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帘拉开。

“是你呀,妹子,我在29号。”

张又美哎呦着一脸苦相的出现在她旁边。

呵呵,又见面了。

也是,检查顺利挨着的,床位自然也挨着。

不过这位的检查速度挺快的,估计十来分钟就结束了。

张又美贴着床边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瞥了南笙一眼,还不忘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

说着,她从一个半旧挎包里掏出塑料袋子,里面有几个鸡蛋,还有两瓶纯奶、面包之类的。

既然是病友,接下来还要共处,南笙不由得对刚才的失礼表示愧疚,“刚才是挺疼的我怕你有心理负担,没敢说那么多。”

对方毫不在意,打开了话茬子:“妹子,做女人可真受罪呀,刚才我这老泪都出来了。活了这半辈子,都没这么疼过,我当初生孩子都没这么疼,哎,刚才看你云淡风轻的模样,我还以为没啥事儿呢。”

农村女人边说边熟练地剥着鸡蛋,还客气地让了让她。

“你也是做的宫腔镜手术?”

南笙闲着也是闲着,对方既然这么热情,也忍不住问道。

“做个检查,医生说我年纪大了,要做试管,得先看看宫腔情况。”

“您真是要做试管?刚才不是说生过孩子吗?”

“哎,我老公听说现在试管技术很发达,非得让我来试试。”张又美回答了前半句。

“您多大了?”明知询问对方年龄是不礼貌的一件事,还是厚着脸皮。

“我呀,48了。”但对方早已习以为常,还亲切地问道:“您吃早饭了?我这还有鸡蛋。”

南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神人,今天遇到大仙了。

这家人做试管跟闹着玩一样,以为打两针做个检查走完流程回家就抱娃了?!

过家家呢,还是对现代医学过于乐观,以为百发百中呢。

“不用了,谢谢。”看着对方吃得津津有味,南笙竟又不知如何问起。

“为了做检查,从昨晚都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你胃口真好。”南笙看着对方吃得津津有味,嘴上敷衍着,过了一会,又忍不住问道,“刚才医生怎么说?”

“他说,我的宫腔环境还可以。”

南笙暗暗有些小嫉妒,她比对方年轻许多,宫腔条件却比不过。

倒不是看不起农村人。

也是,农村空气好,又经常劳作,身体条件好也很正常。

见她来了兴趣,张又美眉飞色舞起来,对刚才的奇遇不吐不快:“我一进去,一看是个男大夫,吓了一跳,我的天呢,我当时就坚决不脱裤子,这医院欺负人,欺负我们农村人,专挑男的来给我检查。我一看,就不干了。”

南笙睡意全无,从隔壁**拿了个枕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听着下文。

“旁边的小护士一听生气了,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还呵斥我,张教授的号排到了半年后,你这是临时加塞,还好意思挑剔,真是不知好歹。”

“男医生怎么了,不想做的话,就在这上面签个字,弃权。”另一个小护士揶揄道。

“喂,你们大医院都是这样行医的呀,我身为患者,说句话都不行啊。”张又美天生嗓门大。

一旁的张教授微微一笑,温和地解释道:“张女士,《执业医师法》上没有规定男医生不可以给女患者看病,按照操作规程,须有其他女性医护人员在场,作为你的医生,我有权对你进行检查,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这是你的权利。”

张教授沉着冷静温和的语气,倒令张美林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你还做不做检查了,后面还排着队呢,别耽误时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小护士尖声催促着。

旁边还有一个男护士,估计是麻醉师,背对着脸,在操作台上熟练地整理着骇人的器具。

“我不懂,我只听过男接生婆。”张又美的声调降低了八度。

“我们是正规医院,会为患者保密,检查都是按照正规程序流程进行。你需要换医生吗?”男医生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不换,不换,医生,您面相好,一看就是德高望重的好大夫,我信任您。”张又美态度大转弯。

是呀,刚才那么多女人都进去了,而且前面那个看起来还是知性白领,讲究人,我一个准老婆子害怕什么。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你是怎么排上张教授的号呢?”南笙可是托了几层关系,等了两个多月才排上的。

“我也不知道,是我的主治医生让我做检查的,说是可以帮我插个号做个宫腔镜检查,刚好我月经过了三天。”

这,这不公平。

“你的主治医生是?”

“我看看,是一个挺和蔼的老头,叫什么来着。”张又美从包里掏出一叠检查单,在上面搜索着。

“郭德坤,对,就是郭大夫。”

南笙惊讶不已,怪不得这么大面子,而巧合的是,竟然和自己同一个主治医生。

南笙暗自思忖,这农村大姐出门烧高香啦,运气如此好,还是别有门路?

郭教授,国内顶尖生殖医学专家,在国际上也颇有盛誉,退休后又返聘一线。

国内成千上万的患者一号难求,何况让他做主治医生呢。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大夫的?这个大夫很有名。我也是他的患者。”

“是吗?我运气真好。那我们以后就是病友了,以后有什么可以交流。”

病友?二人的关系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层。

没等南笙开口问,张又美开始倾倒苦水:“我马上48了,年轻的时候生过一个儿子,十几岁的时候出了意外,走了。”

张又美嗓音低沉。

“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

“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习惯了。儿子走后,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大眼瞪小眼,这日子过得没劲。我们就租了十亩地,办了个养猪场,有百头猪,大的,小的,整天忙得团团转,我们也是当地有名的养殖户,县里还发过奖杯呢,什么农业技术先进个体户。我想着,忙起来会好些,慢慢地就淡忘了。有一天,我老头子喝醉了酒,哭了一晚上,说是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埋,死了连个出殡扛幡摔碗的都没有。他没有后代,在村里总觉得低人一等,心里苦呀。”

“我知道他想要个孩子,我也是。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他听说了试管婴儿这回事,便着迷了一般,非得要来试一试。哎,我知道自己身体还行,我们农村人,没那么娇气,就是年龄不饶人,县里的大夫说有可能,但希望不大。我想想也是,就劝老公别折腾了。可架不住他的猛攻,总觉得不生了一男半女出来,他死也不甘心。所以,我们就到梅城咱们这大医院咨询一下,医生说可以试试,但一切随缘。老公回家就卖了十来头猪,凑了一笔钱,说是就算打水漂,也得试试。这不,安顿好家里,我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那你是怎么挂到郭教授的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