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攻克漳平

李从文透过望远镜看着对面阵地上不时晃动的人影感到哭笑不得:进攻厦门的三十四师士兵正在军官的指挥下挖战壕、拉铁丝网,不遗余力地构筑防御工事。如果不了解情况的人看了,还以为李从文的部队是进攻的一方呢!

李从文放下望远镜,在掩蔽部里来回踱步来,大脑高速地运转起来,希望能找出解决对手的办法。旅长驰援龙岩之前命令他一定要坚持三到遂,可是现在才过了一天就被敌人突破了第一道防犀推进到距离厦门市区不足十公里的地方。工程公司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修筑起来的野战工事,虽然发挥了的作用,使李从文得以用非常微小的代价把正面敌人阻击在阵地前面,寸步难行,但是最后却不得不主动放弃,因为大约一个团的敌人已经从西面迂回到阵地的侧翼。敌军的指挥官非常狡猾,经过第一天的试探之后,发现守军虽然火力猛,战斗力强,但是兵力却明显不足,于是立即调整战术。在正面保持优势兵力的同时,派一个团从侧翼迂回前进,稍微遇到一点抵抗就立刻停下来,构筑牢固的防御工事,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架势。李从文虽然有集中优势兵力,吃掉敌人一路的想法,但是手头只有一个团的兵力,已经留下两个连在厦门市区驻防,再分出部分兵力阻击正面之敌,剩下的兵力根本吃不掉敌人一个团。短短两天的时间,李从文已经连续后退了二十公里,对敌人的这种打法没有一点办法。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正面的敌人又开始大举修建工事,防止给守军可乘之机,而西面的迂回部队肯定又在乘机向前推进,等到天亮的时候,李从文肯定又不得不后退。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的话,明天日落前,厦门肯定已经在敌人手里了。李从文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单独领军就会遇到这么艰难的局面,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是旅长或者是钟武他们几个人在的话,应该想得出解决的办法!和这几个人相比,自己虽然从军时间最长,但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却是最差的。”

李从文正在自怨自艾,卫兵进来报告,说厦门部队派人护送一个人过来见他。李从文点点头,示意把人带进来,然后满腹狐疑地望着门口。不一会,一个身穿长袍马褂,头戴呢帽的高大男子跟在卫兵的身后走了进来。一进门,来人就摘下帽子,大声说道:“李团长,鄙人马鸿兴,想找贵军的孙旅长商量些事情,不知老弟能不能帮帮忙?”

“马鸿兴!”李从文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须发花白,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不可思议地惊叫道:“你就是那个在洛阳桥和卫立煌激战三天的独立团长?”

中年男子微笑着说:“正是鄙人!”

李从文问道:“可是总部发来的情报上不是说你被卫立煌包围在一座山上,最后全军覆没了吗?”

马鸿兴笑道:“情报的前半部分是对的,只不过马某占山为王近二十年,附近的一草一木都是了如指掌,逃出中央军的包围圈还不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李从文点点头,说:“是这么回事!”然后问道:“不知马旅长现在有什么打算呢?据我所知,总司令已经撤退到龙岩,我们旅长已经带领部队赶去增援了,你要不要我派人护送你到龙岩去?”

马鸿兴摇,说:“要去龙岩我自己已经去了,不会等到现在。总司令既然退到龙岩,看来是想撤退到两广去了,我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当然要留下来。当初你们十九路军收编地方武装,蔡廷锴不计较马某是土匪,以兄长之礼对待,又委任我为独立团长之职,马某自然感激不尽。你们成立新,马某就是看蔡廷锴的面子也肯定支持,只是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么多败类,把形势搞得这么糟。月前,我在洛阳桥阻击卫立煌的时候,蔡廷锴要我撤退到漳州找孙百里,后来被敌人包围,折腾了半个多月才跑出来。现在想和你们独立旅合兵一处,再和中央军干一场,谁知道孙百里又跑到龙岩去了,过不了几天,这福建省内只有我一支队伍了!”

李从文眼睛一亮,急忙说道:“绝对不会的!总司令会怎么做,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们旅长绝对不会离开福建!”

马鸿兴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李从文解释道:“旅长临去之际曾经电令我在厦门坚持三到遂,等待他回师增援!再说,以我对他的了解,旅长绝对不会让弟兄撤在自己后面的!”

马鸿兴很感兴趣地说:“看来你很佩服自己的旅长,蔡廷锴也对他赞不绝口,看来不是等闲之辈,马某一定要结识一下。”然后用手一捋胡子,说:“我就在厦门等他吧!”

李从文忙说:“最好还是到漳州去等比较好,厦门快要守不住了。”

马鸿兴不解地问:“我感觉贵部装备精良,士兵训练有素,战斗力不弱呀!三十四师的师长蒋佰涛是个老油条,打不了硬仗的,怎么可能抵挡不住呀?”

李从文无奈地说:“兵力不足呀!我这里只有不到一个团的兵力,又没有大炮,只能勉强把正面敌人挡住。但是敌人又派出一个团,不断地向我军后侧运动,迫使我不得不后退。”

马鸿兴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样啊!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我手里还有两千多人,明天就可以拉过来。”

李从文大喜过望,激动地握住马鸿兴的双手使劲地摇动,说:“你可帮了大忙了!只要你能把正面的敌人拖住一天,我就能把敌人的迂回部队打垮,战线就能稳定下来了。”

马鸿兴说:“没问题,对付蒋佰涛这种老滑头我最有办法了!”然后马上站起来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去集合弟兄们!”

次日清晨,马鸿兴就带着自己的部下来到阵地上,李从文看了之后大吃一惊:面前的两千多人穿着颜色各异的服装,式样也不尽相同,既有十九路军的军服也有中央军的军服,而大部分人完全是农民的打扮。

这些人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有鸟、汉阳造、德国毛瑟,最后面的几十个人居然还抬着几门土炮。

李从文的心往下一沉,正准备说话,马鸿兴抢先开了口:“李团长,你可不要小看我的这些兵,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卫立煌的部队那么厉害,还不是被我们打得寸步难行!你放心去吧,这里就交给我的弟兄,保证天黑之前把阵地完整地还给你!你要是兵力不足,可以再拨一个营给你。”

李从文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你们只要把阵地守住就可以了!”

马鸿兴自信满满地说:“开始换防吧!”

李从文带着满腹的忧虑率领部队向西进发,走了两个小时后和一直在监视骚扰西线敌军的一个排汇合了,这时候,担任迂回任务的敌人又开始分成几路,开始平行向前推进。李从文把部队埋伏在一座小山上面,然后再次派出骚扰部队。声响起后,早已经司空见惯的敌人毫不惊慌,一边还击,一边快速前进,追了上来,骚扰部队迅速后退,消失在山背后。

等敌人的先头部队过去以后,李从文命令部队出击。战士们从山坡上一跃而起,宛如下山的猛虎扑向敌军,喊杀声响彻云霄。在一团的突然袭击下,敌军被从中间分割成两段,首尾不能相顾。李从文指挥部队从中间开花,向两头攻击。冲在最前面的战士把轻机用绳子挂在脖子上,一边奔跑,一边猛烈射击,打光了弹夹就让后面的战友补充上来。敌人如同被割的麦子,成片地倒下,后面的见机不妙撒腿就跑。很快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逃兵的行列,沿着来路撒腿狂奔,把试图阻拦的军官冲得七零八落,军官们见大势已去,只好随着人流而去。

如此轻松地获得了胜利,李从文感到很吃惊,看来这里的部队绝对不是敌人的主力,很可能是临时拼凑的保安团之类的地方武装。留下一个连打扫战场后,李从文迅速率军回援,他非常担心正面防线的安全,敌人一旦得知迂回部队被击退的消息,就知道守军主力不在,然后乘机猛攻。

果然不出所料,距离防线还有两公里的时候,就已经听见各种支的射击声和炮弹的爆炸声。等李从文赶到的时候,三十四师又发起了一次进攻。大约一个营的士兵从对面阵地站起来,弯着腰开始冲锋,同时各种轻重武器开始射击,掩护冲锋部队,守军的阵地立刻被硝烟笼罩起来。远远望去,只见战壕里连续不断地飞出手榴弹,在空中抛出一条完美的弧犀滑行了近百米之后落在敌人中间,带走条条生命。这时候,四个体型肥壮的大汉从战壕中站起来,两个人抬起一门土炮跳出战壕,弯着腰,迎着敌人冲了上去。这四个人身上都顶着几层湿淋淋的棉被,只在眼睛的位置留出一个洞。纷飞的子弹不断地打在几个人身上,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前进的速度。等到了土炮的射程后,立刻扑到在地,一个人用火柴点燃引犀另一个人调整炮口的角度。两声巨响之后,炮口喷出大片的火焰,覆盖了好几十平方米的空间,首当其冲的七八个敌人被铁钉和铁砂子打得如同筛子一样,浑身上下满是窟窿,不住向外冒着黑烟和血水。还有几十个受伤的士兵倒在阵地上面,嗷嗷惨叫。原始武器造成的精神压力远远超过其真实的杀伤力,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攻击方式的敌军士兵一下呆住了,当被同伴的惨叫声唤醒后,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任凭军官如何喝斥,再也不愿意上前了。

完成攻击后,四名壮汉又抬着土炮跑了回来,一跳下战壕,立刻被围住,战士们七嘴八舌地开始夸奖起来,几个人非常得意地抱拳一周,俨然一副草莽英雄的模样!马鸿兴施施然地走过去,说:“王老六,你们这次干的不坏!”

几个人连忙说:“谢谢老大夸奖!”

李从文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卫立煌会在洛阳桥一筹莫展,同时暗自庆幸这伙人不是自己的敌人。见识了马鸿兴独立团的利害,李从文对完成孙百里交待的任务充满了信心,决定再也不后退一步,要把三十四师牢牢地拖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