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那天, 谢清元本来要背谢知归下山的,他脚伤还没有完全好,结果“云松”那小子非抢着他要来背, 硬把她挤一边去了, 她刚要作为长辈训这小子几句, 就看见谢知归居然没有任何意见就自己爬上了那小子的背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摔晕头了。

谢知归搂着“云松”的脖颈,从身后喊她,“姐姐,快跟上。”

谢清元回神,从地上站起来看过去,两人已经向山下走去,清晨暖黄的曦光中,交叠的背影熟稔的像一对恋人, 倒显得她这个亲姐姐是个电灯泡。

她直觉哪里不对劲, 他们两个最近好像黏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 每次她去找谢知归,“云松”必在,她捕捉到过一些不寻常的温热氛围, 但要往那个方向想又不可能,因为谢知归不会喜欢未成年小屁孩, 云松又是个一门心思向道的痴儿。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感天动地异父异母兄弟情?

他们背着她结拜成兄弟了?

嘶,好像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谢清元晃晃脑袋,见人消失在视野里了, 也不想了,拎着行李赶上去。

两人正在下天阶, “云松”听到身后匆匆追来的脚步声, 侧身让出一条路, “请师叔走前面吧。”

“啊?”谢清元问为什么。

谢知归也从后面探出脑袋,看向“云松”侧脸。

“云松”诚恳且一脸为她着想地说:“我背着哥哥走的慢,怕挡着您的道,惹您不耐烦,还是您先走吧。”

谢清元想想也是,就几步跳下台阶,走到了他们前面,回头扬头对他们说:“我帮你们去前面探探路滑,你们后面小心跟着,你可千万别把我弟弟摔了。”

“云松”保证道:“放心吧,就是把我摔了,谢哥哥也不会伤到一点。”

他可舍不得。

谢清元对这孩子的一番话十分满意,多乖多体贴。

觉得如果他们真成了拜把子兄弟也不错,就是她和“云松”的辈分可能乱了,不过无伤大雅,她也不在乎这些。

“你走慢点,走稳点。”谢清元说完,径直往下走。

“云松”微笑不变,“师叔安心交给我。”

他确实走的稳,谢知归感觉不到多大的颠簸,但他也故意走的很慢,和谢清元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大。

谢清元好糊弄,谢知归不好糊弄,从刚才起他就怀疑这家伙揣着坏水呢。

“你又想做什么坏事?”他压低声音,轻轻戳了下明匪玉的脸,别说,这假皮做的是逼真,手感和真人一样柔软,还是热的。

明匪玉看了看前头毫无察觉的谢清元,也不装了,唇角微微扬起,转头和抵在他肩头的谢知归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是我干坏事,是我们要一起干。”明匪玉眼中闪着愉悦又期待的眸色。

“什么?”谢知归看他这样,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阿归,”明匪玉微笑看着他,小声哄他说:“和我偷个情好不好。”

谢知归愣了一下,随后紧张地看向谢清元那边,见她应该没听见这话才稍微放了点心,可他耳朵尖尖上已经开始出现薄红色了,微微抬眼对上明匪玉欲色氤氲的眼底,这双妖异的眸子好像有种隔空施加蛊术的能力,蛊惑他一起犯错。

但强烈的羞耻感最终还是压制下了内心悸动不安的情愫。

“不偷。”他扭头拒绝,不去看明匪玉。

青天白日之下,还是在外头……不行,他要脸。

打死都不偷!

可明匪玉不饶他,“你要是不答应,我可就脱了这层人皮,把你姐姐喊回来。”

“你敢!”谢知归咬牙切齿,明知明匪玉在光明正大威胁他,却除了摆出凶脸,瞪他几眼,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看我敢不敢。”

明匪玉转过头去,做势要喊谢清元,“师……唔。”

谢知归双手一起上,死死捂住了明匪玉的嘴,牙根都快咬碎了。

“闭嘴!不许喊她!”

明匪玉知道他急了,说不了话但扬了扬眉梢,意思是,不喊可以,那你就得答应我的要求。

“……”

谢知归不敢放开捂着他的手,又被他看的脸上发燥。

“只能一下。”

他小声妥协了,确定谢清元对他们的动静毫无察觉后松开手,在明匪玉嘴角很快地亲了一下,亲完就跟缩头乌龟似的躲回了明匪玉身后,明匪玉还没什么反应,他先做贼似的心慌火燎。

明匪玉看向背后,只看到一个埋住脸的脑袋,可耳朵没藏住,红的明显像挂了颗红珠子,有点欲盖弥彰,明匪玉不禁笑了笑,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会想去捏捏他,但现在只能打趣,“你怎么这么胆小?亲一下就受不了了。”

“滚。”谢知归在他心口打了一下,不轻但也没多疼,跟小猫挠爪子似的。

“混蛋。”

“我们一起偷的情,我是混蛋那你是什么?”明匪玉笑问:“小混蛋?”

谢知归又羞又恼,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你!”

走在前面的谢清元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但什么也没有看到,“云松”淡定自若背着谢知归慢慢往下走,要说有哪里不对,就是谢知归怎么把头埋后面去了。

“小归,你怎么不把头抬起来,不闷吗?”

“不闷。”

可谢知归的声音听起来就是又闷又哑,谢清元从未听过他这样音调,可能是天阶上吹的风太冷了,把声音吹变了调吧,总不能是人为的。

她没细究,继续下山。

在她回头的刹那,明匪玉心口又挨了谢知归一拳头,这次可不轻。

明匪玉并不生气,知道他在赌气,把他抱的更稳,慢悠悠走下台阶。

“错误是我们一起犯的,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谢知归心有不平,反驳道:“是你逼我的。”

“是吗?”

明匪玉话中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那我现在逼你再亲一下,不然我就喊你姐姐来。”

谢知归:“……休想!”

“好啊,”明匪玉立刻冲着谢清元背影喊:“那个,师……”

谢知归心里猛然一慌,双臂搂紧,从他背后跃起,拿吻封住了他的嘴。

“说了闭嘴!”谢知归气呼呼地瞪着他。

明匪玉:“你看,你说我逼你,可是我都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也没有拿武力胁迫你,但是你能准确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心里都明白的。”

“阿归,你其实也想做的,对吧。”

明匪玉笑意不减的眸子似乎看透了谢知归藏在羞耻心下的渴望。

谢知归还欲辩解,“我没有……”

可是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他开始听到内心深处的声音,以及难以启齿的渴盼。

明匪玉继续说道:“你知道我的行为过分,你却一直纵容我、配合我,你看看你,脸都被逗红了也没真生气,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我的阿归。”

明匪玉话还没说话,谢知归又躲回背后去了,明匪玉拍了拍他,他感觉得到背上人身体是紧绷着的。

明匪玉轻声安抚地问他:“你在紧张还是害怕?”

谢知归沉默了有好一会,情绪不明的声音很轻地响起,“我变了。”

“你把我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明匪玉问他:“那你怕吗?”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现在追求缠绵和刺激的不仅仅是明匪玉,他也是。

换以前他绝对不可能在人前和另一个人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更不可能主动。

但今天他做了,那明天、后天呢?会不会再做出这种白日偷欢的事?

欲望这种东西,一旦撕开一点束缚的枷锁,就会宛如得了雨水滋润的野草般疯狂生长,将他淹没在致密繁茂的绿色浪潮中。

从他第一次放下羞耻心开始,他的身体,他的情感,就跟着明匪玉而走了。

互相吸引,互相磨合,慢慢变成对方的样子。

“我会变成怪物吗?”

他抬头看向明匪玉,几乎是一瞬间,明匪玉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看不懂,却下意识觉得发怵。

就好像,一个疯子艺术家在欣赏他最美的作品。

明匪玉发现他好像在怕自己,心里没有难过,反而是难以言喻的愉快。

怎么说呢,就是他养了这么久的鱼儿终于察觉到它畅游的地方不是大海,而是他掬在手心的一捧水。

“如果我说是呢?你会害怕吗?”

谢知归指尖在他心口漫不经心地画着圈圈,反问:“我成了怪物,你还会喜欢我吗?”

明匪玉毫不犹豫:“我会。”

“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我会为你负责,爱你如初。”

这是真话,不过,谢知归听不出其中的更深更隐秘意图。

那是一张滚烫、阴暗、窒息却又温柔的网。

谢知归说过要给他完整的信任和爱意,所以他压根不会去多想。

“明匪玉,我有事和你说。”

明匪玉微低下头,谢知归迅速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

亲完,明匪玉懂了什么,笑着看他,等他说话。

如他刚才所说,他会一直站在他身后给他底气,谢知归勾唇微笑,眼中不再遮掩爱意和渴望。

对情人的渴望,本来就是相互的。

“阿玉,这个情,我和你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