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念的心里有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他想要给爸爸买一个蛋糕。

他知道爸爸挣钱很辛苦,因此并没有向爸爸要钱。

他每天努力地捡破烂,攒了很久才攒下来十块钱。

但是十块钱对他来说已经很多了,他以为自己至少可以给爸爸买一个漂亮的蛋糕。

然而他一进蛋糕店,才发现原来一个最小的巴掌大的蛋糕都要二十多。

对着店员的目光,姜无念无地自容。

这对年仅五岁的小孩打击实在太大,他跑出了蛋糕店,躲在角落里默默擦眼泪。

姜无念觉得自己很没用,他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长大了他一定要做一个很厉害的人,要挣很多钱,让爸爸不要受冻挨饿,不要再被坏邻居欺负。

他还要去找那个抛弃他们父子的男人,让警察叔叔把他抓起来,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最后姜无念跑遍了附近所有蛋糕店,终于买到了一个最便宜的小蛋糕,9.9元,还剩了一毛钱。

虽然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奶油,但是他很开心。

因为这是他给爸爸的第一份礼物。

他忙不迭拿着蛋糕回来,趁着其他小孩都在上学,没人找他麻烦的时候赶紧交给爸爸,但是现在交到爸爸手里,他又开始担心。

担心爸爸觉得他乱花钱。

但是爸爸没有,爸爸很开心。

爸爸蹲下身,在姜无念的脸颊边亲了亲,夸奖道:“我们家念念会自己挣钱给爸爸买礼物了呀!念念真棒!”

姜逸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也因为太过忙碌经常忘记,以前姜无念问过他,他就随口说了一天,没想到他却一直记得。

姜无念得到了夸奖和亲亲,嘴角咧开笑意,搂住爸爸的脖子蹭了蹭。

爸爸是一只很可爱的布偶猫猫,他的身上总是带着暖呼呼的香味,在姜无念的世界里,爸爸的怀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爸爸,也是最爱他的人,姜无念很喜欢和爸爸贴贴。

爸爸说,等他十岁过后,就有性别分化了。

姜无念想做一只布偶猫Alpha,身上带有爸爸的特征,又能够有能力保护爸爸。

但是他很担忧,因为爸爸的眼睛是蓝色的,头发是白色的,长得像天使一样,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但是自己却很黑,头发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

姜无念年纪不大,但是从小懂的很多,他知道他这样多半是随了那个没见过面的男人。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有些苦恼。

真丑,他不想长成那样。

姜逸拿着巴掌大的小蛋糕,对他说:“过生日要吹蜡烛,我们去拿个蜡烛过来吧。”

姜逸家有蜡烛,那种寻常人都不用的几乎被市场淘汰的东西,但是他们这里经常停电,姜逸怕黑,就买了好些蜡烛放在家里。

姜无念很开心,他去杂物柜里翻出一支白蜡烛,那根蜡烛几乎有他大半个手掌那么粗,他郑重地将蜡烛递给爸爸,看着爸爸将门关上,点上蜡烛,仿佛在举行什么了不起的仪式。

父子俩在烛光照耀下,像是拆礼物一样拆开了那个小蛋糕。

姜逸对他说:“过生日要许愿,念念快点许个愿。”

姜无念摇摇头,指了指他,又做了一个许愿的姿势。

姜无念说:这是他的生日,应该他来许。

姜逸说:“爸爸一个人许愿的话神明会听不到,念念和我一起许愿,这样神明才会听见。”

姜无念信了,他虔诚地闭上眼,双手合拢,在心里许下了一个愿望:他要和爸爸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许了愿,就是吃蛋糕的环节,姜逸为了满足孩子的仪式感,拿了一把水果刀,将那一小块蛋糕分成两份。

大的那份给了姜无念。

姜无念摇摇头,要跟他换一下。

姜逸温声道:“爸爸还不饿,吃不下这么,蛋糕放久了会坏,念念都把它吃光好不好?”

姜无念闻言,打消了让爸爸将吃不下的蛋糕放起来下次吃的念头。

姜无念第一次吃小蛋糕,拿着叉子一点点地戳着奶油在舌上抿,蛋糕很小,他甚至舍不得像之前在蛋糕店看见的那个小孩一样,一叉子挑起一大块往嘴里塞。

姜逸没有训斥他,只是眼眶微红,他抱住姜无念,低声说:“谢谢念念,爸爸今天很开心。”

“不过爸爸有你就好了,以后不用买蛋糕知道吗?”

姜无念知道爸爸的意思,无声点点头。

因为姜逸是未婚先孕,不能给孩子上户口,姜无念现在五岁了,还没有上幼儿园,况且就是能上幼儿园,城里的学费也真的太贵了,他交不起,只能自己买一些书本在家教他念书写字。

他知道念念每次看到筒子楼的其他孩子都背着书包去上学,眼里满是羡慕的目光。

姜无念生下来就是哑巴,小时候姜逸带他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是因为这个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缺少了来自父亲的信息素安抚,又因为自己在怀孕的时候情绪波动过大,还受过伤,导致孩子在肚子里没有安全感,身体受到应激反应,导致声带受损,所以说不了话。

这让姜逸的情况雪上加霜,因为他很多时候只能靠孩子的哭声来得知他是否是饿了还是尿了,或是其他,但是姜无念没有声音,姜逸只能在工作之余不时分神注意他。

医生说,姜无念的嗓子有治好的可能,但是手术成功率并不高,因为他天生缺少父亲的信息素安抚,如果治疗的时候有父亲的信息素安抚,就会大大提高手术成功率。

但是姜逸连记忆都没有,上哪儿给他找父亲?

况且手术费也是十分高昂的一笔费用,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姜逸有时会在路边帮人擦车,或是去公园帮人擦鞋,傍晚的时候还会去饭店里帮人洗碗,有时候也会帮人发传单、按小时工计算,找不到工作的时候,还可以去捡垃圾,反正一天到晚没闲着。

一双手因为常年泡在水里,已经变得浮肿,夏天的时候还好,一到冬天,手上的冻疮就开裂,泡在冰水了,疼得几乎没有知觉。

但即使他这么劳累,依旧无法存够给姜无念的学费或是手术费。

他腰肌劳损太严重了,做不了重活,别说凑钱给姜无念治嗓子了,甚至姜无念这么大了才第一次吃上蛋糕,还是他自己攒了捡垃圾的钱买的。

做他的孩子真的很不幸,他什么都给不了他,他的念念,永远只能羡慕别的孩子。

他也曾经多次想,念念会不会嫌弃他,嫌弃他这个爸爸没用,嫌弃他为什么没有给自己一个父亲,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件逼仄的小屋里长大。

不过念念很乖,他好像知道爸爸很辛苦,有意识之后就从来没有耍过小性子。

但是姜逸却更心疼,也更自责了。

现在是秋天,姜逸趁着天气不错,去公园里摆摊给人刷鞋。

公园里有很多悠闲的老人在散步,或是坐着聊天,姜逸坐在一棵柳树下,看到老人们几乎都穿布鞋,不免有些失望。

公园里面的桂花开了,整个公园都充满着扑鼻的芬芳。

姜逸喜欢桂花的味道,觉得闻起来很舒服。

看到有熊孩子在使劲摇一旁的桂花树,将原本开得好好的花摇落下来,他心中微叹了口气,这么好看的景色就这样被破坏了。

不过他只是个擦鞋的,哪儿管得了别人的闲事,说不定这个孩子就是哪个老爷爷老太太的孙子外孙,惹了他们不痛快,自己以后在这边也不好过。

姜逸等了一会儿,趁着一波人流高峰期的时候擦了两个双鞋,随后看看没什么人,也就收了工具,准备沿着街道去问问人要不要擦车。

即使姜逸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但是询问客人擦车的时候,也经常会被人恶言相对。

便宜的车主一般不会多花钱要他擦车,豪车车主却又总是嫌弃他是乞丐。

姜逸一开始还会小心跟人辩解,“我不是乞丐。”

车主弹着香烟,不屑地瞥他两眼,“不是乞丐好手好脚的来帮人擦车?”

后来姜逸就无所谓了,只是面带讨好,殷勤地问他们:“先生,您需要擦车吗?我保证会给您擦得很干净的。”

当然也会碰到一些心术不正的,看到姜逸的脸动了歪心思,车主摇下车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朝他吹口哨,“好啊,不如你来这儿帮我擦。”

姜逸被恶心到了,但是却不敢骂一句,因为这些人看起来都很有钱,很不好惹的样子。

他只能忍着恶心低头快步跑开。

现在的人往往也喜欢在洗车场去办卡用机器清洗,姜逸的生意也很不好做。

他只能在街上提着水桶,挨个从街头问到尾。

一天下来,也就才擦了几个。

姜逸缓缓直起腰,按了按硬的像钢板似的腰部,嘶着声等那阵疼痛慢慢缓过去。

他把水桶里的水倒进下水道,准备回家。

姜逸回到家已经快天黑了,念念已经在家炒好了菜,乖乖站在门口等他。

看到姜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马上就扑过去抱住姜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