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凝感受到来自秦姨手掌心的热度, 这让她蓦然想起阔别已久的沈牧的手,牵着她的时候,她是那样安心, 沈牧能给的安心,别人都给不了。

柳烟凝深吸了一口气, 她摇摇头, 这会儿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自己安静地待上一会儿。

“秦姨, 我没事, 你让我静静吧。”柳烟凝轻轻地说道。

秦姨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 她握着柳烟凝冰凉的手,柳烟凝的脸空洞地看着前方,她的唇形很漂亮, 但是这个时候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似乎这样就能掩饰住心里的痛苦。

秦姨担心难耐,但她也知道柳烟凝是个外表柔弱, 内心坚韧的女人, 她不愿意将自己的伤口展示给任何一个人,即使这个人是她非常熟悉非常信任的人。

秦姨拍了拍柳烟凝的手背,柔声说道:“好孩子,秦姨告诉你一句话,世界上没有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

柳烟凝微微点头,她其实没有听见秦姨在说什么,脑海里全都是沈牧说的那几个字, 像留声机一样反复地在她脑海里播放着, 让她的心一遍遍地被血淋淋的拨开,她不懂, 为什么沈牧会突然提出离婚,这些天阿宝生病了,她赌着一股气好几天都没接沈牧的电话。

难不成沈牧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可沈牧会这样吗?这个可能性在脑海里浮起来,就被柳烟凝自己否决了,一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又或者是沈牧生病了。

她觉得自己很了解沈牧,如果他真的生病了,那他真的有可能会因为这个而提出离婚,因为沈牧不想拖累她。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柳烟凝霍地站了起来,她焦急地在客厅踱步,如果沈牧是因为生病而提出离婚,那他一定是生了非常严重的病,可能会危及生命。

柳烟凝冲到电话前,就想给沈牧打电话,但是刚抓起话筒她就顿住了,如果沈牧真的生病了,那他也不会跟她说实话的。

柳烟凝想了想,干脆给刘院长打了过去。

刘院长今天休息,在家喝茶呢,电话是他老婆接的,听说是柳烟凝找他,他走过来接起了电话。

但没想到柳烟凝第一句话就将他给问懵了。

“刘院长,沈牧是不是生病了,你们之前承诺过我的,沈牧是全乎着去的,一定要全乎着回来!”

刘院长吃了一惊,沈牧生病了吗?他没听说啊。但柳烟凝都亲自打电话过来问了,估计也假不了,如果是小病的话,估计柳烟凝也不会打电话来问她,那肯定就是什么大病。

刘院长也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这个情况我确实还不太清楚,也没有人跟我汇报,这样吧,我马上打电话问一下,等问清楚情况了,我再给你打电话,你也别着急,事情是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柳烟凝握着话筒,“我就站在电话前等着您。”

刘院长挂了电话,连忙给泉城的发射基地打了过去,询问沈牧是不是生病了。

那边接电话的人却说道:“没有生病啊,沈主任这几天都正常上班的,看着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刘院长还是不放心,他担心沈牧是带病上岗,判断他生没生病,不能用他上没上班来衡量,基地多的是拼命工作的。

他让龚扬来接电话。

等了十来分钟,龚扬来了,他刚好就在附近。

沈牧躺在宿舍**,空洞地盯着结了蜘蛛网的房梁。他回想起柳烟凝和阿宝在这里的时光,柳烟凝虽然不会做家务,却见不得脏,他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稍微对付一下,柳烟凝一来,他再忙也会将家里收拾干净,房梁上一根蜘蛛丝都看不见。

一转眼,他和妻儿又已经阔别一年了,这一年他的生活一成不变,柳烟凝每个月都会给他寄一大包东西来,她总是担心他在基地营养跟不上,总是担心他在这里受苦。

沈牧看着房顶乌黑的瓦片,一片叠着一片,那就像是他在戈壁滩上的日子,一天一个月一年,规规整整地排成了长队,前面乌压压一片,后面还看不到尽头。

他在戈壁滩已经待了七年了,前面一个七年,后面还不知道有几个七年在等着他。

他有同事从六十年代就开始扎根航天的,沈牧时常听他们说起过往从前,半生都奉献给工作了,留给妻儿的时间少得可怜。他的柳烟凝那么漂亮,那么能干,他不想让她的与圣杯变成他同事妻子那样,半辈子都在等候着丈夫归来,熬完了青春也等不到。

沈牧眉头紧蹙,想起柳烟凝,他的心脏会不由自主地抽疼,即使这样,沈牧都不愿意停止思念,他的余生或许都要奉献给这片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他不能让柳烟凝的心也熬成戈壁滩。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沈主任,沈主任,你在家吗?”

沈牧一惊,将眼角的眼泪匆忙抹去,穿上鞋走到门口,这房间太小了,走几步就到了,拉开门,外面站在的是小张,小张看到他,笑道:“龚领导让您去找他呢,好像是有事情要跟你说。”

沈牧听说是龚扬找他,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道了谢就掩上门去了。

到了办公室,龚扬已经接完了电话,他疑惑地看向沈牧,沈牧看起来确实精神不太好,难不成是真病了?怎么他不知道,远在首都的刘院长倒先知道了?

“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龚扬眉头紧皱,开什么玩笑,沈牧可是顶梁柱,他要是倒下了,这个计划起码得往后推半年。

沈牧莫名其妙,“没有啊,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可别想马虎我,刘院长都知道你生病的事情了,我竟然不知道,这像话吗?传出去,别人还当我虐待手底下的人呢。”

“真没有。”沈牧见他要说的不是什么工作上的要紧事,没心情跟他啰嗦,转身就要走。

“沈牧,你站住!”龚扬吹胡子瞪眼的,“这就是你对待上级的态度?”

沈牧吸了口气,“我还有别的事情,没别的事,我先撤了。”

龚扬走到沈牧身边,先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沈牧,你哪里不舒服,真有哪不舒服,要趁早说出来,我们好给你安排医生治疗,别拖严重了。”

沈牧知道龚扬是在关心他,但是这个关心来得太莫名其妙且不合时宜,他此时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做解释,“我真没事,你听谁说我不舒服?”

“老刘。”

“谁?”

“刘院长。”

沈牧愣了一下,“总院的刘院长?”

龚扬点了点头,“打电话将我臭骂了一顿,说我不体恤下属,天地良心,沈牧,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好不好?有肉我都让你先吃第一口的。”

沈牧彻底愣住,刘院长不会好端端地打电话来问他是不是生病了。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柳烟凝给刘院长打电话说了什么,而中午的时候他才跟柳烟凝提了离婚。

这一瞬间,沈牧什么都明白了,柳烟凝一定是以为他生了什么病了,才会提出离婚,所以她给刘院长打电话。

龚扬见沈牧发愣,喊了他好几声,沈牧都没有反应,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什么难以抉择的处境中。

他是多少了解沈牧的,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他推了推沈牧,“怎么了,想得这么入神。”

沈牧看向龚扬,他内心的痛苦沉重得几乎要凝实了,但是这次,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起这个事情。

他摇头,“没事。”

龚扬一把扯住他,“别想骗我,我还不了解你吗?我从你还是个新兵蛋子的时候就认识你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有什么话你不能告诉我的?”

沈牧深吸了一口气,是,龚扬待他真像亲兄弟一样,他看向龚扬,低声说道:“晚上去找木措喝几杯,去吗?”

龚扬看着他,眼里涌出怒气起来,“沈牧,你搞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种了,喝什么酒?有问题解决问题,有困难解决困难,喝酒能解决什么鸟?”

沈牧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龚扬一巴掌打在他手臂上,“出了什么事,天塌下来有个个子高的人顶着呢,你这是干什么?”

沈牧扭身就走,留下龚扬气得在背后大呼小叫。

从龚扬办公室走出来,沈牧就清醒了过来,确实不能去喝酒,喝酒是懦夫才做的事情,他要理智地柔和地将这个事情处理好,他不愿意让柳烟凝受到一点伤害,但他的行为却已经伤害了柳烟凝和阿宝。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不愿意柳烟凝的青春也跟着他一起荒芜在这片几乎寸草不生的戈壁滩上。

柳烟凝等了快一个小时,刘院长才给她回了电话。

“我让基地的龚扬亲自找沈牧确认了,沈牧没有生病。”

刘院长一头雾水,沈牧既然没有生病,那是谁告诉柳烟凝他生病了呢?还是柳烟凝自己猜测的?

柳烟凝不太肯相信,“龚扬亲自跟他确认的?做了检查了吗?能确定沈牧没事?”

“你这是从哪里知道沈牧生病了啊,沈牧自己跟你说的,他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刘院长听说沈牧身体可能不舒服,也挺担心。

“.没有。”一切都只是柳烟凝自己的猜测,而她还不能将原因告诉任何人。

到了晚上,寂静的家里响起了电话铃声,沉闷了一天的空气都似乎因为这通电话而活跃了起来,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上的柳烟凝将目光锁定电话,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低头一看,果然屏幕上是一串熟悉的数字。

等心情平复,她才抓起了电话。

不管怎么样,她要问个清楚,如果沈牧是真的想要离婚,那不管她有多么爱沈牧,也不愿意做一个惹人讨厌的痴缠的女人。

听筒中的‘嘟嘟’声被打断,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柳烟凝才听见听筒里传来了沈牧的声音。

“烟凝,你别担心,我没有生病,我身体很好。”

听到这话从沈牧嘴里说出来,柳烟凝心像被针猛地刺了一针,那针贯穿了她的心脏并且没有拔出去,疼痛在持续作祟。

“为什么?”柳烟凝缓缓地问。

沈牧一时间沉默,没说出话来,听到电话那头的柳烟凝追着说道:“沈牧,我想你应该了解我,如果是你觉得我耽误了你的前程,或者是你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亦或者是,你已经不爱我了,你只要是因为其中一个想要离婚,那我二话不说,我会同意,我请你尊重我,也尊重我们的婚姻,告诉我,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想要离婚?”

沈牧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做懦夫,他既然提出了离婚,就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的柳烟凝多么美好,他怎么会去找别人,怎么会不爱她呢?

“.烟凝,你说的这些情况都没有,我.我实在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我考虑了很久很久,刚结婚的时候,你说你不在乎我能不能给你一个家庭,你只在乎自己有没有一个踏实的落脚之处,那时候我太自私了,就这么将你丢在北京四年不闻不问。”

“烟凝,这次不是一个四年就能解决的,或许是两个四年,三个四年,就算目前的目标达成了,还有下一个目标,我这辈子或许都要为航天事业奉献,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我对得起国家,但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阿宝。烟凝,我实在不忍心见你再这样为我受苦,我愿意放开手,用我的爱默默地守护着你,你可以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沈牧的声音很缓很沉,但是呼吸很重,柳烟凝几乎能从他每一次呼吸声中听到他身体中沸腾的难过。

柳烟凝的眼泪也滴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分开会面临什么,但却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会这么的难熬。

柳烟凝从一开始的理解和支持到现在时不时地也会埋怨,她的家因为沈牧的工作而变得如此的零散,他们都深陷于分离的痛苦之中,只是之前他们刻意去忽略了这个问题,好像只要不谈到这个问题,那痛苦就不存在。

他们都太小看了分离的副作用,一直到阿宝爆发水痘。

前些天,柳烟凝不分昼夜的照顾阿宝,那种身体上的折磨和心理上的担忧,将坚强的柳烟凝都差点压垮,这个时候她对沈牧的埋怨也到达了空前的高度。

沈牧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所以他提出了离婚。

柳烟凝一句话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沈牧听着听筒里的盲音,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原地。他已经将原因跟柳烟凝说清楚了,她那么聪明,她知道沈牧的意思,那她应该也能知道,到底什么选择才是对她最好的。

沈牧不自觉地想起了宋嘉和,宋嘉和对柳烟凝的喜欢藏在心里,但是同为男人,沈牧早就发现了,他一直不说是因为宋嘉和将自己的心思藏得还算好,沈牧也知道他只是单相思,所以心里有所芥蒂,但到底没做过什么。

如果柳烟凝跟他离婚了,那宋嘉和会不会追求柳烟凝,他能不能对柳烟凝好,对阿宝好?

想起阿宝,沈牧的心再次抽疼,他不能保证在重组家庭里阿宝会得到很好的对待,但是在考虑阿宝之前,他更多要考虑柳烟凝,柳烟凝那么的娇贵,她应该要被人捧在手掌心呵护着。

秦姨趴在房门口,耳朵凑在细细的门缝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听到了让人心惊的两个字,离婚。

沈牧要跟柳烟凝离婚。

秦姨一开始百思不得其解,真要提离婚,那也应该是柳烟凝来提,沈牧有什么资格提离婚呢,等她愤怒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之后,理智回归,她也就想明白了沈牧为什么要提离婚。

秦姨坐在**,长长地叹气,这么般配的两个人,偏生因为沈牧工作的问题分居两地,最要命的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沈牧也是不想再耽误柳烟凝了。

过了好久,客厅里没有动静,秦姨悄悄地从房间走出来,看到柳烟凝正坐在沙发上,将头靠着,一动不动。

秦姨小心地走过去,问她,“银耳汤我还热着呢,给你端一碗好吗?”

柳烟凝抬起头看向秦姨,秦姨虽然已经做过掩饰,但是眼神里的担忧掩饰不住,她点头,“好。”

这两天柳烟凝胃口都不怎么好,秦姨怕她半夜肚子饿,银耳汤一直保温在电饭煲里面。

她盛了一碗出来,放在柳烟凝面前的茶几上,一边看着柳烟凝拿汤匙搅动,一边顺势坐在了沙发上。

柳烟凝抬起头,看向秦姨,“秦姨,你都听见了?”

秦姨点头,“听见了。怎么好端端的,要提到这个事情呢。”

柳烟凝冷冷一笑,她看上去非常的冷漠,看起来似乎已经不伤心了,可正是因为这样,让秦姨更加的担心。

“烟凝,如果沈牧只是因为担心你,认为离婚对你更好,那你也不要太伤心,好好地想一想,现在的生活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沈牧这是在给你选择的机会。”

秦姨是觉得沈牧很好,已经是她这辈子见过的男人中间非常疼老婆的好男人了,可是这么好的男人不在身边,那就是守活寡,那样的日子有什么意义呢,人这一辈子,图的不就是安安稳稳的日子,有人陪着吗?

柳烟凝吐了口气,她抬头看向秦姨,秦姨其实没什么文化,但她一辈子的阅历支撑了她的眼界,她说的都是道理。

她和沈牧现在是靠爱情维系着,没有陪伴的感情,在别人眼里,就是无法长久的。

她就像一个可笑的牺牲品。

那么阿宝呢,柳烟凝从来不后悔将阿宝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无论何时,他都是她的宝贝。

沈牧只考虑到了她,阿宝呢,他不要阿宝了吗?

秦姨站了起来,“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懂,但是烟凝,人这辈子任何时候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柳烟凝这几天的情绪不太好,她知道阿宝这么聪明,一定将她的忧郁看在眼里,但是这个时候的阿宝已经成长了太多,他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担心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会不停地追问,他现在只会闷在心里,然后尽他所能地对柳烟凝好。

阿宝的水痘也已经结痂了,因为柳烟凝保护得好,所以阿宝也没有怎么挠过,没有破皮,大概率就不会留疤。

阿宝生了这次病,也瘦了不少,从之前的婴儿肥蜕变成现在的尖下巴,显得眼睛更大了,没有人能抵抗住这么漂亮而无辜的眼睛。

柳烟凝这几天都不敢跟阿宝对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在阿宝面前流泪。

柳烟凝将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她专心致志地照顾阿宝到他完全恢复,确定他没事了,才驱车送他去往学校,阿宝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去过了,他在家里闷了太久,柳烟凝也想让他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自己也换换心情。

这些天她一直没有去过杂志社,将所有的事情都丢开了。

阿宝重新出现在教研室,让他的师兄姐们都格外地高兴,曹林松还因为自己没有去看望阿宝而感到惭愧,连连跟柳烟凝道歉。

回到教室的阿宝情绪高涨了不少,柳烟凝陪了他一会儿就去了杂志社。

杂志社的事情都是宋嘉和在帮着处理,这些天也没有出什么乱子,宋怡的能力毋庸置疑,她的学习能力非常强,现在已经完全胜任副主编一职了。

杂志社的同事好多天都没有看到她,猛地看到柳烟凝还很惊讶。

“柳姐,你们家孩子痊愈了吧?”她们从宋怡那里知道柳烟凝家里的孩子出水痘了,所以这些天一直在家照顾孩子。

将近二十天没有来上班,老板对此也没有任何微词,这确实让人感到惊讶,因为他们家孩子也出过水痘,虽然担心,但是也没人会丢下工作,在家里陪孩子这么多天。

宋怡看到柳烟凝,更是大呼小叫,她这几天都忙着约会,好几天没去柳烟凝家里了,她知道阿宝已经在恢复了,所以也就没有专门抽时间过去。

“烟凝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了啊,这几天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宋怡一眼就看出柳烟凝瘦了好多,以前柳烟凝也瘦,但是那种瘦是健康的瘦,瘦得很漂亮,但是今天乍一眼看到柳烟凝,她都吃了一惊,柳烟凝瘦得都有点脱相了,虽然还是很漂亮,但是有种病美人的感觉了。

柳烟凝摸了摸脸,“是吗?我倒是没发现。”

“你天天看着自己,当然没有发现,你怎么了啊,怎么突然瘦了。”

健康的瘦下来一定是有个过程的,如果一个人突然暴瘦,那一定不是好事。

柳烟凝挤出笑容,“没事,阿宝都已经恢复了,我今天送他去学校了。”

宋怡哦了一声,点头说道:“那下午你忙不忙,忙的话我去帮你接孩子,你放心,我接了阿宝就先送他回家,不带他去吃饭了。我知道他刚痊愈,肯定有很多忌口的东西。”

柳烟凝说道:“还不知道呢,有我的工作堆着的吗?”

宋怡连连点头,“有,多着呢,这马上就要出新一期的杂志了,这些天你不在,宋总也不让我们给你送东西过去打扰你照顾孩子,所以本来是要我确认的,但是你既然来了,那你就自己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更改的,还有两天的时间。”

这么急,就算要改也不能大面积的改了,顶多只能抠抠细节。

柳烟凝从前对这个工作,说多么认真也说不上,但是她还是一直用心对待,她一直想不通这一点,她其实是不喜欢做生意的,杂志社的事情也是交给宋嘉和来打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是用工作来填充自己的生活。

宋怡将一大堆东西抱进柳烟凝的办公室,“烟凝姐,你看一下,这些东西都是你要过目的。”

柳烟凝点头,“行,放桌子上吧。”

柳烟凝下午果然没有时间去接孩子,有些工作今天就得确认完成,好在有宋怡帮忙,她开车去接了阿宝,将阿宝送回了家。

柳烟凝一直忙到七点钟,才结束了工作,回到家里。

阿宝早就在翘首以盼了,听见发动声的声音,就从家里冲了出来,挥舞着双手,大声地叫着妈妈,阿宝甚至刻意地在脸上挂满了微笑,他希望妈妈看到之后心情能变得好一点。

柳烟凝捏着钥匙从车上下来,将车锁好,才含笑走到阿宝面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吃饭了吗?阿宝。”

阿宝点头,“吃过了妈妈,妈妈,秦奶奶给你留了饭哦。”

“快进去吧,你才刚好,不能吹风的。”柳烟凝拉着阿宝进了客厅。

秦姨听见声音就钻进厨房给柳烟凝热菜了,柳烟凝进门没等两分钟,热菜热饭就上了桌。

柳烟凝这么多天没去上班,今天回来得晚也在意料之中。

但秦姨突然操心了起来,忍不住说道:“以后要早点回来,太晚了也不安全。”

柳烟凝点头,“好。”

秦姨回去收拾厨房,进厨房之前对柳烟凝说道:“茶几上放着一封信呢,是你的。”

柳烟凝本来端起了饭碗要吃,一听这话,先将饭碗放下来,走到桌边,捡起了信件。

信是从北京市寄出来的,地址是一处四合院,这让柳烟凝好奇起来,她好像没有朋友住在那一块,她还是将信拆开了,一看落款,脸色突变,信竟然是苏婉清寄来的。

柳烟凝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收到苏婉清的信息了,上一次联系,似乎还是沈牧还在家的时候。

苏婉清这么久没有联系过她,再次写信过来,竟然是从北京发出来的。

信上的内容大意是苏婉清已经到了北京,想来看看柳烟凝,怕她会不高兴,所以先写信询问。

柳烟凝不解,苏婉清都有家里的电话的,为什么不直接打个电话问一声呢。

苏婉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无数问题从柳烟凝脑海闪过,但也不影响她精准地抓住了隐藏其中的念头,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脑海里就像是生出了无数的触手,不停地像柳烟凝传递着这个念头。

她确实是想见一见苏婉清的。她不为了质问,质问的心思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消失殆尽了,她就想看一眼现在的苏婉清,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信上留着苏婉清目前的地址,上面还有一串电话,意思就是让柳烟凝给她打过去。

但柳烟凝没有第一时间打,她这段时间心情很乱,工作很忙,不想再给自己添另外的堵了,这几天沈牧也零星地打电话回来过,但是柳烟凝不愿意再接他的电话,让秦姨代劳,而秦姨的语气也变得公事公办,沈牧问起柳烟凝,她就说不知道,问阿宝,她就说很好。

柳烟凝也不管,她先将公司的工作处理了,一直到收到信件的五天后,她才给苏婉清回了电话过去。

但是接到电话的也不是苏婉清本人,而是一道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听柳烟凝自报姓名之后,他显然知道柳烟凝是谁,显得非常高兴,对柳烟凝说道:“你妈妈在院子里晒太阳呢,我叫她进来接你的电话。”

柳烟凝愣了一会儿,选择不问任何问题。

等了几分钟,柳烟凝才听到了话筒被拿起来的动静,苏婉清的声音响起来,“烟凝,我是苏婉清。”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沉着冷静,冷静得让柳烟凝不高兴起来,难怪她当年会丢下才两岁的自己去了港城,原来她的性格就是如此的冷漠。

那些曾沉淀在钢琴键上的思念不满地翻滚起来,从陈年角落飘逸出来,让柳烟凝变得愤怒,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这些天压抑的情绪催化了她的愤怒还是别的什么,这让她脱口说道:“你给我写信做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在打电话之前都已经告诫过自己无数遍,不能提问任何问题的。

电话那头是长达数秒的沉默,“烟凝,我想来看看你和孩子,好吗?”

“不。”柳烟凝用最简单的字表达了自己的拒绝,“还有别的事吗?”

“烟凝。”苏婉清顿了顿,“我真的想来看看你们。”

“我们真的不想见你。”

柳烟凝挂了电话。

她双手撑在电话两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拒绝了苏婉清,她明明是想见一见苏婉清的,谈不上原不原谅,她的心境已经改变了很多,从从前埋怨苏婉清不陪伴教养她,到现在,她已经不认为那是一种错误了,没有苏婉清,她也这么长大了。

她只想见一见苏婉清,将自己心里的执念了解,此生不复相见都可以。

但是拒绝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柳烟凝也不会再主动打电话过去同意见面。

而苏婉清在那次打了电话之后,好久都没了音讯。

柳烟凝还得处理她和沈牧的事情,沈牧在后来的电话里没有再谈过离婚,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机会跟柳烟凝对话,柳烟凝根本就不接电话。

今天柳烟凝休息,主动给沈牧打去了电话。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接电话的不是沈牧,她让人去叫沈牧,如果沈牧实在走不开,就让他晚点忙完了给自己打电话。

沈牧确实在忙,基地总有做不完的事情,他知道柳烟凝给自己打来了电话后,丢下了手上很要紧的工作,直奔电话亭。

戈壁滩的秋天已经不那么炎热了,沈牧却跑得浑身都是汗水,他跑得很快很快,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想让柳烟凝等他那么久。

但等沈牧奔到电话旁时,电话里已经全是盲音,柳烟凝已经挂断了电话。

沈牧听着盲音,一下一下,重重地锤击着他的心脏,将心脏破开了一个洞,所有储存在其中的思念找到了宣泄口,蜂涌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击洗刷了他的四肢,这么多天难眠,强撑着的那口气也因此被冲夸。

沈牧恢复片刻,给柳烟凝回拨了过去,但柳烟凝那边却占了线,沈牧等了几分钟,再次拨过去还是占线,沈牧实在等不起了,只能先回到了工作岗位。

第二天。

龚扬一大早就在找沈牧商量事情,找了一大圈都没有看到人,他派遣了两个下属去找沈牧,他以为沈牧在哪个机房呢,沈牧经常一大早就去机房检查仪器。

但是分头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沈牧的身影。

龚扬着实不解了,沈牧可从来没有迟到过,这么一大早的,他不可能是被野兽给叼走了吧!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竟然找不到了!

龚扬亲自来了沈牧的宿舍,来寻找沈牧,不过他不认为沈牧会在宿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