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年龄,阳阳过了九月份就该上幼儿园了,最先面临的是户口问题,没有户口,入学办学籍就很困难,而阳阳目前的状态还是个黑户。

南笙有几次想和向博提起,正式办理收养手续,但不知如何开口,如今迫在眉睫,不得不提上日程。

她打听过了,需要到孩子妈妈的户籍地办理,先上了户口,再办理领养手续。

“你确定要绕过汪思达吗?”向博直入话题,哪壶不开提哪壶。

“孩子的出生证明上没有父亲,我问过了,可以办理户口。”

“那收养手续呢,没有监护人的同意,可以吗?傅小洁已经不在了,又没有书面遗嘱。”

“她把孩子托付与我,当时的医生护士都可以证明。”南笙胸有成竹。

向博叹了口气,拉着南笙的手,坐在了沙发上,缓缓道:“亲爱的,你别生气,你养孩子,我不反对,但我怕你投入的时间和精力、金钱成本越多,万一有个意外,到时候你的失望会越大。血缘这种关系,有时候很神奇,在这件事情上,还是不要太自信,否则受伤的是自己。”

“姚远是孩子的亲爹,离了婚都想要回去,你说,我们养他这么大,汪思达出狱了,招一招手,孩子跟着走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

“你的意思是,征得汪思达的同意?”

“只要汪思达还在世,谁也无法否认,他是孩子的生父。”

“可万一他不同意呢?他把孩子送给其他人呢?毕竟你们之间还有过节。”

“万一他同意呢?南笙,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结果,而且,这个问题迟早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我害怕,向博,我真的害怕,我离不开阳阳,阳阳也离不开我。”

“感情需要理智来支撑,如果他同意的话,再办理收养手续,至少法律上有个保护。我听说汪思达判了无期,现在减刑到18年,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他如果是个明智的人,会为孩子妥善考虑的。”

南笙微微点头,道理她都懂,只是难以抉择。

“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不是你的,强求不来。傅小洁能把孩子托付给你,说明你们有缘,别担心啊,就算他不同意,我会做他的工作。”

“那我们去监狱看望一下汪思达。”

“看望他?”向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对于里面那位,他实在谈不起兴趣,能够降尊纡贵去看他,被别人知道了确实不好听,但为了阳阳······

“好,我们一起去。”

监狱。

汪思达听到有人来探监,既不是惊喜也不是失落,反而有一丝好奇。

从监区去往会见室的路上,他绞尽脑汁想不出来会是何许人。

三年前,盛名一时的思达集团顷刻间土崩瓦解,查封的查封,冻结的冻结,破产的破产,他苦心经营的商业帝国,终究昙花一现,落得个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老婆孩子早就在国外,压根不敢回国,以免债务缠身。

傅小洁对他怀恨在心。

朋友、至交、合作伙伴早就如鸟兽散。

魏江刚开始倒来过一两次,哭哭啼啼,大倒苦水,确定汪思达确实没有小金库后,便杳无音信。

真正的妻离子散,众叛亲离。

如今,他已经适应了里面的生活,无牵无挂,无欲无求,能活一天就少24小时。

抬眼间,会客室内一男一女,是向博和一名陌生的女子。

不是傅小洁,看来他们两个终究没有走到一起。

双方隔着厚厚的玻璃,互相打量着。

汪思达瞄了一眼,看衣着装扮,向博这小子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国之栋梁,不过这本来就在意料之中的事,这次来,难道落井下石,看他的笑话,但想想,不至于,没必要,不值得。

向博望着昔日风光无两的汪总,如今成了阶下囚,不禁暗自感慨。

三年多的狱中生活让他显得精瘦了许多,脸上的横肉消失殆尽,气色也不错,无喜无悲,还是那副捉摸不透的模样。

二人坐下,拿起了电话。

向博:“老熟人,你还好吗?”

汪思达冷笑一声:“你是希望我好啊,还是不好,巴不得我早点见阎王吧。”

“还是那么嘴硬,以前是,可现在不一定,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向博微微一笑。

“你不会专程来看我的吧,说吧,有什么事情?”

汪思达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除了那些难以暴露在阳光下的事情,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比如外面的人或者事情。”向博在“人”上加重了语气。

汪思达的面色凝重下来,表情有些不自然。

静默了一会,汪思达低声缓缓道:“傅小洁和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她们还好吗?”

“傅小洁死了。”

汪思达抬眸,顿时惊讶得睁大双眼,“怎么会这样?”

“生孩子时大出血。”向博淡淡的说道。

汪思达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显现出痛苦的扭曲的表情。

“是我,是我对不起她。”

他将头狠狠地在玻璃上撞击,心里唯一的一丝温暖消失殆尽。

在高墙之内,多少个寂寞难耐的日子里,他多么希望傅小洁能够来探望,哪怕带来一丝的温暖和光明,也好比行尸走肉强。

其实他的心并非枯井。

而如今这唯一的光早已熄灭。

“那个孩子呢?”

良久,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这个问题他不敢触碰。

他怕听到可怕的答案。

孩子的妈妈没了,孩子十有八九在福利院,无人疼爱,孤苦伶仃,他听说,罪犯的孩子从出生便打上了耻辱的烙印,被社会抛弃,没人愿意认领和抚养。

“在我家里。”向博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汪思达情绪波动得很厉害,有些语无伦次,他一只手拿着话筒,一只手拼命地扒拉着玻璃,“你不会,你不会对孩子进行报复吧······向博,我求求你,我把牢底坐穿都行,求求你,不要伤害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求你大发慈悲,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对对,你不会的,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和我不一样,我是恶魔,你是好人,天大的好人,我不会看错人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和我见过的那些人不一样······”

汪思达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达,他伤心、后悔、自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