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上)他回来了!

“那人是不是傻子啊,竟然真的相信那个传说,真的这样做。”

“长得挺帅的,用不着这样吧!”

“估计是受什么刺激了……”

傻子?对,他确实是傻,而她,竟然跟着他傻起来。

就在各种窃窃私语从四周不断涌来之际,凌语芊猛地也跪下来,她弄不懂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让那些人看他笑话,不能让那些人把他当傻子,又或,即便真的被说,也应该是一对傻子。

对于她此举,野田骏一是绝对想不到,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诧异又惊喜地盯着她。

昨天晚上,老头子最后一次联系他,再次提醒他,本次暗杀任务非常棘手,比以往都危险,问他是否真的决定接此任务,他犹豫思虑了一会儿,毅然给出确定的答案,老头子于是不再多说,只道等下把钱转到他账户,望他尽快启程去美国,还说会帮他买巨额保险,届时是祸是福,看他个人造化。

长时间在枪口上生活,他清楚那些危险,即便身手了得,却也没能力决定自己的生死,正如老头子说,是福是祸,听天由命,他不敢确定自己还有没有活命回来,故他希望,在去之前,能实现隐藏心中多时的一个梦想,那么,不管此去是生是死,都已足矣。

然而,他想不到她会跟着他一起跪下!难道是老天爷听到他的祈祷,怜悯同情他,给他一个惊喜?

那么,老天爷,你能否再眷顾我一次,让我这次的暗杀任务顺利完成,活着回来?

上天自是没法回他,他则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归来,与她白头偕老。

因为激动亢奋,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凌语芊不知他内心所想,只以为他是被她的举动高兴,略觉赧然之余,疼惜再度涌上心头。

野田骏一,要是我们能早点认识,在我认识贺煜之前就相识,那该多好。

内心深处,冷不防地响起这么一句话,但很快,她又自嘲地笑了。

有时候,时间确实是决定爱情的重要因素,可谁又确保,就算野田骏一较贺煜早认识她,她便跟他在一起,爱情,很玄,没有人,能把它操控通透,她能做的,是不辜负,譬如,像现在这样,给他带来快乐。从来都是他呵护她,给她欢乐,现在,她该学着回报一下。

空间,仿佛静止了,时间,仿佛停止了,他们若无旁人地跪在地上,相互对望,身后那些人,各种点头评足的言语,已从耳畔绝缘,彼此听到的,是对方的心声,彼此看到的,是对方真诚而美好的容颜,等到他们觉得够了,才终止。

“脚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旁边刚好有颗大石头,野田骏一将她抱到上面,轻揉着她的膝盖,动作小心翼翼,格外温柔,少顷,他忽然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嗓子带着发自咽喉的哽咽,“丹,谢谢你,我真的想不到你会陪我一起祈祷,我……会永远记住今晚的。”

凌语芊微微一愣,心潮也迅速**漾开来,是啊,她也料不到自己会……可膝盖上传来的痛,证明刚才她确实那样做了。

犹记得,当年贺煜带她来的时候,曾戏谑作弄要她陪他一起跪下祈祷,虽然那只是说笑,但她知道,只要当时她一说好,他会真的拉她一起跪下的,结果,她当然没如他所愿。反而今夜,她与另一个男人……

她不由抬起头,重新看向遥远的夜空,在那一幕幕灰暗中,仿佛看到一张俊美绝伦的容颜,心里头,更加百味陈杂,她分不清,那是何种感觉。

野田骏一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数秒后,低头继续为她揉着膝盖,直到差不多,再抬头,轻声问,“好些了吗?”

凌语芊回神,冲他点点头,看到他帮她拉下裤管,就在她旁边的石块坐下。

彼此间,不再做声,目光都朝着前方,心里都想着一些事。

一会,凌语芊打破沉默,“骏一,你昨天说到美国后恐怕无法跟我通话,是不是因为你爷爷?你怕你爷爷知道我们又在一起,又想点子占我便宜?”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野田骏一赫然一怔,继而,急忙否认,“不,不是因为他。”

“那是因为什么?”凌语芊趁势追问,说出心中顾虑,“我总觉得,你这次去美国并非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因为你不想我担心,于是没让我知道?可是骏一,你知道吗,我很感谢你对我好,但我希望自己也能对你好,至少,让我关心你,跟你分担一些我能分担的事。”

嗯,他何尝不希望她对他好,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然而,这次的事他无法如实相告,一旦说了,事情就再也无法继续下去,善良如她,又怎会让他去冒险,断然不会的!

丹,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很满足,这样,已是对我的莫大帮助和鼓舞。

怀着激动的心情,他依然没有照实说,坚持之前的借口,凌语芊尽管还是忧心忡忡,却无可奈何,只能自我安慰,兴许,是自己想多了,既然他不肯说,自己何必给他添加麻烦,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这临别之际,好好地陪他。

于是,她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静静地陪他坐下去,虽没情话绵绵,可彼此的心灵都异常宁静、舒适,将近十二点钟,她考虑到他明天要早起坐飞机,为了让他好好休息,提出回家,不料,他却说他不累,就算坐到明天,他也愿意。

她笑了,美丽的容颜挂着浅浅的笑,淘气地对他取笑一句,接着,撒了一个慌,“我放心不下琰琰,想回去看看他。这样吧,等你回来,我再陪你来一趟?”

“真的?”野田骏一惊喜,得到她的颔首确定,再一次陷入激动当中。

凌语芊静静看着,嘴角再度浮起会心的笑。假如,她事先知道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一定不会这么快就离开,她会陪他呆到明天,后天,甚至让他无法前往美国,可惜,她没拥有预知能力,无法改变未来的命运和发展……

翌日,野田骏一走了,不让凌语芊送机,说是怕她伤感,舍不得他走,他明明笑着说,凌语芊却仿佛见到他眼中带着浓浓的伤感,刺痛着她,不禁惆怅起来,结果,却也只送到他小区外,望着他坐上计程车,慢慢消失于视线之外。

送琰琰去幼儿园后,她约振峯见面,将五千万的支票交给振峯。

瞅着真真切切的支票,池振峯怔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得知野田骏一回了美国,还去那么长时间,他又顿然大喜,趁机提议,“Yolanda,既然他不在,这段时间你就搬去贺家住住,等他回来再搬回去?”

凌语芊稍作沉吟,婉拒了。

池振峯郁闷,但也没多说,心想时日尚多,接下来再见机劝说,然后,他把话题转到公司事务上,对凌语芊说出他的宏图伟略,凌语芊静心聆听,随着他的述说,她仿佛看到一副美好的蓝图,因野田骏一离开而生起的伤感惆怅情怀,于是不知不觉被愉悦振奋冲散……

野田骏一的离开,并没有对凌语芊的生活造成极大变化,每天她依然先送琰琰上幼儿园,接着回公司,褚飞也已到公司上班,职位是她的特别助理,公司大小事务,她都跟褚飞商量,讨论,问他意见,综合自己的想法,再做定断,一切倒也顺利,唯一遗憾的便是,野田骏一除却刚抵美国给她报过平安,往后的日子里当真没再给她打过电话。她很担心他,甚至,想念他,每次工作累了,她窝在宽大的椅子上,想起那夜在千寻山的情景,对他的思念于是变得更深,更切,以致忍不住,主动拨打他的手机,可惜,手机转到留言信箱,她再也联系不到他,她便又想起他这次离开的古怪,然而,却只能在这边迷惑、担忧,别无他法。

幸好,她还有别的事占据日常生活,分散她的注意力,每天下班后,她都会去医院探望贺一航,由于季淑芬要照顾贺一航,看管贺燿的活儿便落到她身上,她也几乎每天去看贺燿一次,为他按摩,与他说话,可惜,他还是昏迷不醒。

日子就这样在淡淡的哀伤中度过,十天之后,贺一航出院了,凌语芊带琰琰最后一次到医院探望,季淑芬继续恳请凌语芊随他们搬进贺家,但还是遭到凌语芊的拒绝,这些天,她越来越思念野田骏一,也总觉得他会像她这样深深念切着她,说不定会早日完成工作,提前归来,故她要留在家中等他。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如人愿,就在贺一航出院回家第三天的下午,凌语芊接到季淑芬的电话,说贺炜等人又来捣乱,贺一航受不住刺激,一度昏晕过去。

凌语芊刚从幼儿园接好琰琰,听罢火速赶过去。

池振峯早已搬进贺家,且在屋里装了监控器,贺炜等人自然不敢再动手动脚,可是,有一样攻击比殴打还厉害的便是言语攻击,那一家子,母子媳妇几人轮流炮轰,身心大受创伤的贺一航哪经得住这般辱骂和刺激,活生生被气晕过去。

奸计得逞,那伙人得意洋洋地走了,凌语芊也不立即去追究,而是先安抚好贺一航,待贺一航醒来,她直接把贺一翔请了来。

看着贺一翔一脸惊讶,很明显是尚未知晓此事,呵呵,他不知道的事恐怕还多着吧,凌语芊不由来气,冷哼出声,“三叔日理万机,为民服务鞠躬尽瘁,连家事都无心暇顾,不愧是个优秀无私的父母官呢。”

贺一翔岂听不出凌语芊这似褒实贬的讽刺,面色陡然大变。

凌语芊视若无睹,自顾往下说,“不过话说回头,这当官的,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又怎能让人信服能把一个市管理得当?外面要是知道三叔家中兄弟大打出手,三叔放任大哥欺负二哥不问不查不严惩,还会认为三叔是个好官吗?”

“语芊……”贺一航与季淑芬双双大叫一声,惊诧不已。

贺一翔则更加恼羞成怒,却也找不到言语反驳。

凌语芊抬抬手,示意贺一航夫妇淡定,继续盯着贺一翔,语气虽不似先前的讥讽,但也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曾经,贺煜跟我说,伯父自小疼爱三叔,三叔当年能坐上市委书记的位子,伯父功劳不少,这份恩情,我想三叔还记得吧?得人因果千年记,何况还是自己的手足,要三叔报个恩,就这么艰难吗?又或者,三叔也像千万世人那样,趋炎附势,不习惯雪中送炭?嗯,不错,人都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这样良心过得去吗?”

“语芊,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我有我的苦衷!”终于,贺一翔发出一句,为自己辩解。

凌语芊美丽的樱唇浅浅一勾,说得耐人寻味,“苦衷?哦,那三叔的苦衷是什么?难道是有把柄落在贺一然手中,以致不得不和他们狼狈为奸?”

“你……”

“语芊!语芊你别说了,别为难你三叔!”贺一航也再度开口,望凌语芊的眼神,充满哀求。

凌语芊却满眼悲凉和怜悯,视线重落贺一翔身上,低喃,“三叔,看到了吗?尽管他饱受欺凌,深陷水深火热中,还是舍不得给你带来伤害,这就是亲人,这才是兄弟,三叔,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感动?难道你的心当真是铁做的?”

在官场混的人,哪有几个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其实,有些事,贺一航都知道,都明白,这也大概是他为何一直不去求贺一翔,他每天承受羞辱苦痛,只为了“不为难”三个字,不想为难他的弟弟!

可是,这当弟弟的,知道吗?回报他的又是什么!

强忍多时的泪水,再也无法遏制,洪水般地冲上凌语芊发热的眸眶,她拉着琰琰,低头朝旁边窗口缓缓走去。

季淑芬也已泪流满面,贺一航满腹沉痛,不知看着何方,至于贺一翔,俨如雷电劈中般,高大的身躯赫然变得颓唐萎缩,再也不复往日的挺直,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凌语芊方才所说的那些控诉,浮现着贺一航求她别为难他的情景。不错,那才是亲情,那才是伟大,那才是无私!凌语芊说的那些,他都懂,只不过,一直被他极力忽视,因为……

人,确实不能太自私,否则,良心过意不去,兴许,他应该试着去为别人,看看自己是否真的会被“天诛地灭”!

苍白的嘴角,渐渐勾扯出一抹自嘲的笑,贺一翔抬起头,望着贺一航夫妇,哑声道,“二哥,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好生休息。”

话毕,朝伫立窗前人影瞟了一眼,转身离去。

偌大的厅堂,静下,许久,贺一航看往窗边,轻唤着凌语芊的名字。

凌语芊回头,对贺一航道歉,“伯父,对不起,刚才一时冲动,破坏了你不想为难他的坚持。”

贺一航摇摇头,没半点责怪之意,反而很感激她帮他说出那些他没勇气说的话,然后,意味深长地道,“语芊,你变了。”

凌语芊一怔,嘴角一扯,“嗯,人总是会变的,因为只有变了,方可攻克不断而来的困难,坚持下去。”

贺一航不再做声,眼中,却是装满了赞许,确实,她若还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柔柔弱弱的女子,恐怕早已经……

“天色不早了,今晚你和琰琰留下吃饭吧,吃完饭直接到二楼去睡,你和阿煜的房间我一直都有打扫,衣服那些也都在。”季淑芬猛然插了一句,两眼巴巴地望着凌语芊。

凌语芊这才意识到,天黑了,稍作沉吟,本打算拒绝季淑芬的好意,碰巧门口走来一人,是池振峯,今天他刚好有事去了邻城会客,现在才回来,得知贺炜转变法子来捣乱,愤慨不已。

贺一航抬手,劝慰他,“振峯,别生气,已经没事了,且阿煜他三叔答应了帮我们讨回公道,你肚子饿了吧,华姐已准备好晚餐,快去吃吧。”

池振峯一听,剑眉轻轻一挑,看向凌语芊,得到凌语芊的确定,满腔怒火总算减少些许,顺便喊凌语芊留下一起用膳。

季淑芬见状,趁机再次恳求凌语芊搬来住,她出其不意噗通一声跪在凌语芊的跟前,嘤嘤泣泣发起乞求,“语芊,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这辈子,我也自问不敢求你原谅,你能不计前嫌帮我们,我已经很满足,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让我们多见见琰琰,阿煜与阿燿算是没了,我们只剩琰琰这条血脉,我保证不会跟你抢他,只希望你让他留下陪我们吃顿饭,让我们多看他一些时日,我求求你,只要你答应,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要我给你磕头也行的。”

说罢,竟然真的对凌语芊磕起头来。

凌语芊始料不及,震得无法动弹,倒是池振峯,急忙把公文包往沙发一放,扶住季淑芬的手臂,劝解,“伯母,你别这样,先起来吧。”

“不,我就该这样,这是我自作孽,自作自受,我应该下跪磕头!”季淑芬哭得越来越凶,趁机拽住池振峯的手,悔恨万分,“振峯你知道吗,阿煜以前就曾多次跟我说,我要是还不改进,将来必定后悔莫及,他说的没错,我真的后悔极了,我多希望时间可以重来,那么,我一定不会那样刁难针对她,我一定好好待她,真的!现在,阿煜不在了,我不敢奢望她再当我的儿媳妇,我只是……只是想感激她,且,舍不得琰琰,就算她想带着琰琰嫁给野田骏一我也不会阻拦的,我只求,在野田骏一回美国的这段日子,她能住下来,要不,就几天,几天好了。”

池振峯下意识地冲她点点头,随即看向凌语芊,用眼神默默恳请她能留下,凌语芊娥眉轻蹙,来回看着季淑芬与贺一航,然后,再看向琰琰,小家伙虽没说什么,可那明亮漆黑的大眼睛,充满了期许,于是,她视线重新落在季淑芬的身上,数秒,缓缓伸出手,把季淑芬扶了起来,且道,“去吃饭吧。”

季淑芬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赶忙站起身子,对凌语芊连声说出几次谢谢,空****的大屋立刻响起她激动难掩的呼唤,“华姐,开饭了,快,服侍小少爷吃饭。”

不一会,大伙陆续进入饭厅,饭桌上,摆着六菜一汤,虽非山珍海味稀奇珍品,但这样的家常小菜,更能勾动人心。

琰琰已在季淑芬的安顿中坐好,凌语芊就在他的右侧,季淑芬在他左侧,贺一航与池振峯也纷纷就坐。

季淑芬不停为琰琰夹菜,自己则动也不动,就那样捧着碗筷,似乎只需看着琰琰,就能吃饱。

倒是琰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嗓音对她道,“你也赶紧吃吧。”

“奶奶不饿,奶奶看着你吃就行,你还小,要多吃点,这样才能长高长壮。”

呃……

琰琰忍不住翻翻白眼,却还是耐着性子嘀咕,“你现在是不饿,但晚上呢,长夜漫漫,你可别半夜饿醒,吵到我睡觉。”

呵呵,这小子,心里明明就是在乎,却说得如此勉强,在场的人无不被他逗得笑了出来,季淑芬更是狂喜不已,刚才凌语芊只答应吃饭,琰琰现在这么说,那就是还答应留下过夜喽!她于是对琰琰回一句“好,奶奶这就吃,奶奶绝不吵你”,然后,低头扒起饭来。

这顿饭,尽管不是其乐融融,却也温馨宁静,这大概是自儿子出事后,贺一航夫妇吃得最愉快最美味的一顿晚餐,两人面面相觑,双双投眼看向凌语芊,带笑的眸,注满了感激。

吃完饭,季淑芬带凌语芊与琰琰上楼,贺一航和池振峯也一起上来。

时隔多年再次踏进这间房子,凌语芊内心禁不住地激**,感慨万千,这里的一景一物,装饰摆设等,与几年前一模一样,而且,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好像,她与贺煜一直在住似的,特别是那悬挂床头之上的巨型婚纱照,俨如什么在凌语芊心口重重一击,说不出的痛。

触景伤情,在所难免,贺一航等人看着她忽被剧痛包围的娇弱身影,无不心疼和惋惜,然而这种情况下,不是一般言语就能安抚得了,他们要做的,便是带琰琰离开,让她一个人静静追忆一番,过后,振作起来,恢复如常。

“琰琰,奶奶带你去洗澡。”季淑芬牵起琰琰的小手,走了出去,贺一航与池振峯也齐齐对凌语芊留下深意的一瞥,离开。

整个卧室,鸦雀无声,凌语芊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痴望着婚纱照上的男人,眼泪哗哗哗地流过两边面颊。

当年,搬去芊园居住后,那些婚纱照也跟着搬了过去,在季淑芬的央求下,留了这副继续挂在这里,也幸好这样,她才能再次见到她和贺煜曾经幸福在一起的景象,其实,追究起来这婚纱照的情景也不算幸福,因为当时是在贺煜尚未恢复记忆、被迫娶她的情况下所拍,可尽管如此,还是显得弥足珍贵,就像那些曾经在这个房间发生过的一切情景,尽管有悲有喜,苦痛多于欢乐,她也深深渴望,回味,连伤害也是珍贵的。

“妈咪……”

安静的空气,突然响起一声怯怯的呼唤,凌语芊回过神来,只见琰琰站在她的背后,关切心疼地仰望着她。

原来,她就这样看着摸着婚纱照度过了近半个小时,琰琰已经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帅气十足,惹人怜爱,凌语芊忍不住拉他就着大床坐下,贪婪地望着他,不时举手轻抚他那酷似贺煜的脸容。

小家伙先是安静一会,猛然发问,“妈咪有没有责怪琰琰自作主张留下来住呢?”

责怪吗?小家伙年龄虽小,却有一颗善解人意的玲珑之心,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帮她做出了决定,故她又怎么会责怪他,疼他都来不及。

小家伙目不转睛地凝着她,顺势提出另一个请求,“妈咪假如不责怪,那就让琰琰再做一次决定,咱们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再走可好?”

凌语芊继续静默片刻,便也点点头,手再度抬去,轻刮着他稚嫩却又透着成熟气息的小脸儿。

小家伙甜甜地笑开来,不由分说投入她的怀抱,兴奋地喊出“妈咪真好”几个字,感受着猛然扑来的如棉花般软糯的小身躯,凌语芊也急忙展开双臂,将他深深抱住,美丽的容颜渐渐绽出一抹笑意,接着,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还因此勾出埋藏心底的调皮,本是怜爱地轻揉在小家伙腰脊的手儿,忽然寻到某个敏感点,呵痒起来。

琰琰毫无防备,小身体立刻大大一震,尖叫,“妈咪,你好坏,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妈咪哪里坏了,琰琰才是坏小子呢,所以,妈咪要给你教训一下。”凌语芊故意板起脸,嗔怒状,手上动作不消停。

小家伙剑眉一挑,两眼骨碌骨碌一闪,发出反攻,一双手儿也迅速在凌语芊身上掐了起来,凌语芊不禁大叫,结果,母子两人笑成一团,直至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贺一航再次出现,见此温馨一面,怔住。

凌语芊也微微一囧,急忙扶稳琰琰,把他放到**,小家伙却像只泥鳅似的,快速跳下床,过去挽住贺一航的手臂,乖巧地道,“爷爷,来,小心点。”

贺一航欣慰,脸上露出笑来,嗓音愉悦地应了一声爷爷没事,不一会,已随琰琰来到房子中央,看着也已下床站好的凌语芊,慈祥地道,“房子还行吧?若还差些什么,尽管跟我们说。”

凌语芊摇头,凭心而应,“房子很好,保持得很干净,我们都习惯。”

贺一航抿唇,会心笑,环视着四周,忽然又微微叹了一口气,娓娓道出,“当年你和阿煜结婚搬走,淑芬一直命人打扫这里,她说这样你们回来随时可以住,后来,阿煜出事,她也不间断,且亲自收拾,每次都会在这里呆上大半天,看着你们的婚纱照,自言自语地说你们长得好般配,骂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会觉得你们不配。

她还这样问我,一航,我以前是不是很可恶,很歹毒,竟然对凌语芊做出那些事,我明知阿煜喜欢她,却硬是拆散他们,还令阿煜反感我,我真是蠢到家。如今,阿煜走了,是不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可明明是我的错,为啥要阿煜来承担?要死,也应该是我啊!如果时光能从来,我一定不会阻拦他们的,只要老天爷把阿煜还给我,要我做什么都行,给凌语芊做牛做马都可以的。

她哭得那么凄切,充满愧悔,她是一个极为骄傲的女人,从不低头,但那一刻,她真的后悔了。失去,才显得矜贵,然而失去了却是再也回不来,只能借着这里,缅怀阿煜,自欺欺人地认为阿煜还会回来。”

长长的一段话,贺一航停停顿顿,在无限叹息声中娓娓道来,说完之后,已热泪盈眶。

凌语芊也满腹感慨,伤悲惆怅,当年与贺煜的婚姻走得如履薄冰,确实与季淑芬的从中作梗有很大关系,她也曾因此痛恨季淑芬,甚至发誓永不原谅,可实际上,她根本做不到,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再说,自己又怎确定,以后对琰琰的妻子持的是什么样的态度。

“语芊,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女子,否则你也不会不计前嫌地帮我们,我没有它求,只望你能看在阿煜的份上,让她开心一下,好吗?”

凌语芊抬眸,静静地与贺一航对望,口头上虽没答允什么,心里其实已经作出了决定。

贺一航仿佛见到了,伤感的面容再次绽出会心的笑,对凌语芊感激地点了点头,视线回到琰琰身上,慈爱又疼惜,大手一下接一下地抚摸着琰琰的脑袋瓜,良久,才意犹未尽地停下,辞别离去。

不一会,池振峯也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竟然是褚飞。

凌语芊惊讶不已,结结巴巴地质问出来,“你……你怎么也来了?我不是打过电话跟你说今晚不回去睡了吗?”

“我给你和琰琰带了一些衣服来,还有,我想顺便看看贺总的房子,振峯哥说反正这里有多余的房子,叫我也住下哦。”褚飞边说边扬了扬手上的行李袋,嘿笑,炯炯有神的双眼已经迫不及待地朝整个房间打量起来。

凌语芊更是杏眼圆瞪,娥眉紧蹙,振峯哥……什么时候他与振峯如此亲密了?敢情她错过了什么?

“姐,反正骏一先生去了美国,咱们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吧?正好让琰琰多陪一下爷爷奶奶,那对老人家,怪可怜的。”

哦,是吗?她可是记得,褚飞对季淑芬也是极为厌恶反感的,忽然间就转为可怜同情?看来,她真的错过了什么,不过,她倒也不急着跟他追究,毕竟她也答应了琰琰会在这里多住几天,再说,褚飞这小子,精得很,想要维护的事,必然坚持到底,当初在北京就是誓死不屈地帮着贺熠。

贺熠……

想到这个名字,凌语芊脑海冷不防地涌上一个人影来,但很快又被她极力甩开,故作生气,对褚飞酷酷地回了一句,“这是人家的屋子,你最好收敛一些,别给我闹笑话。”

“呃,不会,一定不会闹笑话,我会规规矩矩,给他们留下好印象,以后再邀请我来住。”

以后?还想再来?这小子!凌语芊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唧唧哼哼了几下,注意力转到琰琰身上,叫琰琰上床睡觉。

池振峯也带着褚飞离开,整个房间于是静谧下来,奔波了一天,琰琰早就困了,不一会便沉入梦乡,凌语芊则毫无睡意,承载着无尽思念和伤感的水眸再度来回扫视着整个房间,凝望着婚纱照上那张刻骨铭心的俊脸,热泪,无法抑制地流个不停。

贺煜,我回来了,你呢,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

她在心里默默地呐喊,回应她的,却只有冰凉的空气。

在贺家住下,比预期中适应和自然,翌日,刚睡下不久的凌语芊在琰琰的呼唤下苏醒,倒也不赖床,起身协助小家伙洗漱,更衣,下楼后立刻闻到香喷喷的早餐。

贺一航跟她说过,自从贺煜与贺燿出事后,他们把那些保姆都辞退了,只留下负责厨房工作的华姐。华姐平时照顾贺一航两夫妇,也是足够的,可如今加上振峯,褚飞,凌语芊和琰琰,自是忙不过来,季淑芬于是加入帮忙,而且,忙得不亦乐乎,大家看在眼中,都暗暗感慨一番,琰琰也因此对季淑芬态度转变,让季淑芬更觉欣慰,更觉值得。

工作方面,池振峯好好运用凌语芊投资的那笔钱,事不宜迟开启了扩展业务的行程,忙得不可开交,每次总是最早一个出门,最晚一个回家,有时甚至彻夜不归,凌语芊打理野田骏一公司之余,不时参与池振峯那边,聆听他的方案,给他看法和提议,就连褚飞,也是两边兼顾。

贺一然那伙人已不再来捣乱,估计是贺一翔出面了,却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真的为贺一航讨回公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对这样的结果,却也满意,当然也清楚,这份平静只是暂时,想要彻底杜绝那狼子野心,还得努力,最好,通过生意上给他们狠狠反击。因此,大家更卖力地投入工作了。

不知是否因为搬进这里住的缘故,多时不再去想贺煜的凌语芊,情感世界忽然又恢复了从前,白天尽管劳碌疲惫,夜晚却总是迟迟不睡,看着婚纱照,想起以前各种时光,还经常梦到贺煜,梦里,他深情依旧,温柔地跟她说,他没死,很快会回来,这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梦境很美,美得令人沉醉,令人心疼,醒来之后,总会一番失落和惆怅,凌语芊自嘲地认为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而,当这一天,她有份文件遗漏家中,下午回来取时,被房内的景象重重地震住。

她推开门,下意识地往茶几上走,找到那份遗漏的文件,拿起正要出门,却猛然感觉,背后传来一股异常的气息,那股气息,让她怦然心跳,浑身僵硬,许久,才缓缓地转过头去,入眼的情景,就像她平时梦到一样,窗户那,伫立着一个人影,高大而挺拔,背对着她,她却感到格外的熟悉。

自己不是回来拿文件吗?现在不是下午吗?怎么……又做梦了?

凌语芊目不转睛,紧盯着那抹高大的人影,身体直打哆嗦,乍一见,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很快,她又发觉,这不是梦,虽然她梦过这样的画面很多次,但这一次,绝不是梦!因为,他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她简直闻到了他炙热的气息。

不是梦,那是真的了?她梦想成真,如愿以偿?贺煜他,真的没死,且回来了?

“贺煜——”低柔暗哑饱含无尽爱意、像是从内心深处震起的呼唤,就那样从她微颤的樱唇迸发出来。

那人闻声回头,果是那张日思夜想、念念切切的容颜,眼神炯亮而炽烈,薄薄的唇勾着一抹温柔的浅笑,深情款款地回望着她,然后,迈动着修长的双脚,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

滴……答……

是谁的眼泪,划破寂静伤感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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