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已经走了半日,眼看着天黑前就能到,谁知半路出了这么个意外,就算立马折返,也得第二日才能到了。

本来宋知砚想赶夜路,被封赫拦住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几人摸着黑又走了半个时辰,才瞧见一处灯光。

是个小村子,烟火气息很寡淡,估计人也不多。

来福找了家看起来宽敞些的,塞了些银钱,打算在这凑活一宿。

这家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头发花白,精气神却很不错,宋知砚下了马车朝他们笑了笑,俩老人便也跟着喜笑颜开,张罗着又是热菜又是翻找新被褥,热情至极。

封赫跟着他身后,酸溜溜地感慨:“阿砚果然是讨人喜欢,不像我,凶神恶煞的,人家估计以为我是你带的打手。”

宋知砚噗嗤笑出声来,握拳打了他一下,道:“哪儿有你这么矜贵的打手,我可不敢雇!”

封赫耸耸肩,不置可否。

奶奶抱出床棉被来,宋知砚刚想伸手接,封赫便帮他拿了,说道:“少爷您歇着,这些活让小的来就好!”

宋知砚瞥他一眼,收回手:“那你去铺好罢!”

“得嘞!”

封赫抱着被子大步流星进了卧房,给他铺床去了。

来福见状,愣了愣,跟自家主子对视一眼,也撸起袖子往厨房走:“那碗就让小的洗了吧!少爷,您快些去歇息罢!”

老奶奶笑着看着这几个年轻人,眼角的皱纹都仿佛带着笑意。

宋知砚不想睡那么早,尤其是一想因为房间紧张所以自己要和封赫一块睡,就浑身不自在。

想去睡又不想去,矛盾地不行。

“小相公,你们这是往哪儿去呀?这大晚上的,哎呦,可不容易呦!”

老爷爷从外边进来,磕了嗑手里的烟斗,笑着问道。

宋知砚好久没接触到什么长辈,眼下这两位老人又和蔼地紧,于是他便忍不住心下一暖。

“去庆州,去看我姨母。”他笑着答道,“好些年没见了。”

老奶奶哎呦一声,脸上神色有些悲伤:“那确实得去看看,不然你姨母该伤心了!可别跟我家大壮似的,半年不着家,我们老两口又不识字,连信都收不到一封!”

宋知砚点点头,心里也有些不落忍,正好封赫从里面收拾好出来,宋知砚便提议道:“您儿子是去干什么了呀?我会写几个字,要不您说,我可以帮您给他写信。”

封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老奶奶顿时喜笑颜开,抓着他的手露出一口稀疏的牙,道:“那可太谢谢你了小相公!当家的,快去把咱儿子的那些个纸笔拿来,快去!”

老爷爷哎一声起身去了,封赫视线始终粘在宋知砚身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看他一脸乖巧地跟老奶奶说话。

一封信写了洋洋洒洒三张纸才完,都是些关心的话,字里行间全是老人家的关切和挂念,封赫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这个不着家的大壮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大壮前几年参军了,一直没回来,唉……早知道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去!”老奶奶长吁短叹了一番,宋知砚也跟着难受。

“他在哪儿的部队啊?”

“瀚王那,什么神武军?名字倒是威风,大壮估计就是冲着这个名字去的我看!”

封赫说:“那正好,我们就是要往神武军里去的,正好可以帮您捎过去,等大壮来信,回来的时候再帮您带回来!”

两位老人闻言又是感谢了半天,老奶奶还落了泪,扯着袖子擦了半天,又哭又笑的。

几人又说笑着聊了半天,才把人放回去睡觉。

宋知砚笑呵呵跟他们告别,看起来颇有些意犹未尽。

封赫反手关上门,邀功似的让他看自己铺的床,道:“怎么样?我弄得还不错吧?”

宋知砚走近了些瞧,片刻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怎么就这么平铺着,这边角,要往里折一下,不然漏风。”

封赫顿时羞窘地不行,磕磕巴巴地给自己找借口:“这有……有什么关系,现在都快六月了,天气暖和,不盖被子也可以我看,再说了,若是半夜觉得冷,尽管往我怀里靠就是,我常年习武,不怕冷。”

宋知砚哽住,眼神又移向大**的被褥,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只收拾了一个被窝。

这间屋子本来就是老人家给大壮准备娶媳妇用的新房,被子褥子也都是按结婚用的尺寸准备的,睡两个大男人还是有些困难,但也不是多勉强。

用封赫的话来说:挤挤能睡,在外边就别那么多事儿了!

床边一盏油灯扑闪着火光忽明忽暗,一只飞蛾晃悠悠扑到火光中,火焰忽地窜了一下,转瞬便恢复如常。

宋知砚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一般,手指绞着衣角,僵硬地站在原地。

封赫却好像没发现他的异常,自顾自地哎呀一声,脱了鞋袜外套就钻进了被子里。

宋知砚眼神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嗫嚅着小声问道:“我把灯熄了哈?”

对方翻了个身,姿态再自然不过:“你吹了吧,快些上来睡觉,明早还得赶路呢!”

宋知砚见他终于不面对着自己,这才悄悄出了口气,吹了灯小心翼翼收拾上床。

身侧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被子被掀开,微凉的空气灌进来,片刻又消失。

身侧挨上了一副温热的皮肉,宋知砚不像他那么耳聪目明,摸着黑找不着地方,一躺一个准,直愣愣歪到了他身上。

“噗嗤。”

黑暗中,有人轻声笑了出来。

宋知砚咬着唇,以为他看不见,索性也毫不顾忌地脸红了起来,眼神有些幽怨地盯着他,却只能看到一点轮廓。

封赫却把他脸红的样子瞧了个清清楚楚。

他本就是从小练武,黑暗中也能视物,现下看他这样欲盖弥彰地盯着自己,更觉得可爱,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腰间探过来一只大手,宋知砚一个不察,被人捞着腰抱了过去。

“好好睡觉,嗯?”

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封赫便收了捉弄他的心思,但箍着人的胳膊却像两根铁链子般,令宋知砚感觉如芒在背,浑身难受。

他轻声应了,闭上眼不再挣扎,感受着后背传来的热度,专心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