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行动很快,私人医生第二天就被请了过来。
虽然一开始对于这么高薪的工作早有准备,但是得知贺峥要让他给自己在腺体上抽血,医生还是觉得有些心惊。
其实相比起Omega,Alpha抽取信息素更不易。
因为他们有很强的独占意识和领地意识,腺体更是他们最私密、最不容侵犯的地方,更何况是对于贺峥这个级别的Alpha,是更不会让人轻易靠近他的腺体,更别说要在里面抽血。
这无异于老虎屁股上拔毛,稍有不慎,就会被Alpha下意识的无差别攻击给伤到。
“先生,医生到了。”
贺峥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侧脸,薄削的嘴唇紧抿,一双长腿交叠,似是在浅眠。
听到声音,狭长锐利的眸子睁开,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带着如有实质的压迫力。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但就是让人有种被毒蛇猛兽环伺的错觉。
这就是顶级Alpha的可怕之处吗?
面对如此强悍的Alpha,医生下意识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冲动,但是一想到高额的薪资,他又咽了咽口水,咬着牙上前。
“贺先生,让我来给您检查一下吧。”
贺峥收回目光,神情依旧淡淡,“不用,该做什么我的助理都跟你说过吧,直接抽吧。”
医生为难地看着助理,助理无声地点点头,他也只得应下,既然能找上他抽取信息素,应当也是知道正规的医院不会帮他。
自然,活儿都到他这里了,不该问的自然不能多问。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医生戴上无菌手套,拆开抽血要用的工具和各类消毒的器具,临了,看着贺峥有些憔悴的脸,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我今天先给您抽100cc,不然您的身体——”
贺峥:“300。”
医生一愣,贺峥眼底没有一点动摇,他再回头看助理,后者已经不忍地别过了脸。
医生脑子里升起了不好的想法,这位该不是要破产了所以要靠卖血为生吧?
但是一想到人家给自己开的工资,又觉得不可能。
所以,他没事儿给自己抽这么多血做什么?还是在腺体处,那么敏感的地方。
医生没办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先给贺峥在腺体上消毒,触碰到他的腺体的时候,明显感觉Alpha身上的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
医生手上微颤,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被甩飞出去。
但是他似乎特别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眨眼间那股煞气便缓和了下去。
医生赶紧抓紧时间将针刺进腺体,针头连接着导管,血液很快流进血袋里。
万幸的是,贺峥没有无差别攻击人。
Alpha以超乎常人的定力容许了一个陌生人侵犯他最脆弱的领地。
医生看着他脖子上凸起的青筋,以及沙发上用力攥到发白的手指,心中微微咋舌。
那么难受煎熬的过程,他不仅忍了下来,而且全程都很安静,只能听见他略显克制的呼吸声。
他眼睁睁看着贺峥的脸越来越白,像是被抽去了本该有的颜色,嘴唇也有点发青。
医生看着只抽了100cc的血袋,有些着急,“先生,已经够了,您不能再抽了。”
贺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眶里浮动着暗红的血丝,看着十分骇人。
医生心中战战,这人真是不要命了吗?
他不会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跟这位先生有什么血海深仇吧,现在让他抽血,难不成是想让他背上人命?
贺峥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得胃里难受得厉害,生命力仿佛在急剧流失,他感觉自己正在接受剥夺,却毫无还手之力。
这让一向处于强势地位的Alpha感到无比恼怒和痛苦。
精神力下意识想挣脱,理智又将他拉回。
每一次抽血的时候,他都会想到那天,想到姜逸拖着病体,也要毅然决然来抽血,而他那时承受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要来,只因为想跟他早点了断。
明明刚抽了那么多血,连走路都走不稳,却还是着急着离开。
他那天,其实是想追出去的。
但是诺格纳说,外面有媒体,如果被拍到了什么,对他们三个人都会造成困扰。
而且,诺格纳说,贺峥,他不想见到你,你在只会刺激他。
贺峥成功被说服了。
是啊,他一个那么怕疼的人,却拼了命不顾危险也要来,只是因为,他不想再见到他。
后来,他又被贺嵘掳走。
身体明明已经达到了极限,却又被绑在那么高、那么冷的地方,亲耳听着自己那些日子是如何利用他的。
所有的希望和期许,都在那瞬间被碾碎。
贺峥深吸了一口气,尾音带着细颤,他甚至不敢再想后来姜逸面对他时那种眼神。
没有半分温柔和爱意,那种顽强维持了八年的感情,一直靠姜逸一个人苦苦支撑,最后,终于在那一刻断了。
当他说出,贺峥,我不喜欢你了。
他知道,那八年,终于将他的喜欢和热情渐渐消耗光了。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却让他无法接受。
可是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活该。
腺体上传来微小的刺痛,针头终于被拔出。
医生将棉签按在针眼处止血,贺峥抬手自己按住。
看着血袋里新鲜的血液,仿佛还带着一丝桂花的金色,香味旖旎,颜色艳丽。
医生感叹这么优质的血,要是他自己的,多抽一滴都心疼。
贺峥却看也不看那袋血液,对助理说:“快送过去。”
医生越来越觉得,这位似乎在偷偷干什么不正当的交易,为了他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他决定当没看到。
贺峥仰躺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想说,医生知道,他是难受得说不出话。
“先生,我现在帮您输点液缓解一下。”
贺峥没说话,只是配合地将手伸出来。
即使他很虚弱,可那双手依旧年轻有力,修长的指节匀称,带着强势的力度感。
听说这位可是费曼家族的准女婿,他未来的妻子诺格纳是位顶级医生,应该不会容许他做出这样伤害自己的行为才是,也难怪他会找自己来动手,就是不知道他抽那么多血是想要送去哪里。
不过这些人的私事,他们自然是知道越少越好。
医生拿了一个衣帽架充当挂钩给他挂好药水,想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却见贺峥已经闭上眼,几乎陷入了昏睡。
*
姜逸这个棋子在贺嵘手里还算有几分用处,比如他只对贺峥说了一句,姜逸想出去逛逛,不喜欢被人监视,贺峥的人果真就撤得远远的。
贺嵘没有带他去美食街,因为里面的油腥味重,人潮拥挤,对怀孕的Omega极其不友好。
但是姜逸想吃什么,贺嵘就叫人去帮他买。
他开着敞篷跑车,带着姜逸出去兜风,此时正值夏季,风吹来让人感觉很凉爽。
姜逸坐在他的车里,拿着小勺子舀一口冰淇淋,精神都好了不少。
贺嵘说:“再吃两口不许吃了,你怀孕了,对肠胃不好。”
姜逸点点头,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果真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随后,又拿起一旁的各种水果和小零食。
贺嵘想说一句别把吃的弄到他车上,这车很贵的。
还没说出口,姜逸就不小心把一串小烤肉给弄翻了。
贺嵘:“......”
姜逸小心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地摸摸肚子,“快跟舅舅说对不起,如果不是你想吃零食,爸爸就不会把舅舅的车弄脏了。”
贺嵘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听他这么说,哪儿还敢有意见。
他可算是看出来了,姜逸这人表面看着挺正经的,实际上就是个小无赖,明明自己嘴馋想吃东西,却把什么都推给孩子。
姜逸却不乐意他这么说。
“我吃东西到肚子里,还不是被孩子给吸收了,所以我想吃就是他想吃呀。”
贺嵘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多歪理。”
姜逸抱着一袋零食咔嚓咔嚓地啃,“这个不是歪理,我妈妈说她怀我的时候,就是因为我太贪吃,所以她不得不吃好多东西,才能喂饱我,导致她把自己都吃胖了。”
贺嵘忍不住笑出声,“那是因为胎儿需要更多的营养,它又不能吃到小肉串和冰淇淋,其实嘴馋的是大人。”
姜逸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这样啊......”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开心,贺嵘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但是下一刻,姜逸的目光又被吸引了,他指着道路旁的一大片垂落的花瀑,“那是什么花,好漂亮!”
贺嵘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道:“紫藤花,花开的时候就会像瀑布一样。”
姜逸眼里闪动着雀跃的光,期待着问他,“我可以下去看吗?”
贺嵘:“当然。”
姜逸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像是置身于一片梦幻的紫色仙境,道路两旁的枝蔓垂下,形成了一片花海隧道,一束束花色由浅到深,像是将所有紫色沉淀到顶端,有种秾丽而盛大的垂坠感。
走在路上,香风阵阵,风搅动起细小的花,飘落到地上,零星的花瓣铺成花路,仿佛要通往另一个美好世界。
姜逸身子有点沉,不敢走快,但是脚步依旧轻松,他轻轻拂过那一串串紫藤花,冰蓝色的眸子染上梦幻的色彩,嘴角扬起满足而惬意的笑,教人移不开眼。
贺嵘撑靠在后视镜旁,看到他轻闭上眼,去嗅那一阵芬芳,猫猫的耳朵舒服地伸展着,阳光透过花的形状偷吻在他的脸侧。
他偏头对他笑,如春景中一场缱绻温梦,“舅舅,宝宝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哦。”
贺嵘怔了怔,嘴角微微一挑。
紫藤萝本是春天的花,但是——
“如果他喜欢,花期会为他停留。”
姜逸莞尔,“那就谢谢舅舅啦。”
贺嵘从没见过这样的姜逸,这么活泼,这么爱笑。
好像一瞬间被注入了鲜活的灵魂。
然而他却知道,这才应该是他本来的样子。
他好像把自己弄丢了很多年,而贺嵘,曾短暂地替他拾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