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写到这里时,停下了,林川翻了翻后面,一个字都没有了,也就是说,从这之后,强哥没有再露面。林川从月份计算了下,张雨曦在腾沙村在雁飞山等待强哥的出现,时间已经不短了。现在她把日记送给了自己,心里或许已无甚牵挂,她肯定追随强哥去了!
林川合上日记本,闭上眼,他心里有些震撼,他想不到,自己以前接触的张雨曦那般骚气撩人,仿佛是个为了钱而不知晓痛苦的人,但从这日记之中,他看到了张雨曦的斑驳人生与丰富情感,她对强哥的深情真的叫人感动!
张雨曦会怎样结束自己呢?林川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遗憾。她和自己一样的,是最最底层的,她和强哥知道自己染病后,便不再做生意,这一点最令林川震撼!她和强哥在本质上还是很善良的。虽然做鸡,虽然强哥杀了谷主任,但林川却在心里同情着他们。
张雨曦把日记送给了自己,她已无心事,也算是送对了。林川又把日记本翻了翻,他已在心里思考,想为张雨曦写一篇小说,嗯,写一篇关于她的!林川这样想着时,把日记本放进了他的书堆间。
放好日记本,林川用香皂好好洗了下手,随后拿出手稿《故乡沉没》,看了会,他放下了,又拿出《足音跫然》。《足音跫然》四十多万字,修改得乱乱的,他想重新把小说抄写一遍,但他对小说仍有些怀疑,抄下来,如果还想修改,那就白费心力了。
放下《足音跫然》,林川拿起《故乡沉没》,《故乡沉没》写了三万余字。他知道这部小说得重新考虑,因为写这三万余字时,自己没和叶晓蝶邂逅,写作角度和切入角度都不同。
林川很是心乱,把稿子一合,丢在了台上,起身在**躺了下来,张雨曦进入了他的思考视野,他思考着这一部小说如何进行。
“我看到那些嫖客的脸,直接看作是钱,模样没有好坏,有的只是像钱币一样的新旧之分。”
林川想起了张雨曦日记开始一页那句话,读了她的日记后,才知道这句话其实是麻木,是她自己麻木自己,因为,做了这生意,没得选择,男人想玩时,他可以从身材模样年龄或肤色挑选,但女人为了挣钱,她如果选择了这些,能挣多少钱呢?
林川曾听一个朋友说过高级会所里面的鸭子,他们被女人挑中时,一样没得选择,挣钱,上哪个都是一样,为钱,鸡鸭都是麻木的。其实,在这个社会中,为了钱,麻木了的岂止鸡鸭!那么多官员不计后果的贪污受贿;那些抢劫杀人明知后果严重的罪犯……
思考了很久,林川仍没想出头绪,一团乱麻缠绕在脑海,时而纷乱得漫天飞舞;时而又拧在一团呼之欲出。
在这个人世间,像张雨曦这样的故事还会上演的,张雨曦看似结局了,但像张雨曦的人还在继续上演着……
林川叹了口气,坐起身,拿出个本子,提起笔,准备写下题目,忽又停下了,他退回床边,倒下去,继续思考着,思考着,但没多久,却睡着了……
下午曹睿下班回来时,林川还在熟睡中,她见门锁已打开,里面闩着,晓得林川回来了,就敲了敲门。
敲门声惊醒了林川,他翻身爬起来,急忙开门,开门后,有些歉意地说,“我竟然睡着了,还没去买菜!”
“我买了点白菜,只没买肉。”
“我还是去买点菜吧!”林川说吧,拿了曹睿手上的单车钥匙,去了菜市场。
买菜回来,曹睿已把饭用高压锅煮上了,林川洗菜,曹睿切菜,也因为简单,两人很快就开始吃饭了。饭后,两人去了新村商业街,他准备给曹睿买套新衣服。去看了一圈,曹睿没看到如意的,就没买,回来时,林川把钱全给了曹睿。
从商业街回来,关了门,林川早早睡下。曹睿开了床头的小灯,她刚躺下,林川便迫不及待抱住了她。
“睡,好累,明天再来!”曹睿用手轻轻推了推。
“睿,你累?”
“嗯!睡,明天来!”
“行,明天来。”林川说时,松开了曹睿,虽然松开了,但手却伸进了她的睡衣,抚摸她。
曹睿翻了个身,突然对林川说,“去!摸别人的去!”
“啥子事嘛?!”林川心里一紧。
“就不给你!你喜欢别人,搞别人去!”
“我喜欢哪个了?我天天开工,一天累死了,除了工地,哪都没去,我喜欢哪个了?”
“哼!你想想吧,去年时,住在我们这院子里的,那个女娃子比我高,那时很喜欢你,据说,你也喜欢她!”曹睿说罢,又推了推林川,要把他推得远离自己。
林川一听明白了,肯定是说王小兰的事了。他鼻子哼了哼,心想,我有心背叛的话,早就背叛了?相差那么一丝,是自己有理智,才没有!林川心里虽这般想,嘴上却说,“我和她啥子事都没有,她喜欢看书,不过找我借过几次书而已,有啥子关系呢!”
“我听别人说,你们眉来眼去的,关系很是暧昧!”
“啥子眉来眼去,还有鼻子有眼的了!我和她真的没啥子关系!如果有关系的话,过年时我肯定不会回家去的!我不回家,在这里,不是能和她发展吗?你自己长的有脑壳,要多想想!”林川急忙给老婆解释。解释的同时,身子紧靠向曹睿。
“前几天才有人告诉我,这样的事无风不起浪,肯定还是有些问题才会出现传闻!我听说,就是你们有问题,她哥哥他们才把房子搬走,不让他妹妹在这里和你有来往!”曹睿说罢,手拐了拐林川,表达着她的拒绝。
“那女孩子我承认她是喜欢我,但我有理性,晨晨都这么大了,我怎么会呢?再说,比漂亮,她也没你漂亮!”林川说后,伸手抱住了曹睿。
“那是因为她哥哥搬走了,如果她哥哥不搬走,继续住在这里,谁保证得了你们之间不出问题?”曹睿说罢,掀开了林川的手。
“她喜欢我,那是她的权力和自由,谁管得了?我有家有室,我只能把握住我自己!我也只能做到这样子了!”
“不管你有没有,我给你提个醒!真要是发生了啥子,你会一无所有的!你自己看看,我们手头钱没啥子钱,家里房子没房子,你要是真发生了那事,晨晨我带走,让你一无所有!唉,算了,不说了,真后悔嫁给你!”曹睿说罢长长地叹了口气。
后悔嫁给我?林川被妻子最后一句刺得有些痛,他仿佛间觉得曹睿变得有些陌生了,刚才的兴奋也已经**然无存。
妻子的变化为何有如此之大呢?林川费尽心思,当然,王小兰这件事有一定的因素,但肯定不完全在这一点……
妻子怎么了呢?林川听曹睿熟睡的均匀呼吸,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起了王小兰,他并不后悔,没有和王小兰发生关系是对的,他爱曹睿,他爱晨晨。但和曹睿一起生活这么久以来,今晚这样的遭遇还是第一次。
钱,钱成了两人之间的主因!林川心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他有些无奈,打工的话每月只有千来块,吃的住的穿的除去后,肯定存不下多少钱了!人无横财无富,马无夜草不肥!林川心里长长叹息了一声,在曹睿均匀的呼吸里,他想起了叶晓蝶。
叶晓蝶过得好吗?如果在家让她怀了自己的孩子就好了,林川心里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越烦躁就愈加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曹睿起床时,林川因为晚上很晚才睡着,竟然没醒。她看了看熟睡的林川,心里仿佛有些怨气,于是提高了声音说,
“要想办法挣钱!大富在命,小富在勤!这年头,人没钱没人看得起你!”曹睿说罢就拿上钥匙准备上班去了,出门时把门关得很响。
“人没钱没人看得起你!”曹睿的话又在林川耳边响了起来,仿佛在把他狠狠地一击。是什么刺激过她呢?林川想,但他真的想不出来结果。
这一天,林川没有看书也没有写东西,他知道曹睿见他看书写东西已经反感起来。
林川到处去找工作,但基本上没有工厂招工,即使有招工的,但工资只有七八百。中国十多亿人口,真的不差干活的工人,特别是广东,到处都人满为患。
找不好工作,曹睿回来自然没有好心情,虽然林川帮她煮好饭,给她洗好衣服。虽然林川处处迁就着她,可曹睿却越来越不满意。
在你挣不到钱的时候,即使是家,都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林川的心理压力越来越重,他甚至有些畏惧起曹睿来。
挣钱!挣钱!挣钱!林川心里只有这个想法,为了迁就曹睿,他真的不看书不写作了。
在C城人才招聘市场,林川花了一百五,进了C城一个铸造厂。招聘上写着高温工作,但没有说明具体工作。但工资高,每月有一千七八。
有钱就行,林川报了名。去工作的第一步是体查,林川合格,按照约定的日期去厂里报到了。进厂后才知道,工作是几个大火炉,火炉里烧着铁,待铁熔化后,那铁炉是活动的,上面有一根粗壮的钢缆吊着,一个工人便手工推着大铁炉,推向工作台,将熔化的铁水倒向一个个模具里。一番倒下来,一炉火红的铁水能用掉三分之一。没倒完的火炉又回到炉上烧着,此刻,模具里已经成型,工人们立即手拿钢钎锤子,将模具的一边搞开,立即用钢钎锤子将冷却成型的铁器打出模具。
铁具虽然冷却成型,但温度还十分高,溅起的铁屑如果给溅到皮肤上,那是一溅一块皮。防止给铁屑溅到,工人们就穿着厚厚的防护服,防护服是劳动布的,在防铁屑烫伤的同时,也增加着工人的体温。
车间的一边墙上装有一排巨大的排气扇,人立起来时,刚好吹到头,但低下去干活时,风就吹不到。车间的温度可能在六七十度吧,再加上防护服,林川身上很快长满了痱子,特别是颈部一带。
林川一直没干个什么体力活,锤子重量不轻,多干一会儿后,就手软了,一排五六个人,别人敲出了两个你才敲出一个,时间长了,个别计较的人就生了意见。当然,也有心胸宽阔的,就说,“他刚刚来,多一段时间后,自然就快了,他个子大,本力足,锻炼出来,比我们强!”林川对他投去感激一瞥。
干活是十二小时一班,两班倒,一个班上下来,身上全是铁灰,眼睛嘴巴鼻孔,通通黑了一圈,也极难清洗,往往洗了几遍,还是黑的,特别是鼻子处,用手一摸,油黑油黑的。
时间正是夏天,住处的房子低矮,上面就一屋洋铁皮,太阳一照,室内温度往往达到三十六七度。上白班还好点,晚上时住处凉快些,碰到上晚班,白天在住处睡觉,根本睡不了。
痱子也布满了全身,一道折磨着林川,他体重从一百四十多直线下降到了不足一百二。
“这活真的干不了!”一次吃饭时,林川说。
但曹睿没出声。
直到一次邓小梅和曹未秋来玩,邓小梅见林川瘦得这样,自然责备,并说曹睿,“这样的工作明知是赔命的活,你还不松口叫他辞工吗?”
“嫂,我没叫他不辞工啊,是他自己不辞的!”
“没赚到钱,你处处给脸色别人,他这是在拼命,你忍心?!”
邓小梅说得曹睿无言以对。
邓小梅和曹未秋走后,曹睿开口说,“实在受不了,就把工辞了吧!”林川没回话,只觉得鼻子一酸,赶紧跑去了厕所,抹下眼睛里心酸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