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春兰母子回到家,到徐英做好饭菜端到饭桌上,前后足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黄春兰始终在问徐英一个问题:“这些天是不是小黑一直在陪你住。”
徐英已经表示,她始终一个人在家住,就不能再改口了。
徐英在瞪眼说瞎话,黄春兰觉得其中肯定有问题。
“住就住吧,你咋不承认呀。”黄春兰没往别的方面想。
在她的印象中,小黑就是一个孩子。在徐建受伤住院当天,也曾来家陪徐英住过。
她对女儿矢口否认这件事,感到很不理解。
徐建心里一直惦记着田梅,他没在意妈与徐英的对话。
黄春兰打发徐英去请田老蔫,名义上请他过来吃饭,表达一下谢意,实际上,就想通过田老蔫的嘴,认证小黑这些天,就住在徐家。
可惜,田老蔫没来,徐英特意炒的四个菜,只能由他们一家三口人享用了。
徐英把饭菜摆上餐桌,徐建先吃了一口菜,撇了一眼徐英,没说啥。
黄春兰夹一口菜吃进嘴里,随即便吐了出来。她又尝了其它三个菜,终于憋不住火了。对徐英申斥道:“你究竟有啥事瞒着我!”
徐英一脸的不解,尝过一个菜后,她尴尬一笑说:“不好意思,我忘放盐了。”
“你把盐都放在这个菜里了。”徐建用筷子敲了一下,他刚吃过的那盘菜。
黄春兰把饭碗墩在饭桌上,冲徐英瞪起眼睛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田老蔫吃过早饭,孩子们该上学的去上学了,该上班的去上班了,他一个人待在家里觉得无聊,拿上工具去收拾院子。
传来敲门声,他循声望去,两个身穿公安制服的人站在院门口。
田老蔫把两位公安让进家里,先从炕柜的抽屉里,拿出一盒过滤嘴香烟,还没等他打开包装,一位胳膊缠着纱布的公安问他:“你儿子田英俊去哪了。”
“去学校上学了。”田老蔫见两位公安表情严肃,知道儿子惹祸了。
他把还没打开的香烟扔到炕上,掏出自己的烟荷包,卷上一袋老旱泡,“吧嗒、吧嗒”抽起来。
按常理,公安突然来家,直接询问小黑的下落,田老蔫肯定要第一时间询问:出啥事了。
他没按套路出牌,只顾“吧嗒、吧嗒”抽老旱泡,把话语权拱手交给了公安。
“昨天让你去派出所,你咋没去。”另一位公安发话了。
“谁让我去派出所了,我咋不知道。”田老蔫执意按自己的套路走,闭口不问那个敏感话题。
两位公安从鲜族饭店出来,直接来田家。
他们本来是向田老蔫通报情况,说明小黑昨天在学校,把一个女同学的脚砸伤了,涉及到医药费赔偿问题。
秦志伟的异常反应,让他们被迫改变思路,避而不谈赔偿问题,直接表明来意说:“我们想见田英俊,等他回来,请你带他去派出所。”
受伤的公安有苦说不出。
他把小黑带回派出所,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上几个耳光,进行心理威慑,从而逼迫小黑如实交代问题。
没想到小黑一个正常的生理反应,举手阻挡他打过来的巴掌,竟然导致他小肘骨裂。
小黑还在他面前神奇消失了。
最令他们迷惑不解的是,早晨秦志伟带女儿来派出所,追加对小黑的控告,等他们去鲜族饭店,再见到秦志伟,他竟然作出明确表示,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小黑的责任了。
公安人员断定,秦志伟受到了小黑的威胁。
田老蔫的表现,让公安人员认定,他在装傻充愣。
“你别有啥心理负担,咱找你儿子,只是核实一些情况。”受伤的公安轻描淡写,尽量打消田老蔫的顾虑。
他们想通过田老蔫,打消小黑的恐惧感,以为问题不大,双方家长见面,通过商谈就能解决问题。
当然,只要小黑再次出现,问题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学校按照派出所的要求,已经把小黑最近的表现,形成了文字材料。
生子的两个哥哥也曾向派出所报案。
加上秦娜受伤,以及她在派出所留下的证词。事后又突然反悔,拒不配合公安的调查工作等。
只要小黑到案,一切才会真相大白,他将被送到工读学校接受改造。
当然,其中最严重的,虽然不能用犯罪行为来划定,他是公安受伤的直接责任人。
田老蔫送走两位公安,在院门口遇见黄春兰。
“进屋坐会儿吧。”田老蔫向黄春兰发出邀请,黄春兰没有拒绝,以为田老蔫这只馋猫,需要她来解渴了。
两人回到屋里,田老蔫没像黄春兰想的那样,急不可耐要直奔主题,而是卷上一袋老旱泡,“吧嗒、吧嗒”抽起来。
“公安来你家干啥。”黄春兰先作开场白。
“小黑惹祸了。”田老蔫没对黄春兰隐瞒内心的忧虑。他说:“孩子大了,不让大人省心了。”
“不要紧吧。”黄春兰就是为了小黑来的。
田老蔫唉声叹气,没影响黄春兰的探知欲。她把猜测变成事实,说明她不在家时,小黑住在她家里。
田老蔫心无旁骛,不知道黄春兰在放探测气球,要验证女儿的谎言。
他不以为然说:“小黑这孩子热心肠,怕英子一个人在家里害怕。”
黄春兰听罢,猛拍巴掌说:“我就说嘛,肯定是小黑陪英子住的。”
她得到了验证,心里的疑团更加浓重了。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徐英为啥绝不承认呢?
“老蔫,小黑和英子不会出啥事吧。”黄春兰真没拿田老蔫当外人,不然也不会冒出这么一句虎壁朝天的话。
“你想他俩能有啥事。”田老蔫不高兴了。
昨天田丽对小黑和徐英的编排,已经让田老蔫心里不痛快了。
今天又来了两个公安,表面上轻描淡写说没啥大事。田老蔫一眼就看出,他们是来下套的。
这会儿黄春兰还冒出这句蠢话,田老蔫兜不住了。
他说:“英子比小黑大两岁,即使她有啥想法,小黑也不懂呀。”
“你拿我女儿当什么人了。”黄春兰白了田老蔫一眼,赌气走了。
田老蔫和黄春兰的这场对话,在不久后变成了一个尴尬。
田老蔫恨不得马上见到小黑,他知道小黑不会撒谎,能如实向他说明一切。
田老蔫在家里坐不住了。
他屋里外头转来转去,约摸快到午休时间了,他先去商店买了两个面包,一瓶汽水,去学校找小黑。
田老蔫走到学校大门口,才醒悟过来。人家公安能在学校找到小黑,就不会去家里了。
转念又想,小黑是在学校惹出的麻烦,他既然来了,就有必要去跟学校领导见上一面。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田老蔫在学校领导办公室,耽搁了不到半小时,基本了解了所发生的事。
派出所公安早晨把小黑从学校带走,还没到中午就去家里要人,他们把小黑弄哪去了。
带着这个疑问,田老蔫回到家里。
“爸,您管不管呀!”田丽见父亲走进家门,她劈头便是一顿抱怨:“您儿子长出息了,学会偷钱了。”
田老蔫狠狠瞪了田丽一眼,这要在几年前,他非先踢上田丽一脚再说。
有话好好说,你诈唬啥呀!
田丽委屈地哭了。
她藏在炕柜袜子里的钱不见了。那是她这些年来,从家里生活费中克扣下来的,总共有一百多块钱。
“你儿子在外面不学好,回家还偷钱,你这么惯他,早晚得出事。”田丽自我感觉理直气壮。
她上班挣钱了,这笔灰色收入,被她堂而皇之地称为正常工资收入。
田老蔫有言在先,田丽开回的工资,他一分钱不要。田丽自己的日常开销,包括日后结婚的嫁妆钱,他也一分钱不给。
“你凭啥说,小黑偷了你的钱。”田老蔫知道田丽,凡事善于狡辩的秉性,动辄就爱往小黑身上扣屎盆子。
“我刚才回家时,正赶上他往外走。”田丽这句话,把田老蔫惊得浑身一颤,他二话不说,起身便往外跑。
他跑出家门,追到大街上,急得一个劲搓手。
这个傻小子,公安那边正在抓你,你还傻乎乎往外跑,要是被抓了去,你的麻烦就大了。
田老蔫在大街上找来找去,始终没看见小黑的踪影。
他直到感觉两条腿都迈不动了,才拖着疲倦的身躯返回家里。
田老蔫走到家门口,见徐英站在自家院子里,正朝这边观望。他不觉中暗自问道:小黑不会真跟英子好了吧。
这个疑问,一下子点醒了田老蔫的混沌思维。
小黑不是一般的孩子,他能让徐建终身残废,就能把大他两岁的英子,搞得神魂颠倒。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田老蔫豁然开朗,发觉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这个顶着他儿子头衔的家伙,原本就不是个凡人,不管他做什么事,惹出多大的麻烦,肯定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不需要他跟着操心费力。
那就随他去吧。
田老蔫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紧接着,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派出所公安几乎找遍了整个小镇,也没发现小黑的踪影,他们把视线又聚焦在田家。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不管惹了多大祸,最后肯定离不开家。
公安从校方了解到,小黑变坏还不到半年时间。
以前他性格懦弱,胆小怕事,受了一次重伤,奇迹般复活了,整个性情有了巨大变化。
他不具备反侦察能力,导致公安受伤,也纯属意外。
估计他今晚,就能偷偷回家,跟他那个老奸巨猾的父亲商量对策。
田老蔫跟派出所公安打过几次交道。
小黑受伤时,他一口咬定是徐建所为。
两名公安去家里找小黑,田老蔫的狡黠,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今晚去田家抓捕小黑,派出所长下达了指令。
所内所有公安干警,今晚加班执勤,等候抓捕小黑。
只有小黑到案,秦志伟父女才能打消顾虑,坚持原来的控告,为净化校园风气,严厉打击青少年犯罪,做出正确的抉择。
派出所把小黑列为重点打击对象。
公安们吃过晚饭,都早早休息了,只等半夜时分,开展突击抓捕行动。
人们刚躺下,还没等入睡,便传来一阵激烈的砸门声。
公安打开房门,田老蔫冲进派出所,扯着嗓子大喊:“你们把我儿子弄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