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摸着毛驴的脑袋,又道:“下了迟云山,就是京城边界了,咱们要入城了,不知道时隔三年,京城里的人可还记得我。”顿了一下,她又讪笑,“怎会记得?就算记得,我也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毛驴低低地叫了一声,像是附和她的话。
女子继续道:“只是,我该用什么名字呢?说真的,天下间的名字任我挑选,我还是喜欢韩雪晴这个名字,这名字,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再说,他大概早就忘记了韩雪晴这个名字,那也只是他根据我说的故事随便起的,他就是想说我是一场瘟疫,多坏心的人啊,幸好我离开了。”
说完,她又喝了两口水,继续把包裹绑在毛驴背上,道:“走吧,毛主任,下了山,咱们入城了!”
京城有一个很大的医馆,叫康裕医馆,是京城神医公孙杰所开设。里面并非像是私人医馆一样,只有一位坐堂大夫。这医馆,通共有十几位大夫,分门别类。
过了中秋,康裕医馆张贴出一张招聘启事,高薪聘请大夫。
自然,许多刚出道的大夫,都希望能进康裕医馆跟公孙杰学习,所以,启事一出来,康裕医馆的门槛便被踏平了。
只是面试了一早上,公孙杰都觉得不如意。他要找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实习大夫,他要找一位精通针灸的大夫,这些年来,他一直钻研针灸,但是,到底没有名师指点,他钻研多时,也没有什么成就和突破。
“少爷,你确定针灸能救醒钰儿小姐?钰儿小姐都昏迷多年了,有醒来的机会吗?”他身边的药童问道。
公孙杰道:“当年,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王妃为华针灸,但是华腿上的血脉全部被打通,功力较之以前更为深厚,这都是针灸的效果。连我与诸位御医都断定的不能医治的病症,针灸都能够治好,相信也一定能够医治钰儿,只是,我们再也碰不到一个像她这么出色的大夫了。”说到最后,他轻轻地叹息着。
“王妃当年的医术如此精湛,如果少爷能够学到两三成,那该多好啊!”药童也十分惋惜,近水楼台,竟然连月色都分不到半分,真可惜啊!
开刀生子,针灸治好皇孙,再最后用身体自己的身体试针,救回瑾华的一双腿。他只觉得这些事情匪夷所思,换做是他,大概一成把握都没有。
但是,虽然他自己对针灸不精通,却深信针灸的能够医治好钰儿。
而之所以如此迫切地要治好钰儿,是这三年来,宁瑾华一心赶赴沙场杀敌,像是拼了命似的,三年来,他数次挣扎在生死边缘。皇后十分担心,所以重托他治好宁瑾华心里的伤。因为皇后知道,宁瑾华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韩雪晴。
说起来,韩雪晴已经死了三年了,但是宁瑾华一直都走不出来。钰儿生性善良,善解人意,她与宁瑾华的感情又十分好,或许,他会听钰儿的劝。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宁瑾华从不跟他说起韩雪晴,韩雪晴仿佛已经成为他心中的禁忌,他自己躲起来回忆,却听不得任何人说起她,一说,
就疯狂的酗酒,几日几夜不醒。
药童小方见公孙杰不说话,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问道:“今天要见的人差不多都见完了,可有心水?”
“没有。”公孙杰有些无奈,“算了,这样张贴启事无于事无补,还是入宫请皇上下皇榜吧。”
“也好,天下间的名医这么多,总会有一个人医术能比得上王妃的。”小方道。
“公孙大夫,外面来了一位女子,说是要来应聘做大夫的。”一名抓药大夫进来道。
“女子?”公孙杰一愣,“年纪多大了?”
“是个年轻姑娘,牵着毛驴在医馆外候着。”抓药大夫道。
小方道:“不见了,年轻姑娘的医术能有多高?少爷见了一早上,也累了,再说中午约了王爷吃酒,打发她去吧。”
公孙杰瞧了瞧日头,道:“时辰还早,让她进来见见吧。”
抓药大夫应声出去,过了一会,领着一名黄衣女子进来,道:“姑娘,这位就是我们的公孙大夫。”
黄衣女子微微福身,“见过公孙神医。”
这三年来,公孙杰已经不允许别人叫他神医。不是自谦,是他知道自己的医术并不高明,至少,对比起韩雪晴,他真算不得高明。所以,这三年来,神医这个称呼,基本不会有人再叫。
此刻听黄衣女子叫他,他蹙眉道:“你叫我公孙杰或者公孙大夫即可!”
黄衣女子含笑嗯了一声,“是的,公孙大夫。”
“请坐,这位姑娘,不知道如何称呼?”公孙杰打量着黄衣女子,她约莫二十出头,容颜清丽,头上包着浅蓝色头巾,活像个从乡野出来的乡下姑娘一般。只是这般不打扮已经有这般的容颜,若再换上华服,稍作打扮,不知道怎生的美丽呢。
黄衣女子坐在椅子上,手中还抱着包裹,她回答说:“我叫韩雪晴!”
公孙杰猛地抬头,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断地巡视,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叫韩雪晴?哪个韩雪晴?”
“冰雪的雪,晴天的晴,怎么了?”韩雪晴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浅笑,只是心中却微怔,看他的神情,仿佛韩雪晴这个名字带给他莫大的震撼。莫非,宁瑾华和他说过?
公孙杰审视着她,眸光锐利,“姑娘家乡何处?以前可曾来过京城?”
韩雪晴回到说:“年少的时候,曾经随恩师来过一次,住过几日,长大之后,便不曾来过了。”
“敢问姑娘的恩师是?”公孙杰急忙追问。
韩雪晴有些涩然,“说起来有些惭愧,我至今不知道恩师的真名,只是,旁人都唤他山野大夫。”
如此说来,便是没有来迹可循。
公孙杰坐在椅子上,手里转动着杯子,静静地凝视着韩雪晴。韩雪晴安之若素,喝着小方奉上来的茶,对公孙杰的注视仿若瞧不见。
“姑娘精通医术?”公孙杰聊天的口吻问道。
“精通不敢说,在公孙大夫面前,怎敢这样说?其实我早就听闻公孙大夫的威名,实不相瞒,
这一次我入京,也是冲着公孙大夫来的,想跟公孙大夫学习医术,不知道公孙大夫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呢?”韩雪晴用崇拜的眸光看着公孙杰。
公孙杰眸子里的光一寸寸地暗淡下去,话可以骗人,但是神情却骗不了。若是往昔的韩雪晴,又哪里会用这样崇拜的眸光看他?她自己的医术都比他高出几个级的。
在听到韩雪晴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起她会不会死后又借尸还魂了?这个可能不是没有的,既然她当初可以附身在韩雪晴身上,自然也可以附身到其他女子身上。
当然,虽然此刻心里有些失望,但是,他还没有放弃。
“对了,姑娘有否看过《本草纲目》?”公孙杰不着痕迹地问道。
韩雪晴有些迷茫,虚心问道:“我医术粗鄙,竟没看过,不知道这本《本草纲目》是出自哪位大夫手笔?”
“你没看过啊?”公孙杰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道:“这本书,我一直都在寻找,我无幸得见,只是听一位故友说起过。”
“哦。是这样啊!”韩雪晴也不无惋惜地道,“若是公孙大夫寻得了,不知道能否借给我看看呢?”
“当然!”公孙杰道,他又问道:“不知道姑娘是否学过针灸?”
韩雪晴含笑道:“学过一二,只是不精通。”
公孙杰眸光一闪,瞧着韩雪晴,问道:“假设有一位病人,一直头风痛,该如何下针呢?”
“头风痛患者,因素有痰火,风寒袭入则热郁而头痛经久难愈,所以患头风痛的患者,一旦发作起来,痛楚往往是难以忍受的,更伴随鼻目胀痛,头晕等等。用药物治疗远不如针灸好。这病虽然很麻烦,但是下针却十分简单,只在膈俞穴下针之后在百会穴再下一针,为期半月,即刻病愈。”韩雪晴说起针灸,娓娓道来。
“这么简单?须知道这个病反反复复,只能抑制,不能治愈的,莫非就不需要搭配用药吗?”公孙杰问道。
“用药也不是不可,固本培元,疏通血管,药的作用还是有的。只是,是药三分毒,就算中药的药效多好,总有副作用的,所以,我一般建议,若能针灸,就不要吃药。”韩雪晴道。
公孙杰瞧着她,颇有些欣赏,“你说的没错,是药三分毒,连那些补品,也是如此,适合就好,若过多,是会伤了人体的根本。那些长年累月吃补品的人,未必就比寻常百姓健康。”
韩雪晴含笑道:“当然,也并非是补品之过,凡事都应该有个度,过了,便适得其反。”
公孙杰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挑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工?”
韩雪晴笑容明媚,“现在,马上就可以。”
“现在?我们这里是不包住的,你有地方落脚吗?听说,你还牵着毛驴,应该是刚入京的吧?你可以暂缓几日,先找到住处再来。”
“不需要了,客栈多的是,我随便找个客栈住下就可以了。”韩雪晴起身,道:“我先去跟我的毛驴说一声,然后马上就可以开始诊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