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一翻了个白眼,从鼻子眼里“哧”了一声,转身就走。

云慕佩一愣,马上追了两步,“你不介意?”

元初一停下,极为诚恳地说:“你不要脸,他还要,韩裴这个人,我不敢说有多么了解他,但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到这,她又饶有兴致地朝云慕佩笑了笑,“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和我说你的?”

云慕佩不语,也没有追问,不过手中帕子绞了又绞,盯着元初一抿了抿唇。

“他说……”元初一拉长了声音,最后笑着挑挑眉,“夫妻秘话,不宜外传。”

云慕佩垂眸,遮去眼中闪过的那丝紧张,笑了笑,有些感慨,低声说:“两人相处,贵乎信任,你很信任他,这很好。”

“嘁!”元初一不欲理她,还“很好”?她算老几?居然评判起别人的感情了。

“但你不觉得……”云慕佩思忖一下,“你不觉得他对你的感情……来得太快么?”

元初一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一扬下巴,“这是什么问题?我们感情好,这也有错?”

云慕佩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回身继续前进,走了几步见元初一并未跟上,回头朝她笑了笑,“还是逛逛吧。”

元初一仍是没动,“还是在这说吧。我这个人,受不得虚情假意,要我装成毫无芥蒂的样子跟你去逛街,我不愿意。”

云慕佩看了她半晌,也没动,面上神情不见波澜,似乎要和元初一比比耐性。

看她一副“不怕你不想知道”的神情,元初一失笑,“姓云的,我肯跟你出来,纯粹是怕韩裴为难,毕竟你还是他的朋友不是?你还是何香居的和伙人不是?”她咬重了“朋友”两个字,“所以你别得寸进尺,给脸就接着,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看着元初一毫不在意的态度,云慕佩皱皱眉,帕子在手指上绕了两圈,突然没什么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走回来气囔囔地道:“你这样的,以前也不知怎么做的生意!”

“我那生意不用陪笑,比的是拳头!”元初一也没什么好声气,不过倒觉得她刚才翻的那白眼让她看起来亲切不少,应该多翻,至少不像圣女一样十分遥远了,虽然还是一样的讨厌!

“你不用拐着弯的骂我,”不知道是不是被元初一拐带的,云慕佩的姿态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端庄了,她将帕子铺到何府旁的一块拴马石上,坐了上去,“你可以当我居心不良,但有些事我不对你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元初一缓缓地吐出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不耐的心情,极为认真地说:“你再说废话试试看!”

云慕佩也急了,“你倒是积极一点啊!弄得我一点想说的感觉都没有了!”

“我还不够积极么!问你一百次了!”元初一想真给她一拳,不过心里实在是想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到现在她还没走。

“明明只问过一次!”云慕佩嘀咕了一声,又扁扁嘴,神情灵动不少,倒是与元初一印象中的云大小姐截然不同。

“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还说回刚才的事吧。”

听着她拽拽的语气,元初一气得眼角直抽抽,又见她坐得舒服,不甘心地挤到她身边坐下,“说吧。”说完又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住那边一点,屁股真大。”

云慕佩立时飞过一眼刀,不过总算是往旁边挪了挪,说:“在山上的时候,我听他说过一些你们相识的经过,也大致了解了你留下时的情形,我猜,在你答应留下后,他对你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了,一下子就变得……很暧昧,对不对?”

想到这段时日两人相处的情景,元初一微感耳根发热,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云慕佩,“这有什么奇怪?我与他虽没有正式拜堂,但他心中,已将我当成妻子了。”

“你不觉得这种感觉来得太快么?”云慕佩回望着她,“你就没怀疑过?”

元初一皱皱眉表示没太听懂,孤男寡女欲火焚身相知相许,有什么好怀疑的?

云慕佩又想了想,神情已又渐渐恢复成往日的沉着从容,“其实他的行为只是出于他心中对‘身份’的一种界定,因为‘妻子’这个身份,他才做出相应的表达。”

元初一想了一会才明白云慕佩话中的意思,她转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古男婚女嫁多为父母之命,他们之前甚至见都没有见过,但一样有夫妻情深至死不渝的,他们的感情不也来自于‘身份’么?难道这样的感情就不是真心?”她说得言之凿凿,可说到最后心中却微有些别扭,她不想承认自己受了影响,可再想起韩裴,心中的热度总是比不上刚才了。

“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云慕佩狡黠地看她一眼,“人家的感情来自于日积月累,来自于相扶相持,你们有么?”

元初一看看她,抿着唇撇过脸去,没有言语。

“他是因为‘要对妻子好’,所以才对你好,若你不是他的妻子,以你们的相处之道,或许连朋友的待遇都很勉强吧。”云慕佩一拍手,“简单来说,他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元初一的脸色沉了下来,讽道:“莫不对你才是真心?”

“也不是我,”云慕佩摇了摇头,面带遗憾之色,“他太冷静,将一切分得清清楚楚,只要我的身份还是‘朋友’,他就连一点暧昧都不肯给我。”

云慕佩说得认真,元初一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不该听一个情敌在这大放厥词,但无法否认,相较于自己,云慕佩的确是更了解韩裴的。“我倒好奇了,”她对上云慕佩那略带失落的明丽脸庞,“他说当初与你并非没有发展的可能,不过你们都没有作在一起的选择……他那么选择我可以理解,那你呢?为什么?”

闻言,云慕佩有些讶异,似是没想到韩裴会连这种事都与元初一说,她轻咬了下嘴唇,眼中闪动的说不清是不甘还是后悔,“那时我们……的确是有机会的。不过……”她笑了笑,脸色变得有些不好,想起那件事,似乎是她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那时我们相识已有两年,时常见面,相处得不错,也很聊得来,慢慢的,我到桐城必来找他,他到丰城也定会去看我。我们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喂喂!”元初一打断她,撇撇嘴,“别畅想了!然后呢?”

云慕佩苦笑了下,“然后,我做了个很蠢的决定,我决定冷落他一阵子,结果,我想你猜得到。”

元初一以近乎同情的目光瞅着她,“那你的确够蠢的。”韩裴那性子,加火还嫌不够,怎么能抽薪呢?

“是啊,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云慕佩长吸了一口气,“知道他娶妻的消息后我常常在后悔,若我当初姿态放低一些,可能他的夫人轮不到你来做。”说罢她摇摇头,笑容中多了些心酸,“不过……女人有时难免有些娇气,总希望男人可以多做点什么,为自己多牺牲点什么,结果……”她自嘲一笑,“还没开始,他便把我归到‘朋友’的立场,再不越雷池一步了。他就不知道……有时候女人的拒绝,是希望他再进一步么……”

看她的失落伤神,元初一是不明白的,是出于女人的矜持吗?还是害怕拒绝后的难堪?无论是哪样,元初一都觉得,与其时不时地就想起后悔一番,还不如当时脸皮厚一点,大不了遭到拒绝后与对方老死不相往来,眼不见心不烦。

可比起这个,眼下她的事似乎也挺让人烦恼,她犹豫地看了看仍在郁闷的云慕佩,用肩头碰了碰她,“你刚刚说真不真心那事……还有下文吧?”

“自然有。”云慕佩调整了一下,歪着头看看她,稍有得意,“我今天来就是破坏你们感情的,绝对会把所有的事都与你交代清楚,不过……你确定要听?”

又是这调调!元初一白她一眼,“嗯,说吧。”

云慕佩低声道:“他有一把从小就带在身上的金锁,据说是他父亲在他满月时送他的,他们身无分文之时韩夫人也不曾把它卖了,韩夫人对他说,要他把金锁送给未来的妻子。不过……”她垂下眼帘,“很久以前,他就将它送出去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要回来。”

元初一愣了一下,这件事她的确不曾听韩裴提过,又怀疑地看着云慕佩,“你是怎么知道的?”以韩裴的性格,就算发生了这种事,也不致于逮谁和谁说。

“有一次听韩夫人说的。”云慕佩说到这里,夸张地长长“唉”了一声,“你知道那人是谁?”

元初一的脸色臭臭的,“净说废话!”要是知道还用留在这看她这副拽样么!

云慕佩笑笑,看向元初一的眼中多了些同病相怜的惜色,“我想你一定在他身边看过一条络子,很旧,编着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