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康肱股之臣,疯了这事可是非同小可。

一日之内,夫人没了,人也疯了,子嗣又绵薄,仅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置。

宋知砚披上外袍就要往外头走,封赫没拦他,也起身要出去大理寺,疏离一下这案子的细节。

门口突然又慌慌张张扑进来个小太监,撞了两人满怀。

“大胆!”封赫不悦地拧起眉,厉声喝道,“做什么如此慌张?像什么样子!”

小太监跪在门槛外颤颤微微,小心抬头看了眼宋知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知砚:“???”

封赫头疼不已,摆摆手示意他但说无妨。

“回陛下话……那个半仙……跑了!”

宋知砚:“什么半仙?”

“这个回头再跟你解释,什么时候跑的?”

“就您今上午去殷大人府上的时候,他偷了奴才的令牌,混了出去。”

封赫早知他要跑,但没想到前几天挨了几板子居然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

“跑便跑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左右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小太监闻言头都要扎到地砖里去,抖着声音说道:

“他偷走了不少值钱玩意,包括您藏在御书房暗格里的那枚玉佩……”

封赫:“?!”

封赫强忍着杀人的冲动,看了眼一旁疑惑的宋知砚,压着火气一字一句:“给朕捉回来,生死勿论!”

宋知砚眼神一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玉佩,会让他如此惦念。

但那淬炼于战场尸山血海的气势实在是骇人地紧,宋知砚站他身边只感觉无限的压迫感,于是也没多问,只是看了眼他黑沉的脸色,随即便快步走了出去。

再回到殷丞相府上的时候,曹康正蓬头垢面地要往荷塘里扎。

几位丫鬟小厮死死抱住他,宋知砚一时心中抽疼,看着他晌午还打理得当的外袍里衫沾了大一块小一块的泥印子,鼻头上还有不知什么时候磕破的一块皮,双目浑浊疯疯癫癫,哪里有半点以往儒雅老学士的样子。

他快步走上前去,叫住曹康,声音有些颤抖:“曹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夫人……你是我的夫人对不对?哈哈哈哈哈……慧儿……你是慧儿……”他哭一阵笑一阵,看着他显然是不认得了,胡言乱语叫着夫人的闺名,涕泗横流。

宋知砚闻言更是鼻子发酸,拉过他的袖子帮人理了理头发,哽着嗓子劝道:“曹大人,夫人正在家里等您呢,咱先回去好不好?先回去。夫人在家呢!”

殷承也慌忙过来,一脸的不知所措。

“王爷……这可怎么办啊?曹大人这一直在我府上,实在是照顾不周啊……”

“来福,送曹大人回去府里。”宋知砚心里也难受,只好先让来福把人送回去。

左右家里还有些庶女丫鬟小厮,总不会没人照顾,

人一走,宋知砚便立马收敛了神色,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殷承,拱手道:“殷大人,本王告辞,稍后会有人带各位去大理寺协助调查,还请大家尽量配合。”

众人顿时表情各异,却也没有人敢出来反驳。

宋知砚直起身来,拢拢袖子就要离开,忽然想起来件事,环顾四周也没找到那人的身影,于是问道:“敢问贵公子去哪儿了?今日好像一直没见他。”

殷承闻言叹了口气,甩了下袖子面色尴尬:“犬子……前些天惹了事,现下正在祠堂罚跪。”

宋知砚若有所思点点头,这大寿的日子,殷承又向来对这个唯一的儿子骄纵无比,想来肯定不会是真的跪着了,必然也是惹了事怕被责难,躲起来了。

“小孩子不懂事,”宋知砚说道,“不打不长记性,丞相大人有时候还是过于心软了。不过本王也理解,这亲儿子,自然不是什么横冲直撞的小姑娘能比得上的。”

殷承:“……”

“要是骑术不精,可以送到宫里来,让赵参军带着练练,必然会一日千里大有长进。”

他又说。

这下殷承是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陪着笑说已经赔了那女子银钱,以后绝不再犯之类的话。

宋知砚略微颔首,冷着一张脸离开了。

待人一走,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殷承攥紧了拳头,气的胡子直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居然就这么把这丢人事儿说出来了,简直……简直是……

“那逆子跑哪儿去了?”殷承转头低声吼道。

一旁的小厮回道:“回老爷,早上就不见了踪影,估摸着是去了……去了少爷惯常去的那些地方……”

他惯常去的地方自然都没什么好地方,殷承气的发抖,险些要昏过去。

今年是撞了什么太岁,过个寿辰都不得安生!-

夜幕降临,雪下了一下午,终于停了,洋洋洒洒给宫墙上堆了一层银装。

宋知砚和封赫一起回宫,各怀心事。

曹康夫人怎么会死了呢,自己才重生没几天,怎么会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不得不说,从一开始的觉得自己坐庄的信心满满,这短短的几天,宋知砚还是不得不承认,有些事,确实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转头看了眼封赫,借着门上的灯笼光眯眼打量着他。

就连封赫,也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盯着朕做什么?”

封赫奇怪转头,推开门进去。

宋知砚收回目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无事,只是想起来你小时候的事儿,有些感慨罢了。”

封赫:“???”

“朕小时候……太傅大人想起了什么?”封赫接下披风,坐到火炉旁,随口问道。

宋知砚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搪塞他的,哪里是真想起了什么感人至深的竹马情谊,一说小时候,脑子里全是他跟自己作对的那些个糟心事儿。

他摆摆手,明显不想多说:“没什么,刚想起来现在又忘了。”

封赫点点头,明显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父亲把宋知砚捡回来的时候,洗干净了白白净净,自己还以为是父亲给捡了个小媳妇回来,高兴地不得了,后来才知道是给自己做伴读教读书做文章的,还是个男的,顿时翻脸不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