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参道!(二)

歧山老道怔怔看着他.很意外于他最关心的问題居然是这个.感叹说道:“在家出家都可以修行.”

为了治好病.别的任何代价秦杰都愿意承受.听着这话他顿时心安.毫不犹豫说道:“道长请.”

请何事.

自然不是请坐请上坐.而是请歧山老道开始传授张楚楚道法.

虽然说清梦斋里也有很多道经.但秦杰明白.既然师父让自己带着张楚楚來太虚观.那么必然只有歧山老道才能做张楚楚的师父.

张楚楚和他极有默契.听着这话.便跪在蒲团上.向着歧山老道拜了下去.

歧山老道开怀大笑道:“老病将死之年.居然还有机会收这样一个了不起的徒儿……道家戒嗔痴贪.但想着说不定我的名字还能因为这徒儿而记载在道经之上.流传千世.我这颗早已不为外物所扰的禅心.竟然都有些激动.”

秦杰心情极好.说道:“观海被抢了关门弟子的位置.或者更激动恼火.”

歧山老道笑着说道:“真不知道斋主怎么收了你这般顽皮的一个学生.”

秦杰笑道:“师父经常被我气的乱吹胡子.也拿我沒辄.”

笑声渐敛.洞庐复静.

歧山老道看着张楚楚.说道:“那系念之方便法门.行來殊为简单.你若起恶心.便拿一黑色石子放在身前.若生善念.便放白色石子在身前.渐渐修行.直至白色石子与黑色棋子的数量相等.直至心转纯净.黑石渐尽.身前只余白石.”

“愿得道长传授.”

歧山老道笑着摇头说道:“所谓黑白便是棋枰之事.所谓法门便是弈棋之事.我瓦山多修黑白之道.你却连破三局.足见果如光明神座所言.你心本就致为纯净透明.那又何必再修.你要修的却是怎样把黑石变成白石.”

张楚楚有些不解.问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怎么变.”

歧山老道取出一枚黑色的棋子.搁在先前那串虎桃木手链中.

然后他看着张楚楚说道:“你想它白.它便能白.”

张楚楚看着那枚黑棋子.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棋瓮里的黑棋有很多枚.看上去都极为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但她能够看出棋子之间哪怕再细微的差别.

她记起.这枚黑色棋子正是下午自己在棋盘上落下的的那颗.

张楚楚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变白.

不是把黑棋变成白棋.而是把自己变白.

看着那枚黑棋.她想着歧山老道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心想如果真能做到想白就白.也不用陈锦记的脂粉.那真是太好了.而且很方便.难怪道长刚才说道门把这个叫方便法门.

歧山老道微怔.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发笑.难道自己讲的方便法门哪里有错漏.被这个小姑娘发现了.

世上唯一能够猜到张楚楚此时发笑真实原因的人.只有秦杰.看着张楚楚有些微羞的笑容.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幽暗微寒的洞庐内.洋溢着轻松的笑意.然后渐渐回复平静.歧山老道讲解道法的声音.不时响起.中间偶尔穿插着张楚楚的疑问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今夜的讲解暂告一段落.歧山老道望向秦杰.说道:“治病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洞庐里潮湿阴寒.不适宜养病.你带着她下山去观里休息.睡前如果有时间.不妨让她想想今天的事情.”

“上山下山多有不便.我们不如便歇在这里.”

“夜时我也会下山.明日清晨便在观里相见.”

秦杰微惊.心想世人皆知.歧山老道隐居瓦山已有数十年.即便是盛典会都不参加.为何今夜却说自己要离开隐居之处下山.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出庐.总得去观里看看才能安心.”

说完这句话.道长自蒲团前的地面上拾起那枚黑子.放进张楚楚的手心.

听着道长的话.秦杰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震惊之余感激之情愈发强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郑重下拜行礼.然后起身扶着张楚楚向洞外走去.

走到洞口处.他对歧山老道说道:“您可一定得來啊.”

歧山老道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來.”

秦杰依依不舍.又道:“楚楚的病还沒好.您可别先死了.”

歧山老道气的笑了起來.笑骂道:“你这哪里养成的泼坏性子.如今我总算相信斋主时常会被你气的乱吹胡子.却沒办法收拾你.”

秦杰笑着说道:“师父就是喜欢我诚实.疼我所以不收拾我.”

走出洞庐.

秦杰抱着张楚楚进了悍马.

张楚楚倚在被褥上.紧紧握着小拳头.生怕把那颗黑色棋子弄丢了.

她看着秦杰神情黯淡说道:““道长……是不是不好了.”

秦杰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要想太多.这和你沒有关系.道门道士对命数自有掌握.更何况是道长这种能预知将來的人.”

夜风渐起.掀起青帘一角.

秦杰看着山道旁那座孤伶伶的道辇.微微皱眉.他不知道那位太虚观戒律首座.为什么一直等在洞庐外.而且为什么道辇旁沒有任何人.

其他人都被何伊带到了山下.太虚观道士也早已离开.观海道士送黑色悍马下山.洞庐周遭一个人都沒有.

夜风吹拂秋林.发出簌簌的轻响.却沒有惊动鸟儿.隐隐约约间.似乎有清脆而细微的铃声响起.然而那铃声仿道不是真实.瞬间湮灭无闻.

洞庐外的道辇依旧安静.忽然一只手从黄色的帷布里伸了出來.掀起一道缝隙.一个穿着深褐色道士衣的道士.从道辇上走了下來.

这名道士双眉直若横尺.眼若宝石.眉眼间隐见风霜之色.额上亦已有了皱纹.然而却让看不出來年龄.说六七十可.说三四十亦可.

这位道士自然便是太虚观戒律院首座.

道士走下道辇.缓步走入洞庐.借着幽暗的灯光.看着地下那串虎桃木手链.单手合什.问道:“师叔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宝树.你为何有此一问.”歧山老道平静应道.

太虚观戒律院首座宝树道长.静静看着歧山.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叔今日摆出瓦山三局棋.尤其是请出了道祖留下的棋盘.自然不是为了难为那个可怜的病女.而是想要看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歧山老道微微一笑.说道:“董事长看不到.当年总经理以为自己看到.却发现看错了.那我又怎么看的到.”

“当年谢君元真的看错了吗.宝树道长神情漠然说道:“如果他沒有看错怎么办.如果修罗之子真的降生在堂主府怎么办.如果秦杰真是修罗之子怎么办.”

歧山老道摇头说道:“如果秦杰是修罗之子.斋主怎么可能收他为弟子.”

宝树道长摇头说道:“斋主非常人.能行非常事.就算他收修罗之子为弟子.也不是什么很难想像的事情.”

歧山老道看着他说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想像.那么无论是太虚观.还是知守观做任何事情都沒有意义.”

宝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斋主知道秦杰是修罗之子.还收入门内.那么算整个世界想要杀死秦杰.斋主也会站在秦杰那一边.

但斋主并不见得知道.

因为道祖说过.这个世界上沒有无所不知的人.

“我想知道.您究竟在道祖的棋盘上看到他做了些什么.”

歧山老道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看到一辆黑色悍马.拦在阡陌大道之间.”

“光明之女呢.”

“她在山上等待.”

不知为何.他并沒有把张楚楚在棋盘世界里经历的一切告诉对方.

宝树向前在蒲团上坐下.沉默不语很长时间.

崖洞壁上的油灯.被微微夜风拂的有些心绪不宁.

宝树忽然说道:“今日晨间在山下.秦杰拔枪欲射之时.我心生极大警兆.净铃振而不鸣.此子身体里似乎有些古怪.”

歧山老道平静说道:“他身上有莲世界师弟的气息.”

听到莲世界的名字.宝树禅心骤乱.双眉微挑.如蓄势欲击的铁尺.寒声说道:“他是清梦斋弟子.怎么会有莲世界师叔的气息.”

他虽然來自世外之地.贵为太虚观戒律院首座.面对着莲世界的名字.依然难免震撼.要知道莲世界此人学贯道魔二宗.一生传奇.当年在太虚观讲经堂里都拥有极高的声誉和地位.岂可轻慢.

歧山老道摇头说道:“或者与司徒先生有关.”

宝树渐渐平静下來.神情坚毅说道:“我愈发相信秦杰就是修罗之子.”

歧山老道摇头说道:“他不是.虽然沒有办法证明.”

“修罗之子快要苏醒.那么我便是唯一能够证明的人.”

歧山老道看着他的目光骤然间变得极为锋利.虽然他久病多年.真实的修为境界非常低下.这两道目光依然有雷霆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