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风兰渊的身世便得到了全部的答案。
屠恶和墨玄相爱了,两个人为了脱离自己的身份私奔,躲躲藏藏几年,但一个北海尊主候选人,一个恶族现任的王,又能躲到哪里去?
风兰渊在幻境中看到的,他们所承受的苦难可能只是千分之一。为什么,拥有这样身份的两个人,为了彼此一个承诺甘愿承受许多,最后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也丝毫没有后悔过?
自责有,愧疚有,痛苦也有,因为一己私欲给北海差点带去灭顶之灾,或者让恶族差点分崩离析,如果不是贺今朝的脱颖而出成为了神爻的近侍,或者迟远修的强势手段收复恶族几大部族,也许,一切都会变得无可挽回。
但就是不悔,否则,在恶族与善族追过来的时候,她娘亲就不会用那么可怕的秘术硬生生地保住了她。
只可惜,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哈!哪里知道,原本只是想追查那几个人的死因和幕后的凶手,以免万象城陷入恐慌,却不料自己陷进了幻境中,得知了这么残酷的一个真相。
可若不知,她就会永远活在猜忌中。
她忽然想起来风泊那些痛苦的神色,原来他是真的痛苦,不是装出来的,只是他痛苦的是,风兰渊是他所爱屠恶的女儿,却也是他所恨墨玄的女儿,他想狠狠心对她,却又顾念着屠恶的遗言。
十八年了,这十八年来,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面对她?
“神爻,我想见父亲。”风兰渊喃喃。
“你不能见他。”神奇地,神爻好像知道她要见的是谁,摇头拒绝。
“为什么?”风兰渊略有些暴躁地跳起来,揪住他的衣领,毫无道理地吼,“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最后的疑惑?是不是知道我是墨玄的女儿,你也很后悔?你想怎么做?杀了我?”
神爻望着风兰渊近乎绝望的眼睛,恍惚间竟觉得连呼吸都钝痛,他的手绕过她的侧面,原想击晕她,最后却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后脑勺,神爻说:“没有为什么,如果你现在去见他,他守秘密的十八年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风兰渊的手一松。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等灵息盘会结束。”
“我好痛,神爻,我好痛……”风兰渊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话。
“已经可以了……可以了……”神爻轻拍她的背。
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神爻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大千世界里这种事情其实也多如牛毛,可几乎所有人得知这些事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恨,恨自己的父母凭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更恨自己的养父母没有说出真相,却一再用行动让他们对一生,对前路产生怀疑,使得他们裹足不前,不敢去爱,不敢去面对。
他相信风兰渊心中也必然是有恨意的,可是她给出的反应却是痛苦,痛苦也就算了偏偏不是为自己得知的身世痛苦,是为一对未曾谋面的父母所承受的痛苦而痛苦。
为自己的养父背负的秘密而痛苦。
明明他们,才给了她如此痛苦的一生,明明她才是那个无辜的孩子。
以风兰渊曾经一副不可一世,仿佛真就只为了自己而活的性子来说,如今的她,是不是看似无坚不摧的心在软化?
在神爻反复的呢喃声中,风兰渊渐渐恢复了理智,她知道,神爻说的没有错,如果这个时候去找风泊,他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会曝光,风家处处都是眼睛耳朵,想她死的人也不少。
她一个人不害怕,但她不能连累素儿,不能连累,替母亲养了她十八年的风泊。
虽然他养她的手段未免好笑,可风兰渊就是很理智地认知到,他在养的,是情敌的女儿,是流着恶族血脉的人。风泊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把她养大的?
更遑论,她体内所谓的天赋灵息,其实都是她的父母渡给她的。
那一瞬间对风泊的恨,对他的失望,都成了一把枷锁,锁在了她心中,很沉很重,勒得她的心脏鲜血淋淋。
神爻眼睁睁看着她从崩溃,到恢复理智,虽然眼睛依旧是红肿的,眼神却又恢复到之前的清冷。仅仅只花了个把时辰,她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藏在了心底,这份气魄,就是神爻身处她这个境遇都不一定能拥有。
他的小渊儿若是不那么要强就好了。
神爻叹了口气。
风兰渊吸吸鼻子,问:“神爻,事情都结束了吗?”
神爻摇头,道:“为了让你清醒过来,本尊烧了这庄园内所有的花,卖糖人已死,但花……”
他示意风兰渊往后看。
风兰渊回头,那花成片成片,排山倒海,依旧充满了勃勃生机。她不解:“怎么可能呢?是不是得把它们连根烧除?”
“本尊的火,可烧穿地面百米以下。”
“是有人在控制这片花海?”
神爻点头,道:“这人选了个卖糖人作为傀儡,将花粉混入糖水中,有的人吃了,因为心中有鬼,或者有愧,又或者多愁善感,就会陷入幻境中,当幻境里的他们越陷越深,没有人救他们,他们就会在幻境中死去。”
“在幻境里如何死去,现实中也会如此折设出来?”
那如果当时神爻没有唤醒她,她最终会怎样死去?这个答案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孩子心性单纯,所以通常情况下孩子吃了就会没事,至于大人,很少会去买这种糖人吃,所以本尊现在也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是这座城,还是这座城里的人。”
“卖糖人没有了,幕后凶手还会再找下一个目标吗?”
一席话,两人都沉默了。
“原来比我的地渊花还厉害的,就是这些花啊。”在门外看了半天戏的迟远修终于忍不住出声。
“他怎么跟来了?”风兰渊皱眉。
神爻道:“我们陷入幻境之前,他就已经在那里了。”
“哦。”风兰渊敷衍地应一声,道,“您心还挺大的,是不是应该感谢他没有趁我俩陷入幻境的时候杀了我们?”
神爻忍俊不禁:“他杀不了本尊,自然也杀不了你。”
“堂堂恶族的王,真的太没有排面了。”
风兰渊和神爻你唱一句我搭一句聊得火热,迟远修冷哼一声,从外面走进来,随意地拔起了一株花,凑到鼻尖嗅了嗅。
“他……”
出乎意料的,这花对迟远修什么影响都没有。
“他身上有地渊花,能与这花相抵消。”神爻解释道。
“如此说来,地渊花就是这种花的解药?”风兰渊立刻举一反三。
“本尊的小渊儿果然冰雪聪明。”
当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迟远修的身上时,迟远修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