要责罚他也不考察考察就带回了家这点,现在盯着自己的没几人,又大多是在长安,但以后盯着自己的肯定少不了,要都像高三这样,见了女人就往家带的,就很容易给人钻了空子,安插人手进来。

此时已经是近年底了,高三纳了茗兰的事情,是他自己托了黄廿带来的口信,这个小子,平日里油嘴滑舌的,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家伙,和孙二总是一唱一和的,就如同相声上的一个捧一个逗,他们的打闹往往能引起食客的一阵哄笑。但是高三就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字认得他,他不认得字。

托了黄廿带了口信,又怕小东家不理解自己的意思,高三还特地在一张纸上歪歪扭扭的画了顶轿子,王况一看自然就明白,高三这是准备娶妻,而不是纳妾了。

为了让黄廿和祝四娘子多接触,王况就让孙二给他安排接替了李大胆的位置,黄廿在黄家就是管家,而且是分量很重的那种,这也是他跟着在黄进元身边,若是在长溪的话,那就是整个家族的大管家了,办事能力自然不用怀疑,接李大胆的位置最是恰当不过,甚至还有些屈才了,只不过隔行如隔山,又是暂时的,所以也就这么安排。

李大胆则被派到长溪黄家去了,他的任务就是考察一下剑蛏的产出情况,并看看现在有没有人食用海带,王况不知道海带是什么时候开始上了餐桌的,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即便有人吃,那也是吃得很少,因为现在的海里,随便的一网下去,大鱼就不少,谁还吃海带?至于其他菜蔬,菜地也多的是,房前屋后去种去就是。

所以李大胆的任务也不难,如果这时候有剑蛏,那就抓紧时间拉一车回来,路上怎么换水,怎么保证成活率,王况都已经交代好了。另一个就是让黄家先帮着捞点海带上来,洗净打结后晒干了带来,海带非常容易干,不要说有日头,就是被风吹上一天,也就干得发脆了。以后,李大胆就暂时先负责这方面的工作,等黄廿和祝四娘子的事情成与不成定了下来后,他再回来。

高三带来的“画信”也让王况起了要给富来的人和自己的人扫扫盲的心思,不求他们能写文章什么的,只求他们能看懂平常的书信就行,不然这识字的人不多,以后要派任务,人也不好选。当然让柳老夫子来教是最好不过,可也不现实,柳老夫子自得了官身后,对王况所提的人人都有学上的提议很是感兴趣,现在正满世界的去找人筹措资金呢,虽然评考局提供的钱已经是足够了,但柳老夫子说,这既然是善举,那自该是让人人都出一分力才好,方能显得出当今皇上的教化之功。

建安还是有那么几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的,柳老夫子原来就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在他当官了,也就给其他人都树起了个榜样,瞧瞧,别管你会什么,只要小东家让干的,那就挽起袖子干吧,没准哪天又凭空的落下个官到谁头上呢?因此王况让人在富来客栈贴出要找一名先生的招贴后,这些人就全都来了,这个说不要束修,那个说就连吃住都不要富来客栈负责,只求能帮小东家办点事。

于是这就定好了,从明年客栈开门开始起,每天夜间打烊后,由这些夫子轮流给客栈上一个时辰的识字课,能识百字的,工钱涨一成,识五百字的,涨两成,千字涨三成,当然有最高奖励,那就是能独立写一篇命题文章的,不管你是不是文不对题,只要写的顺,那就翻番的领工钱,还会视文字的好坏,给你安排个新的岗位。

这个规定犹如一滴水溅到热油锅里,一下子就全触动了起来,别说涨工钱之类的话,就是不涨工钱,这能识字的就已经很受人尊重了,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能识文断字的不光是在家里,就是在社会上,那地位也是很高,受人尊敬的。现在又有加工钱的奖励,那还不都紧着的学?

其中尤以孙二最是滑头,他是负责登记这些夫子名册和操办此事的人,就用了这个便利,早早的私底下去找个夫子,先学了起来,本来他早年间在孙掌柜的资助下就上过一年私塾,就能识得些字,虽然不会写,但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不是冷僻字,不是那种文绉绉的书面语,基本都能明白意思。

这还了得?孙二偷偷摸摸的学了两天之后,就被客栈其他人发现,于是一下就全都有样学样的去找人先学了起来,王况知道后,取笑孙二:“怎么着?还想再爬一步,顶了孙掌柜不成?”

“可不是小东家您说的么?不想当掌柜的伙计不是好伙计,某就是想当掌柜的来着。”孙二腆着脸,笑嘻嘻的。其实他现在的身份就已经是掌柜了,是建安富来客栈的掌柜,但他心高,觉得还可以再爬一爬,过过当总掌柜的瘾。

高三那边,王况也不落下,差了人去通知他,他带去的人,和将来要派去寿山村的,都实行这个制度,至于夫子,那就由高三自己去找,或是请黄进元推荐一两个可靠的人来。

一到年底,王况就又开始忙起来,因为许多事情,是需要人手去做的,尤其是公共事业,更需要大量人手,比如公共书馆,比如说要建的大学堂等等。但是劳力不够,所以王况不可能在农忙时让人来做,只能是等到每年的秋收后到春耕前这段时间里来安排。

城墙还要等到明年年底才能建完,这个工程浩大,王况也不指望着几个月就能建成,反正现在开始至少在百年内,建安是不会有什么乱事发生,城墙并不是急需的,但考虑到人心安定,却又是必须的,只不过不需要那么快建好就是,再说了,老城墙可还要等到新城墙起好后才会拆呢,现在新城区里,住户并不多,主要还是那些原来就住在溪边的贫困户为主,因此只要在没建好的城墙上立下木栅,派人巡视防着野兽袭人的事情就好。

建安四周环山,山上的虎豹不少,王况记得自己没穿来的年少时,应该是八十年代吧,他还上着小学,就有人在山上抓到了一只和狗差不多大的金钱豹,而且此时华南虎还正兴旺着呢,有时候在城里,半夜都能听到远处山上传来的虎啸。

王况今年要筹划的事情还有一件,而且很重要。

李胖子的出现给王况敲了个警钟,如今建安去长安去江淮都是走的须江那条道,要经过李胖子的封地,这很不安全,李胖子为人阴狠,虽然投毒事件不是李胖子指使的,但王况绝对不怀疑,他也有在后面推波助澜。

因此上,如果建安只有这么一条道通往中原,那么李胖子还真有可能在最后王况跟他撕破了脸皮后,派人截了他的东西,也不用在他封地境内,只要你进了他封地,他派了人跟着,出去了后再动手,表面上就和李胖子他没什么关系了,又或者,他指使了当地的关卡,故意刁难,也是见麻烦事。

所以王况准备开辟另一条道路,他后世曾经花了一周的时间,陪着老板绕江西跑了一圈,知道上饶的河口从宋时起,就是建州,汀州,福州这一带进中原的交通咽喉,是古茶道上的一个重镇,既然宋时可以开辟这条路,那么现在应该也是可以的。

河口,既今铅山(读YANGSHAN)所在地,唐时并未设县,是饶州下的一个小村子,从建州出发,经崇安(今武夷山)翻越武夷山脉之后,路就不会那么难走了,然后到了河口,取信水入鄱阳湖,然后就直入大江,要去长安就往西,要去江淮就往东。可以说,如果这条路开通了,去长安的路途要近了至少三分之一。

以前去长安,是要先往东北到金陵,然后改水路往西南而行,可以说,建安,金陵和九江三地,形成一个锐角三角形,而从建安到九江则是最短边,建安到金陵,金陵到九江,都是长边。要是这新路一开通,就是直接走最短边,不光路上的时间节省不少,还有人力物力的消耗都要少许多,这尤其是对一些有储存时间限制的货物更为重要,可以说,沿着这条新路,到长安几乎走的是直线,没什么大的弯折。

饶州境内的路,都是现成的,虽然不是大官道,但路况还是不错,可能这和饶州自己本地去长安去中原多是选择这条道有关。现在的关键自然就是打通建州境内的山路,将以前那崎岖的小道拓成大官道,但是暂时,还有一条道可选,那就是饶州到唐兴的路是前年刚修的,在建宁县崇安境内(此时的武夷山属建宁县)的路开通前,可以取这条道往鄱阳湖,也是能比取道金陵近不少路的,而且已经有行商在走这条道了。

对于王况准备开拓这样的一条道,除了李业嗣可能也是从那封信中联想到了许多而极力支持外,其他人都不是那么热心,者其中也包括了黄良在内。在他们看来,能取道唐兴饶州就已经可以了,没必要再花那么大的精力去另辟一条道,那可是开山,不是平原上取道而且是开一片山,不是开一座。虽然说开这条道要比从唐兴到饶州这路要近个几百里路,但工程委实也太大了些,他们担心建州一地的力量,实在承受不起。

还好在他们现在对王况有着盲目的崇拜,既然小东家说要开,而且有必要开,那么就一定是有必要的了。再说了,小东家既然提出要开,那么肯定对财力等等条件都有了筹谋,因此这个决议倒也没费什么唇舌就定了下来,力争要在三年内,将这条路开了出来,而且这三年中,除了正在进行的工程外,如果不是必须的,就不再另开重大工程,以确保这条路能尽早的完成。

当然建宁县对这个工程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这路一开通,建宁在建州的地位和重要性就将是直线上升,想想看,整个建州,汀州,福州甚至更远一些的地方,都取道建宁县往中原,那将是怎么个热闹的场面?先不说过路的税,这些都是小头,没几个钱,就是那人来人往的,你总得要在建宁停留歇息吧,你总得补充给养吧,这都是钱啊。商家赚了钱,那不就等于是税收又有了个大来源?

这才赶回建宁,县令就四处的张贴了告示去,说是小东家要开路了,要将武夷山生生的劈开一条路来,只要路一修成,以后建宁县去中原就要近了许多,其他县州要去中原也将会取这条路走云云,

整个告示是写得机具有煽动性,给人们描绘了一番美景,那如潮的客流,那如山的货流,想想吧,能给建宁带来什么?你还愁你种的莲子多了卖不出去么?你还愁没有客人来光顾你的铺子么?不红愁,路通了,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

要说这建宁县令这两年也总算是开窍了,不再混吃等致仕,老头子的战斗力一激发出来,那能量也是不可小视的,好歹,致仕前总要升上那么一两级吧,总要在族谱里留下辉煌的一笔吧,总要让民众能在自己离开几年后还能记得有这么一个县令的吧?

他的动作在建州其他地方看来最是正常不过,换了如果是他们处在这样的位置,这样的前景下,也会如此的兴奋,如此的卖力的。

但是这一动作却是引起了连锁反应,饶州那边一听说这里要开路,也不管是不是年底,是不是大家都忙着备年货,召集了下属官员商议了一夜,给黄良送来信,说是他们愿意从以后的徭役里抽派一部分的名额用来支援建宁的开山开路,条件很简单,只要建州这边负责这些服徭役的劳力吃住就行。

这可以说是从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建州劳力不足的问题,有了饶州的支援,开路建设将会大大的家快,能很大程度上提前完成任务。

可王况看了信,却是一笑:“得了便宜还想卖乖,这是想让咱们欠下他们一个人情啊,得,也不需要他们帮忙,使君大可回信说,建州的路,建州自己会解决,况就不信了,陛下如果知道我们要开路,会不舍得调兵来帮?”

李业嗣的力挺王况修路,黄良是看在眼中的,心道,有李镇将的支持,怕是兵部也支持的,毕竟这路一开通,以后长安对东南沿海一带的控制掌握也就更牢固了些,这不光是从军事上来说的,从政治上来说也是一件大利好,陛下应该也能知道这一点。

结果呢,饶州那边一收到黄良的信,倒是慌了起来,因为黄良这老狐狸将王况说的话是一字不漏全写了下来,饶州官员一看,啊,宣德郎生气了?这还得了?这路修好了后,自家的税啊什么的增加肯定是的,可那再增加得多也没宣德郎的手指头一点啊,宣德郎生气了,咱还想不想搭上建州这驾马车啊?

结果自然是,在大年初一,饶州官员还是围着火炉议论着怎么应对,最后是不得不忍痛做出了决定,徭役照派,吃住饶州自己负担,而且,还要再搭上一大笔的钱用来支援,不光如此,还准备也写个奏折去长安,帮着建州说说好话,比如说这道路若是修成了,以后相邻州县可以相互策应,若有个意外的话,也可以最大限度的拖延时间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