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脑袋疼得要炸开了,挣扎间有银色的发掉落几缕。

他看着眼前陌生极了的青年,哀求道:“林西沉,求你,放过我......”

自从他爸妈出事以后,他低三下四求过太多人了。

求爸妈不要离开、求叔叔伯伯把爸妈的遗物还给他、求学校看在他们家给他们捐过足球场的份上,不要这么急着赶他走......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变了脸,变得好陌生,人人像是吃人的恶魔,将这只可怜的布偶猫所有的自尊踩在脚下。

林西沉笑着看他,脸上充满了恶意,“放过你?这怎么行,你不是想要回你爸妈的骨灰吗?那就得乖乖听话啊。”

他被自己昔日的好同学、好朋友攥着发,恶言讽刺道:“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装什么清高?姜逸,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做什么都摆出一脸单纯无辜的模样,你是不是觉得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应该让着你?”

姜逸流着泪,因为被攥着头发,只能小幅度地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林西沉的手掐在他脸上,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将他的脸划破,“你是不是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配跟贺峥站在一起?”

姜逸蓦地瞪大了眼睛,“原来你......”

林西沉也喜欢贺峥?可是,可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啊。

林西沉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冷笑道:“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姜逸脸上被掐得青紫,还想跟他解释,“西沉,我真的不知道,而且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够了!”林西沉怒道,“收起你那副伪善的面孔,你明明就知道我喜欢贺峥,还故意在我面前炫耀你跟他的契合度很高,你不就是故意挑衅我,想让我退出么?”

“我偏不如你所愿。”

他是十分嫉妒姜逸这张脸的,嫉妒到恨不得让这个人立即消失,身边有人提醒道:“行了,西沉,那个人要来了,把他脸划了会坏事的。”

林西沉有些可惜,却只得作罢。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姜逸,这样俯视的姿态让他从内心感到十分愉悦,他终于把姜逸,把整个姜家踩在了脚下。

“姜逸,念在我们同学一场,你还帮过我,我肯定要好好报答你,一会儿客人来了记得好好伺候,知道吗?”

他拍了拍姜逸的脸,轻声道:“要不然,我保证你再也摸不到你爸妈的骨灰。”

姜逸脊背倏地发凉。

饶是他再蠢也明白过来。

之前他去殡仪馆认领尸体被阻拦,他以为是他那些叔叔伯伯从中作梗,他斗不过他们,刚好碰到了林西沉,便祈求他帮助自己,林西沉满口答应,只说要自己陪他去办点事。

而后果,显而易见——他被带到了这里。

这背后,竟然有林家从中掺和。

姜逸再一次为自己的愚蠢买了单。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间和地狱只在一朝一夕之间,为什么所有人都像是换了张脸,全都戴上了恶鬼的面具,对他露出凶狠的獠牙。

这几天他流落了很多地方,从前觉得这座城市满是明丽辉煌,处处干净漂亮。

而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只是自己之前一直被护在光明之中,从未见过黑暗。

他看着门打开,走进来一个跟他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依稀记得这是某个公司或是某个企业的老总。

姜逸颤着声,问:“我还能见到我爸妈吗?”

林西沉嘴角玩味地勾起,“这要看你啊,小逸。”

*

姜逸睫毛轻轻颤动,幽幽浅淡的眸子倏地睁开,他大口喘息着,眼神发空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姜逸深吸了一口气,闭了眼,侧过头看到手背上的针头。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喉咙疼得像刀刮一般。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一阵厌恶和恶心感涌上心头。

没办法,他在这座城市孤苦伶仃,要想活着,只能自己打120了。

但他其实真的很讨厌来医院。

记得那年,就是在医院,他送走了自己的父母,从此偌大的姜家倒了,而他的噩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从前那个娇生惯养,在哪儿都受到人追捧的小少爷,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都可以轻贱的野种。

而自打双亲车祸去世之后,他就被他那些亲戚赶出了家门,又因为他交不起高额的学费,被迫辍学。

以前那些遇见他只会奉承的富家子弟,一夕之间全变了脸,他们围在一起奚落他,嘲笑他,他自认为的好友林西沉,还把他骗去那种交易会所。

姜逸紧咬着牙关,眼泪止不住流淌。

至今,这件事仍是他过往许多年里的噩梦。

他承认,自己真的很没用,当时走投无路,他的的确确有了想要妥协和屈服的念头。

只要他们肯把父母的骨灰还给自己,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本已经准备好接受命运的挞伐,却在那道门彻底阖上之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一瞬间,所有的念头抛之脑后。

他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救自己,他只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贺峥身上总有一种魔力,明明之前无数次告诉自己可以放弃,可是一旦看到他,心里又总有一个声音仿佛在告诉他,再坚持一下,不要放弃。

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口,喊道:“贺峥!救我!”

他看到贺峥脚步一顿,眼中有了片刻希冀。

就在他要触碰到那道门的时候。

整个人却被绑缚住,嘴也被死死捂住。

草木香的信息素裹缠住姜逸,他看到自己身上的藤蔓,知道这是林西沉的能力,藤蔓越收越紧,他几乎不可能挣脱。

华丽厚重的大门将所有的声音和光亮阻隔在外,留他在晦暗的纸醉金迷中腐烂。

姜逸绝望地被拖回去,林西沉面色阴沉地摔了他一巴掌,“我劝你最好老实点。”

说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怎么,你还指望贺峥能救你?以前大家都是看在你的身份上才肯理你,现在,呵,你要不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