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七话 圆寂

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下,却仿佛只有那柄锋利的匕首,依然闪烁着犀利的寒光。

不对,这一刹那,我身前那位大师的一双眸子里,也一样泛着寒光。

那匕首还未刺进我的胸膛,但是他那犹如锥子一般的眼神,却早已刺透我的灵魂。

来不及多想,我甚至是下意识的朝着身后倒去。

可是这位大师虽然身形消瘦,但是他的行动却非常敏捷。

几乎是眨眼间,他就已经来到我的身前,高高的举起了那柄锋利的匕首。

这一刻,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我突然发现,在面对死神来临的一刻,我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慌张。

只是此刻我却在思考,为什么这样一位普度众生的智者,会怀揣一柄杀人的匕首,突然想要结束我的生命。

这个疑问,也许终将成为我临死前的唯一想法。

下一秒钟,当我已经闭起双眼,等待死亡的宿命之时,却突然听见段匈大喊一声。

“住手!”

同时,他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前,然后只见他用双手猛的一推那位大师。

“当”的一声,那柄锋利的匕首竟然刺在了我身旁的椅子上。

不过这还没完,大师眼看自己没有刺中我,便又已经抬起双手,握住刀柄,向我扑来。

可段匈,一位很厉害的警长,又怎么可能让他再次刺下这一刀?

只听“啊呀”一声惨叫,随后那位消瘦的大师,便已经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他手中的匕首,也已经被段匈夺下,此时,段匈已经控制住这位大师,将他的双手扣在身后。

房间里,四个人,昏暗之中,却是凝固的空气。

“大师?您这是……”

虹姐这才刚刚反应过来,不由得惊叫一声,就连站仿佛也站不稳了。

而段匈却凶神恶煞的大声说道:“你个老秃驴,你是不是疯了?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依然倒在地上,却已经愣在那里。

我死死的盯住那位大师的脸,却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那位大师的脸色,却是灰白的,此刻,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的摇着头。

“罪过,罪过……”

他的口中呢喃的说着些什么,我却也听得不是很清楚。

段匈却在他的身后骂道:“你他/娘/的还知道这是罪过?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此刻,我和虹姐都愣在那里,没有动一下,也没有说一句话。

但是,那位大师,却慢慢的抬起他的头来,然后一双火一般炙热的眸子,就那样灼烧着我。

忽然,他竟笑了,并且那种笑容,却是带着几分无奈。

“看来就算我想下地狱,也是下不成的,一切都是天意啊。”

段匈看他说话了,但是又说这样的话,便在他身后狠狠的扣紧了他的双手。

大师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看样子,他的手臂一定被扣得很疼。

段匈却大声说道:“老秃驴,你在胡说什么?我可是警长,你赶快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过段匈话音刚落,我却发现那位大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此刻,他的脸已经毫无人色,就像是一张白纸一般。

虹姐站在一旁也已经发现不对,赶紧朝着段匈大声喊道:“段匈,你赶紧放开他,他……他好像不行了!”

“什么?”

段匈这才赶紧松开了那位大师。

但是那位大师却像煮烂的面条一样,直接便瘫倒在了地上。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和虹姐一起扶起了他,然后将他搀扶到了墙边那张狭窄的木榻上。

“大师!大师!”

虹姐在一旁大声的召唤着,他这才恢复了一些微弱的气息。

然后,他紧闭着双眼,咬紧了牙关,好像用尽了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支撑起自己那消瘦的身体,打坐在那张木榻之上。

段匈也在一旁,但是他却一直紧张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大师。

段匈一定是还不相信他,怕他是想再耍什么花招。

不过,我却看得出来,他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做任何一件事了。

只是,我却错了。

他还剩下一丝力气,但是,他却用这仅有的一丝力气,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他那一双眸子,已经不再闪烁着光芒,现在,他那双灰暗的眸子里,却也仿佛只剩下了失望和恐惧。

他睁开眼睛,却依然看着我。

他的面相慈祥,不再有任何杀气,甚至不再有一点红尘俗人的气息。

此刻,他就像是一尊真正的佛像,一尊即将成佛的老僧。

所以,我很难想象得到,他,这样一位大师,竟然就在刚才,还紧握住一柄锋利的匕首,想要杀死我。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房间外,下着雨,雨打在竹林中,“沙沙”作响。

——房间里,昏暗中,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终于,他的嘴唇在颤抖,他用微弱的气息,说话了。

“不出家……不死……都得死……”

这几个字,就好像从他的喉咙里,慢慢的被挤出来的一样。

但是,即使我听清了他的话,却仍然没有懂得他是怎样的意思。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依然看向他,希望得到他的解释。

但是,当我再次看向他的双眼时,他的眼睛,却已经慢慢的合上了。

他的脸上,苍白,消瘦,但是却仿佛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却很难形容,甚至是很难分辨。

而他整个人此时,也像是打坐入定了一般,手掌自然摊开,双手搭在一起,放于自己的身前。

这时,虹姐才又轻声呼唤道:“大师?”

虹姐就在他的面前,我也在他的面前。

我们两个人看得很清楚,他就像睡着了一样。

只不过,他却是永远的睡着了而已。

——车在雨中,我却在车中,那我是不是也在雨中?

我在人世间,人世间却在黑暗中,那我是不是也在黑暗中?

寺院,就在身后,离我越来越远。

前方,却是一片黑暗,一片纯粹的黑暗。

两条苍白的光柱,照向黑暗之中,却也根本看不清道路。

所以,车开得很慢。

虹姐沉默着,段匈沉默着,我也沉默着。

我们三个人,就像来时一样,都一语不发。

但是,我们三个人,却一定都在心里,正有无数的话,无数的疑问,都在不停的喧嚣着。

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这恐怕是我脑子里,此刻唯一的一句话。

他,那位大师,那位早已得道的高僧,就在我的面前,圆寂了。

他在临走之前,却对我说了那样的一句话。

那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出家……不死……都得死……”

他到底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当我们三个人发现他已经就那样死去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找来了寺院里的僧人。

但是寺院里的那些僧人,对这件事情的表现,却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他们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讶,甚至没有一个人看起来悲伤。

后来我们才从一个小和尚那里了解到,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大师今天要圆寂了。

当时我们都很惊讶,认为这怎么可能。

但是那个小和尚却说,大师因为是得道的高僧,所以会提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走,便在早早的一个星期前,就明释了他们。

没想到,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段匈后来又追问了关于匕首的事情。

那些僧人都说那匕首不可能是大师的,因为大师一生都谨言慎行,严律佛法,他甚至连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又怎么可能怀揣着一柄锋利的匕首?

但是我们却知道,那柄匕首,确实曾在大师的怀中。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早就想到今日会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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