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晴心里难过,转过脸,抹去眼中的泪水,道:“我也该去看看她们!”

容贵太妃也抹泪,道:“哀家今日去过一次,昨日发丧的,侯爷夫妇如今也在飘絮宫,哭得是死去活来,哀家瞧见了,心里也难过啊,为人父母的,最痛莫过于自己的儿女先于自己离开。之前韩雪晴是这样,如今惠妃也是这样。”她抬头看着韩雪晴,颇有深意地道:“韩雪晴,虽然你不是韩雪晴,但是你好歹住过她的身体,侯爷也是知道的,你应该知道,如今能安慰他们夫妇的,只有你!”

韩雪晴心里有些惶恐,她其实很心疼侯爷夫妇,一直想跪在他们面前喊一声爹娘,因为,她脑子里有韩雪晴的记忆,也残留着韩雪晴对侯爷夫妇的亲情。但是,她一直不敢接近,她很怕,怕侯爷夫妇迁怒于她,怕他们认为因为她的到来,才害死了韩雪晴的,所以尽管一直多么的想,她都不敢接近他们夫妇。

而如今,她知道自己无法逃避了,无论他们对自己是恨还是爱,她都要去面对,因为,他们的余生,便是她的责任了!

容贵太妃仿佛知道她的担忧,道:“侯爷夫妇其实很关心你,他们都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怕你介意,也怕惠妃介意,所以一直不敢接近你。虽然哀家这样说有些荒唐,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们之间,还是有亲子情分在的!”

韩雪晴看着容贵太妃,深呼吸一口,道:“太妃请放心,韩雪晴知道怎么做的。”

容贵太妃满意地嗯了一声,又问道:“要不要哀家陪你过去?”

韩雪晴抬起头,毅然道:“不必了,免得您看了心里难过,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韩雪晴来到飘絮宫,她让碗娘和千山在殿外候着,不必进去了。

进入殿门,她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韩雪晴脚步迟疑了一下,眼泪便急急滑落。她深呼吸一口,抹去脸上的泪水,让晴儿领着她进去。

惠妃和青儿的尸体就放在正殿上,灵堂也设在这里。两人都用黄色锦布蒙住身体,连带脸部都蒙住,两人本来鲜活的身体如今静静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侯爷和夫人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侯爷眼圈微红,眸光哀伤。夫人则被两名侍女劝着,哭得几乎抽搐。

韩雪晴走上去双腿一软,直直地就跪在两人身前,哽咽喊了一句:“爹,娘!”

侯爷微微一震,定睛瞧着她,夫人也停止了嚎啕大哭,却依旧低声抽泣着,韩雪晴跪着走到夫人面前,握住她的手,看到夫人面容上的哀伤和绝望,她心痛难当,泪水蒙住了双眼,渐渐地,她什么都瞧不见,只能感受到夫人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

然后,夫人一把抱住她,哭着道:“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当是真的了,我的孩子啊,知道娘这些年想你想得多苦吗?”

韩雪晴哭着摸索她的手,一路往上,抱住她的后背,抽泣着说着往日年少的旧事,桩桩件件,都记忆清晰。

她只顾

说,没有看到侯爷和夫人脸上骇然而激动的表情。

侯爷一把拉起她,用期待而惶恐的眸光看着他,“你是韩雪晴还是雪晴?”

韩雪晴扯下了生平第一个很大很大的谎话,她声音带着莫大的悲痛道:“当日我死后,有一名叫韩雪晴的女子附在我的肉身之上,代替我活着,而我,魂魄去到地府,阎王爷说我命不该绝,便又让我重生,于是,我魂魄落在我如今的肉身上,而当日的韩雪晴,已经死了,所以我借她的名回来。爹,娘,女儿一直不敢相认,怕被人误以为妖孽,苦了您们了!”

侯爷愣愣地拉着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说你是雪晴?”

韩雪晴心底划过一丝迟疑,但是看着他们绝望中透出一丝神采的眸光,她重重地点头,含泪道:“爹,我是雪晴!”

侯爷一把抱住她,喉头发出压抑而低沉的哭声,有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后脖子上,韩雪晴的泪水也禁不住,哭得力竭声嘶。

为惠妃,为雪晴,为侯爷夫妇,也为自己,更为自己的父母,她的心伤痛得仿佛被虫子蚕食过一般,千疮百孔,却要努力地扛着。

惠妃最后被追封为皇贵妃,而青儿则被封为镇国公主,入玉牒,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公主。

在丧礼之后,靖国候收韩雪晴为义女,也没有改名,依旧叫韩雪晴。

钰儿仿佛知道一般,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她醒来了。

她醒来之后,便有人去禀报宁瑾华。

彼时,刚好下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

宁瑾华伤愈之后,韩雪晴对他的态度一直很疏淡,而刚好当时又是多事之秋,旱灾导致多处出现饥荒,宁瑾华连日与大臣商讨赈灾事宜。

而回禀之人就是在宁瑾华与大臣商议完国事之后来到御书房的。

宁瑾华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把她抬到灵堂去!”

惠妃和青儿虽然已经下葬,但是,灵堂却一直没有撤走。这在皇宫来说是不吉利的,也会让死者不安,但是宁瑾华坚持如此,他道:“真凶未曾伏法,真相没有查明,她们一样魂魄不宁。”

其实,他已经笃定是钰儿了,可他需要一个答案,虽然觉得自己很白痴,但是,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下这样的狠手。

他命人去采薇宫请韩雪晴,韩雪晴听到钰儿醒来了,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她终于愿意醒过来了!”

她在飘絮宫殿前看到宁瑾华,她已经好多日没有见过他了,他每天晚上都会去找她,她都拒绝不见。

宁瑾华脱下披风,披在她身上,系好带子,握住她的双手轻声道:“冷吗?”

韩雪晴摇摇头,“进去吧!”说罢,她旋身进去了。

宁瑾华跟在她身后,灵堂上摆放着祭品,应韩雪晴的要求,分明让画师画青儿与惠妃生前的容貌,挂在灵堂之上。

看到惠妃的笑颜如花,看到青儿的惊世容貌,画师画工出类拔萃,画上

的两人,似乎有生命一般,鲜活而明媚。韩雪晴心中一阵悲痛,如花的年岁,竟这样叫香消玉殒了,怎不见人叹息?

泪水又染了眼眶,宁瑾华也默默地站在她身边,神情哀伤而愤怒。

过了一会,宫人抬着钰儿进来。

她脸上有惊慌而莫名的神色,一见到宁瑾华,她便急忙喊了一声:“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宁瑾华回头,眸光里射出恨意,他什么话都没说,只这样盯着钰儿。

钰儿神情略微怔愣,茫然地问道:“师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眸光看向灵堂上,似乎整个人吓了一跳,“惠妃怎么了?怎么回事?”

韩雪晴冷笑一声,“钰儿,你的戏越发高明了!”

钰儿愣愣地看着韩雪晴,疑惑地问道:“姐姐,你说什么?”

姐姐,又来了,这一声含着蜜糖的称呼,让她几度失去防备心。韩雪晴冷冷地道:“不必装了,钰儿,做了就不妨认了吧,惠妃虽然死了,但是魂魄还在呢,你能听到她的哭泣吗?听到她诉说自己的悲戚吗?”

韩雪晴这话,不带一点温度,仿佛就从地狱传过来一般,钰儿整个地打了一个激灵,但是,她随即摇摇头,茫然地问韩雪晴,“姐姐,惠妃是怎么死的?我又是怎么昏迷的?出什么事了?”

宁瑾华看着她,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钰儿抬头看着宁瑾华,神情迷茫,“师兄,我记得什么?这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那上面的是师姐吗?师姐不是跟阿牛哥私奔了吗?她死了?怎么回事啊?师兄,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她躺在担架上,脸色放苍白,但是精神还算不错,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定定地看着宁瑾华,并无半点内疚心虚。

宁瑾华从怀里抖出一封信,递给她,神情淡漠地道:“你看看,是不是师父的笔迹?”

钰儿疑惑地取过信,张开一看,宁瑾华看着她的面容从开始的迷茫转为骇然,脸色也从苍白转为煞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双眼突出,死死地盯着信上的字。

宁瑾华低下头,口气冷冽地再问道:“是不是师父的字迹?”

钰儿忽地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仿佛一朵开放得正艳的罂粟,她把心放在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神幽远,道:“爹是知道的,爹是知道的!”

宁瑾华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疯了,伸手一记耳光打在钰儿的脸上,再揪住她的衣领,怒问道:“为什么?他是你爹,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毒?你是不是疯了你?”

钰儿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仿佛一朵开在雪白墙上的殷红花朵,她就这样定定地瞧着宁瑾华,然后,伸出双手抱住宁瑾华,喃喃地道:“师兄,害死我爹的,不是我,而是你!”

宁瑾华瞪大双眼,像是魔怔地盯着她,忽地爆发一声疯狂的怒吼,“你胡说,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朕当初就不该带你下山,就该在师父坟前了结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