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问惑!
歧山老道看着他的模样.猜到近这些日.他肯定经受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煎熬与痛苦.和蔼安慰道:“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张楚楚取出手绢轻轻擦试秦杰脸上雨般淌落的汗水.
秦杰艰难笑着说道:“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歧山老道看着洞庐内外前來拜山的修行者们.说道:“既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那么便应该庆祝一下.我会回答诸君每个一个问題.”
听着这话.秦杰不知道从哪里來的精神.坐直身体.盯着道长的眼睛.非常认真地提醒道:“我们先到的.道长你得先治我们.”
歧山老道失笑.说道:“治病哪是这般简单的事情.不然你何必要离开清梦斋來找我这个老和尚.你总得让我有些准备.”
秦杰依然不答应.说道:“多拖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险.”
“还沒有到那个时刻.便沒有危险……你放心吧.”
这句话的前半句似乎隐有深意.那个时刻是指哪个时刻.
然而此时秦杰只能听到放心.一定.这种肯定的词汇.根本沒有留意那些.
听到歧山老道说今日会回答场间所有人的问題.洞庐内外的修行者们顿时大喜过望.唯有观海道士露出震惊的情绪.很是担忧老师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水燕霏不知何时从山顶的道像处回到了庐外.听到了后这段对话.知道张楚楚的病能够治好.她神情依然漠然.手指却微微用力.再次掐断了那朵小花.
时已深暮.瓦山后山麓幽暗的仿道已经到了深夜.修行者们在庐外默默排着队.等着稍后进入.太虚观道士们在庐外点燃火把.昏黄的火焰被山风吹的飘**不安.照的人们的脸色也变幻不定.就如他们此时复杂的心情.
在世间的传说里.歧山老道有与神话集团董事长相近甚至胜一分的预知能力.而且能够解答世间一切疑惑.就如道祖一般有求必应.
能够得到歧山老道的解惑指点.是每个修行者都梦寐以求的事情.想到稍后入洞.无论是修道途上的障碍.还是久思不得其解的现世问題.那些困扰他们多年的人或事.都可能因为道长点化而解决.人们自然激动难安.
能够让修行者们用掉一次发问机会的.必然是他们大的困惑或者大的痛苦.
然而人类大的困惑.大的痛苦往往便是他们大的秘密.这也就意味着.稍后他们将不得不面对歧山老道坦诚地讲述这些秘密.所以人们又有些畏惧.
青藤覆盖的崖洞时.不时响起歧山老道痛苦的咳嗽声.
黑色悍马不知何时驶进了庐内.车厢内张楚楚穿着裘衣.偎在被褥里.不再寒冷.然而听着道长的咳嗽声.她也忍不住痛苦地咳嗽起來.小脸愈发苍白.
坐在车窗旁边的秦杰.掀起青帘看了崖洞一眼.有些恼火地低声抱怨道:“明明知道咳嗽是会传染的.老人家也不说忍忍.”
这又是一句刻意的笑话.张楚楚这一次却沒有像以往那般给秦杰面笑出声來.而是忧虑说道:“道长的病好像变重了.”
秦杰默然无语.歧山老道虽然久病缠身.瘦弱憔悴.但刚相见时.确实不像现在这般虚弱.是什么让道长的病忽然变得重了起來.
自然是那盘棋局.
众生平等.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平等.比如盛典期间.普通的百姓连进入瓦山的机会的都沒有.又怎么可能见到歧山老道.又哪里会有与修行者们平等竞争成为有缘人的机会.
便是今日拜山的人们之间也不可能做到平等.歧山老道沒有安排进洞的顺序.那么这件事情便由太虚观观主决定.
除了神话集团和清梦斋.世间绝大多数修行者.依然不敢与之抗衡.北陵强盛仅次于天道盟.所以北陵贵人很理所当然地排了第一名.
北陵贵人在洞庐里呆的时间很短.便出來了.
人们不知道他问的什么问題.与王雨珊的情缘还是北陵的将來.但看他有些惘然的神情.隐约猜测他得到的答案不怎么好.却也谈不上坏.甚至有可能他现在暂时还无法理解.
何伊在修行界里辈份极高.于是她第二个走进洞庐.
崖洞内很干净.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蒲团.一张草席.两床棉被.还有一些生活用的家什.歧山老道便坐在那张蒲团上.
何伊看着道长.并不像别的修行者那般虔诚恭谨.反而毫不掩饰自己眼睛里的恨意与嘲弄神情.
他看着她静静说道:“那一年你非要上瓦山见我.我本已闭关多年.无奈破例给你写下一封书信.如今看來还真是错了.”
“你本來就错了.”何伊恨恨说道:“整个道宗.我只有你一个长辈.当年我來求你指点迷津.问腹中的孩究竟生还是不生.结果你说生.那我便生了.然后有了数十年骨肉分离之骨.白发人送黑发人之恸.你当然错了.”
歧山老道叹息一声.说道:“当年那孩虽然还在你腹中.但已然是个人儿.道法慈悲.怎能妄动杀心.何况那孩大有道缘.”
何伊厉声说道:“你算得出我那孩儿有道缘.为什么却算不出來.他后來会在沈州市里被人杀死.既然算不出來.当年你就不该留那封信给我.”
“已然都是过往之事.多说无益.我所不理解的是.你对我一直抱有如此大的怨意.为何今日却要入洞來看我.”
何伊痛苦地喘息两声.渐渐平静下來.盯着道长的眼睛.恨恨说道:“你算错了一次.我便要你再给我算一次.”
歧山老道神情微异说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何伊怨毒说道:“我想知道秦杰什么时候死.”
歧山老道摇头说道:“即便道祖都不能断人生死.何况是我这个普通人.”
何伊愤怒说道:“那你总得告诉我.我怎么能替我儿报仇.”
歧山老道忽然抬头望向洞外.想着那方远自太虚观而來的道辇.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你既然已经做了安排.何必还來问我.”
然后他静静看着何伊.说道:“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一声.你参道数十年.却依然脱不得嗔怨之苦.这怨不得别人.怨不得道辇上那人.怨不得丐帮里那人.怨不得当年你腹中的孩.你须得问问自己.”
“你如今恨那事.若不是草原上你的缘故.秦杰不会在魔教信徒大本营上羞辱你.道石便不会回丐帮.不会回沈州.然后被秦杰杀死.你要报仇.那向谁去报.向秦杰还是你自己.”歧山老道看着她怜悯说道.
何伊闻言恨.身体微微颤抖.握着木杖的右手青筋毕现.厉声说道:“不想答我便不答.何必在我面前又一次故弄玄虚.歧山师叔.你不是真的道祖.居然敢像道祖般有求必应.你终有一日会暴毙而死.”
“我身在世间却妄窥道国.只想让世人少些烦恼.早知自身必遭业报.死便是死吧.暴毙或是老死又有甚区别.
水燕霏沒有走进洞庐.只是静静看着那些修行者.眼神漠然至极.如今她对这个世界已无眷恋.自然便无所疑惑.那么自然不需要进洞寻求道长解惑.
修行者们却各有疑惑.所以他们依次进入洞庐.每个人呆的时间都不长.但出來时脸上的神情都显得很满意.然而却沒有一个人说自己问了些什么.
按道理.王雨珊应该在很前面进洞庐.但她沒有与那些修行者争.又或是她在思考自己究竟应该问些什么.所以直到后她走入洞中.
她沉默坐在蒲团上.不知该问些什么.过了很长时间.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好像真想不出來要问什么.”
年纪轻轻便入了元婴期.成为神符师.上有符圣教诲爱护.又有同门敬爱疼惜.王雨珊的人生似乎真沒有什么缺憾.
歧山老道看着她怜爱说道:“既然來瓦山.想必开始的时候.你还是有问題的.而问題总需要一个答案.”
王雨珊想着那辆黑色的悍马.微笑说道:“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有问題.想请道长解惑.但现在那个问題已经有答案了.”
“那便好.”
王雨珊起身.向道长恭敬行了一礼.便向洞外走去.
在洞口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道长.道法里有所谓轮回的说法.难道……真的有來世吗.”
她忽然笑了笑.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您不用回答.”
歧山老道沒有回答.也笑了起來.
瓦山顶峰.一片安静.
银色的星光.洒落山峦间.仿道替巨大的石道镀上了一层淡而慈悲的光泽.几缕夜云在道像眼前缓缓飘过.隐隐传來几声夜鸟的鸣叫.
道辇停在洞庐外.上承星光.帷布上面绣着的道家真言仿似闪闪发光.夜风轻拂间.那些道经图案如同要活过來一般.显得愈发庄严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