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薇摸了摸于程的脑袋，又替她擦了擦眼泪。
“人死后，正常情况下魂魄会入地府，等待轮回投胎。”
“这里就是地府，你以后待的世界。”
陈薇不是拖泥带水、腻腻歪歪的人，不会为了安慰于程编造出虚假的谎言，“你还记得是谁害死了你吗？”
“我……死了？”于程怔愣，良久才哑声道：“是大姐……我记起来了，那个女人是大姐……”
那段模糊的记忆如同被无形的手驱走迷雾，露出掩藏在深处可怕的真相。
“在我哭着跑开后，是大姐主动追了上来喊住我。”于程眼里残留着死前的恐惧。
“我以为大姐是想向我道歉，却没想到她突然捂住我的嘴巴和鼻子，然后我昏迷过去了。再醒来就待在一个黑乎乎的箱子里，我渐渐呼吸不过来，很窒息……”
那不是箱子，是棺材。
呼吸不过来，是因为她被活埋了。
陈薇心中一叹，“我知道了。”
于程小心翼翼，“薇薇姐姐，我还能回去吗？”
回去哪里？
当然是回到阳间。
没有人想死，哪怕于程在阳间过得不如意也不例外。
“抱歉，人死不能复生。”陈薇从怀里掏出两份东西，递给于程，一个是刻着她名字的金镯子，另一个是一沓沓的冥币，“这是小姑和于似带给你的东西，你收着，以后好好在这里生活。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
说着，拿出一个能够传递信息的纸鹤。
于程抱着这三样东西，泣不成声，“呜呜……”
“地府虽然与阳间不同，但也有着它的规则和秩序。”陈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害怕。“这里的一切都遵循着阴阳平衡，生死轮回的自然法则。你不必害怕，只要遵守规则，你就能在这里生活得很好。”
她带着于程穿梭在酆都城的街巷之间，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鬼魂络绎不绝。
虽然与阳间有着天壤之别，但这里的秩序井然，气氛肃穆。
寻了住的地方，安顿好于程，陈薇正准备离开，
阴风如泣，刮过来一张带着血腥味的冥币，糊在于程的脸上。
“唔！”于程手忙脚乱扯下这冥币，更加想哭。
呜呜，连冥币都欺负我，薇薇姐姐还说地府好生活？
陈薇蹙眉，停下了脚步。
她从冥币上捕捉到了一缕熟悉的气息——是吴道子。
吴道子替自己去寻找于程，于程到了却不见他的人？
这张冥币上附有追踪的符箓，精准地落到于程身上，是吴道子在找于程？
可于程不就是吴道子送到自己面前的吗？
陈薇觉得很怪，转身问于程，“你是被一个长着胡子的老头送过来的吗？”
于程迷茫，“什么老头？我没见过。在见到薇薇姐姐前，我正蹲在一个荒山野岭的地方哭，一阵风吹来我就出现在这里了。”
一阵风把于程刮过来的？
不可能！
是有人在关注自己。
陈薇心中一沉，必定是那个始终在背后窥视自己的人，是他/她“好心”把于程带到自己面前。
老实说，陈薇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她恶狠狠地瞪向天空。
酆都大殿内，一面水镜浮在半空。
左柳觑着江宁大人的脸色，懊恼道：“大人，陈薇好像不喜欢？我明明看她着急，才大发善心特意把人送到她跟前，怎么她还生气了？”
江宁收起水镜，面无表情：“你这样做，换谁也不会高兴。我看你就是太闲了，从今天起训练加倍。”
“不要啊！”左柳哀嚎。
江宁换了一身衣服，模样也大变，消失在原地。
左柳看他那副装扮，就知道是去找陈薇的。
——
闻着冥币上的血腥味，陈薇猜测吴道子可能出事了。
她顾不上追究谁在窥视自己，离开酆都城一路沿着吴道子的气息找去。
位置越走越偏，最终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里。
酆都城的天是接近于阳间的白昼，这里的天色却是一片幽深的暗紫色，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厚厚的云层压抑着，透不出一丝光明。
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鬼雾，灰蒙蒙的，如同一片死寂的海洋，无边无际。
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传来。
陈薇隐蔽身形走了上去，她目光如炬，环顾四周。
只见吴道子身形瘦弱，以一己之力与数只小鬼缠斗得难解难分。那些小鬼身形飘忽，面目狰狞，他们围绕着吴道子，不断地发出尖锐的鬼啸。
吴道子的衣袍已被撕破，脸上带着几道血痕，却依然倔强地挥舞着手中的拂尘，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一阵强烈的法力波动，将靠近的小鬼击退。
小鬼实在难缠，吴道子怒道：“我只是偶然路过，无意撞见你们这群小鬼聚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们用得着这么不依不饶非要杀我吗？难不成你们在密谋什么不得了事？”
这群小鬼闻言，攻击越发狠厉。
吴道子渐渐落了下风，有些吃力。
“哎呦早知道就不说那几句话了……”刚刚还满脸怒容的他顿时后悔了，他假意扇自己嘴巴，“我错了，各位小鬼爷放过我，我就一个老头，对你们造不成威胁啊！”
真是能屈能伸，让人叹为观止，陈薇嘴角抽了抽。
这熟悉的画风，果然和黄老头是师出同门。
“老头，拿命来！”小鬼们杀意不减。
“完了……”吴道子看他们那架势，就知道要糟了。
他闭上眼睛，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算了，给我一个痛快，别让我太痛苦。”
陈薇目光一凛，迅速朝吴道子冲去。她身影如风，穿梭在鬼群之中，每次出手都精准而狠辣，直接将小鬼们打得魂飞魄散。
闭着眼睛等死的吴道子久久没死成。
眼睛睁开一道缝。
等看到小鬼们死得连渣渣都不剩，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欣喜。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谈笑间，孩童灰飞烟灭。”
他即兴吟诗一首，叉着腰仰天哈哈大笑，“我竟然这么强！”
陈薇：“……”
陈薇咳了一声，“吴道长，醒醒，别做白日梦了。”
吴道子被这声吓了一跳，一时没换气，差点岔气。
他拼命咳嗽，看到陈薇像是看到鬼了，“你！你！你怎么来了？”
陈薇幽幽道：“我不来，不就错过了“南村群童欺你老无力”的冥场面？”
吴道子尴尬。
很好。
他死了。
没死在小鬼手里，死在了陈薇手里。
毕竟社死也是一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