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前几天,众位封地的异姓王和其他外派官员要进京觐见天朝帝王,但不会过多逗留,一般只在京城待两天。
封赫从初十便开始陆陆续续接受各位官员的觐见,每天坐不了一个时辰便被通报有人来了,苦不堪言。
宋知砚作为摄政王,自然是要跟着出席,几天下来,也烦得不行。
“启禀陛下,几位王爷求见!”
“不见不见,让他们晚上再来,就说朕身体抱恙,晚上摆好席再来!”封赫“啪”地折断了手中的朱红笔,就快要暴走了。
宋知砚拍拍他的手,示意不可冲动。
小太监进来通报详细情况,今天不是其他述职的普通官员,是一位封地上的异姓王,五位异姓王之一的弘王宰左。
要说这宰左,也是个传奇人物。
当初是江湖中人,号称“天下第一”的顶尖高手,后来被封赫的父亲招到麾下,为其卖命,虽说打仗指挥不是很在行,但挡不住武功实在是高,说以一当千绝不为过。
于是后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建功立业封了王。
听到这个名字,封赫明显更不愿意见了,霍然起身一摔断笔:“不见!让他滚回去!”
宋知砚心下奇怪,难不成这家伙对宰左的气还没消?
“别冲动。”他拍拍封赫的手,满眼揶揄神色,“还在为当初被人家当众打下马生气呢?男子汉大丈夫不要那么小气嘛!宰左就是一莽夫,你跟他比单挑,普天之下怕是没有能比过他的!”
“朕不是为这个生气!”封赫低头看着他,片刻又转回目光,“算了,太傅你去,就说朕身体抱恙,代朕赔个不是。”
宋知砚不乐意了,合着这怎么又成我的差事了?
但封赫这幅气急攻心的样子也确实不方便见他,往年宰左来觐见——封赫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他都是避着人的。
宋知砚笑着放下笔,拍拍袖子起身:“罢了!陛下不愿去那臣就去帮您解释下,但晚间一定不可再避了。备好宴席,顺便给其他几位还未离京的王爷送个帖子,请他们一块来吃酒罢!”
封赫连声说知道了,一脸不耐烦-
入夜,歌舞升平一派融融。
封赫坐在主位上,一脸黑称,把“朕不开心”四个字简直是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宰左也是个大老粗,仿佛丝毫看不出他的不悦,还一个劲儿问封赫这跳舞的宫女真漂亮能不能让自己带回去云云。
封赫闷头喝酒,不发一言。
宋知砚只能笑着周旋,生怕这俩人反目成仇。
石风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下:“在陛下身边,很不容易吧?”
宋知砚笑着饮了:“那能怎么办,先皇于我有恩,石大哥你也是知道的,现如今呐,除了你也没几个能信得过的,累啊!”
石风轻笑一声,瘦削的脸颊仿佛刀削的一般凌厉。
“你姨夫……罢了!”他摇摇头。
“什么?”石风的声音太轻,宋知砚没听清。
石风摇摇头:“没什么。不过……算了,今年瀚王来了吗?我倒是没见他。”
宋知砚眼里闪过一丝哀伤,转瞬即逝:“姨夫他估计不愿见我,罢了,年年如此。”
石风自知戳到他的伤心处了,于是也不再多说,只闷头喝酒。
宋知砚抬头看向封赫,以为他还在恶狠狠地瞪着宰左,谁知却正好跟他对上眼。
那眼神,比之看宰左的有过而无不及。
宋知砚:“???”
宋知砚看他手里的酒杯都快要被捏爆了,于是只好往他那儿凑了凑,离石风稍远了些。
摄政王和手握二十万兵权的另一位异姓王交谈过密,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愿意看到的。
宰左眼尖地看到他的小动作,借着酒气大声嚷嚷起来:“摄政王!王爷!你离陛下那么近做什么?哎哎哎陛下您别老瞪我啊!本王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罪您了!”
无人问津的侯凉抿了口酒,不屑地看了眼宰左,在心里骂了声愚蠢至极。
这么没眼力见,天赋都点到武学上去了么?
封赫不愿搭话,宋知砚正想解释,假笑都准备好了,熟料他一拍大腿,朗声大笑起来。
声如洪钟,嘴角的络腮胡都在抖。
宋知砚:“……”
“该不会还在为本王当初把你打下马介怀吧?害!男子汉大丈夫,不要那么小气嘛!陛下也好歹是我大合国第一将军,干嘛对那一场玩笑那么在意?”
封赫闻言终于捏爆了手中的酒杯,额头青筋突跳,风雨欲来。
你他妈才是将军,朕是皇帝!皇帝你懂么!九五至尊紫微星入命!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骂出口,宋知砚伸手在桌子底下抓住他的一只手,无言安慰,嘴上的话确是分毫不饶人:
“弘王这就说笑了。要不是当初您那三万军队打不过陛下的三千,气不过眼看就要吐血了,陛下自然也不会同意您切磋的建议让您发泄。”
宰左:……
“罢了罢了!陛下如此的宅心仁厚,自然是不好拿出来成日显摆,毕竟帝王训第一条便是,戒骄戒躁,多大的本事挑多大的担子罢!”
席间一时鸦雀无声。
坊间素传摄政王蛇心吞象,早就和陛下不和随时准备谋反了,现下看来,传言倒也不可全信。
封赫端起宋知砚的酒杯,遥遥朝他一晃,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往事休要再提,弘王英勇世无双,朕自愧不如。”
宋知砚饱读诗书,对付宰左这种大老粗自然游刃有余,封赫满意地捏捏他的手背,心里的浊气随着一杯酒下肚,烟消云散了。
宰左酒醒了大半,这才意识到自己酒后失言到底犯了多大的错。
忤逆陛下,是要诛九族的。
就算封赫不敢,但未免不会对自己心生嫌隙,往后恐怕会被多加提防。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忙顺坡下驴,自罚了三杯,坐好不敢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