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模拟飞秒成像的光影效果
在大陆，很少有会在技术上玩花活的导演去拍商业片，因为这里边的东西很复杂，复杂到哪怕是专科毕业，也得每天都泡在这些东西里才能有所了解。而商业片要求速度，要求有足够的点去抓观众眼球，更要求导演讲故事的形式得有所突破，当一个导演需要顾忌如此多事情的时候，技术上的事就会成为累赘，所以，大多数国内导演都很在乎讲故事的手法是否新影，很少有人在拍摄技术上有所创新。
对于王佳卫来说，他喜欢这些累赘，不光喜欢，还乐此不疲。这也是他跑到国外去找约翰-托尔来掌机的主要原因，因为现在王佳卫要使用的技术连他自己都掌控不了。
“怎么回事？”
邵英雄在破旧的火车站和剧组里的人躲在已经废弃的候车厅内围着炉子取暖，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场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可王佳卫就是不说准备拍摄的话，一个人在雪地里和约翰-托尔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没完，还一边说一边比划。
章子宜在炉子边都要睡着了，张振也和这帮人聊的也没了话，整个现场安静的令人直犯困。
这戏还拍不拍了？哪有一宿就拍一个镜头的？王佳卫也太墨迹了吧？
邵英雄想到这站起身来向窗外看了一眼，此时，正好看见王佳卫拿着对讲机喊道：“场工，把所有设备都拿出来。”
所有设备？？
这句话有点让邵英雄惊着了，接下来那场戏的人物对白最多也就用三台机器。一台以广角全景拍摄邵英雄和张振的位置，剩下的两台分别给这两位特写，方便后期剪接。可是他们组的机器一共有十台，这十台是从国外花了重金弄回来了，难道现在就要用上了么？
场工活动了几下身体，让体内多了一丝热乎气才上去搬机器，老板可说过，这些东西贵的就如同**，谁要是弄坏了。凭他们的工资恐怕得免费为华宜打工几十年才能赎回自由身，那还能不在意？
一个个把机器送到现场之后，现场支起了十个三脚架。约翰-托尔一手一脚的亲自拜访机器位置，这个时候，他才是现场的总调度，每台机器放在那只有他一个人说的算。连王佳卫都只能靠边提要求无法参与具体事项。
“王导。咱这是干什么？怎么把家底都掏出来了？”邵英雄跟着场工走出了候车厅，趁着场工和约翰-托尔忙乎成一团，邵英雄靠近王佳卫问了一句。
王佳卫自豪的说道：“咱们现在要手拍一个国内其它导演看完之后就瞠目结舌的镜头。”
邵英雄可是专业干这个的，剧组里的事不说能一肩挑，那也差不多，可听到王佳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问了一句：“就算别人用咱们得机器也拍不出来？”
“我要把光的速度拍出来！”
听到这句话，邵英雄第一次看着王佳卫时有了敬意。
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很有意思的画面，那就是两旁路灯的灯光照射下的时候。光团一点点延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点亮整个片场……只是。他不太清楚这个镜头在什么情况下拍，又会剪接在哪。
就好像不玩故弄玄虚这一套他就不是王家卫了一样，哪有拍摄手法这种事不和演员提前说好的，那演员一会怎么配合？出现了ng算谁的？
“想不明白？”
王佳卫解析道：“知道什么是‘飞秒成像’么？”
邵英雄觉得王佳卫疯了，就像是武痴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已经不可自拔。
‘飞秒成像’对于现在的摄影手段来说，还只是个理论，据说这种摄影手段能够给光拍摄一个慢镜头，甚至能将激光的行进轨迹以慢放的形式展现在观看者的眼前。
可是现在剧组手里的设备绝对无法完成这种奇迹，这是在2011年由麻省理工媒体实验室与化学系的bawendi联手研发的，在大量资金下才研究出来的高速拍摄。在如此强悍的摄影技术下，可以获得帧率为每秒一万亿帧的影片。这相当于两帧之间只隔一皮秒，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光在真空中只能传播0.6毫米，所以这项技术能让科研者在观察光脉冲在物体中运动的细节。
用最好理解的方式解释‘飞秒成像’技术就是说现在邵英雄手里的机器如果以最高帧率记录一段1秒的事件，在用30帧每秒的回放，那么，邵英雄所拥有的机器能将这一秒回放到9个小时以上，可一旦换成飞秒成像技术，那么，同样的一秒，同样用30帧每秒回放，飞秒成像技术就能回放上千年！先不论其效果如果，光储存就是个巨大的问题。
“飞秒成像不还仅仅是理论么？”邵英雄思考问题的时候顺嘴说了一句，对于现在这个年代来说，飞秒成像的确只是理论而已，毕竟现在才2006年。
王佳卫非常神秘的说道：“我没说要做到，我只是要模拟出‘飞秒成像’。”
“什么意思？”邵英雄看着王家卫问道。
王佳卫没解释，拉着一个临时演员和张振低语了几句，随后，六台摄影机纷纷对准了路灯，剩下的四台机器中，两台对着远处，两台对准了邵英雄即将下车的位置。
工作人员在王佳卫的受益下离开现场，这一切在邵英雄眼里，都开始变成了一个谜团，而剧组此刻在约翰-托尔与灯光师相互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之后，进入到了准备就绪状态。
“准备！！！！”
邵英雄听到这声呼喊赶紧登上了火车，身边十几个人挤在同一个车厢过道处。那些临演负责扮演他的徒弟。
“开始！”
呜！
火车传来一声鸣笛之音，紧接着一股股白色蒸汽从火车四周出现，此刻。邵英雄在众星捧月中与徒弟们慢慢走下火车，这一切都很正常，起码到现在为止还算是正常。
啪。
就在邵英雄等人穿着棉袍刚刚从火车上走下来时，废旧车站上灯光全灭。
邵英雄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四下观看，身边的临时演员一瞬间将他围在正中，以保护的姿态开始全神戒备。
那一刻，邵英雄忽然明白了。王佳卫要的是自己在灯光灭掉之后最真实的反应，可这和飞秒成像技术的模拟有什么关系？
灯光师的灯一直亮着，不过这灯可没有一盏对准了所拍摄的角度。而是通过遮光板调剂出十分柔弱的光晕，远远的将光晕洒出去，很柔、很顺，看上去很像月光。
远处。一个穿着西装打着发蜡。脑瓜顶上的头发都能反光的男人在黑暗中出现，他用一只手在嘴边用拇指和食指到捏着烟头，以连续不断的动作令烟头不断与嘴唇接触造成了烟头忽明忽暗的节奏，当烟头被他顺手弹出时，这个人出现在了灯光师调出的光芒下。
“马三。”
张振很冷静，冷静的就像冬天里的冰雕，除了直勾勾的看着邵英雄外，没有任何动作。连表情都没有。
邵英雄此时看了一眼张振，双手放在皮质手暖中。带着狗屁帽子的他张嘴回了一句：“我不认识你。”
两人的站姿、情绪都没有波澜，可这和陌生人见面明显不同，在镜头里的这两位带有很强烈的敌意，这敌意不是从表情上展现出来的，而是在导演布置下呈现出来的。
监视器内，火车上的人流不断穿梭于两人身前，两人尽管站着不动，可他们两个是画面中相互对立的恒定点，人流反而成为了流动线，点和线的对比下，这两人是相对应而存在，自然会出现对立的结果。
“你不用认识我，知道自己欠了谁家的东西就行。”张振的宝岛强调还是能被听出来，哪怕他在可以板着。
邵英雄忽然裂开了嘴角，用最慢的速度调整出一个弧度不大的笑意，他没有表现邪意十足，就像是看到了不懂事的孩子在撒尿搅泥后以成年人的视角淡淡的讥讽：“欠谁的就该还谁，宫家的东西只能宫家人来取，你还不配。”
“我不要宫家的东西，要命。”
张振说完忽然压低了身体，几乎在同一时间迈步和摆臂的冲了出去，那猎豹一样的速度呈现的一瞬间。
啪！
灯光亮了。
“咔！”
王佳卫突然喊了一声：“邵英雄，你怎么没跑啊！”
邵英雄哪还记得袁何平告诉过他的得跑出去，他被灯光给晃的直接出戏了。
王佳卫没等邵英雄的回应，用英文问约翰道：“光芒出现那一瞬间的镜头拍的如何？”
约翰回应了一个ok的手势。
邵英雄过去张嘴就问：“王导，我没这么拍过戏，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全让我自己反应啊，那谁能反应的过来？”
王佳卫问道：“刚才动作导演袁何平跟你说什么了？”
“让我……我知道我得跑，可是你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关灯，什么时候开灯，又突然间让灯亮起来，也不让人知道剧情的上下衔接，我……我没见过这样的导演。”邵英雄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佳卫拉着邵英雄的胳膊道：“你来看看。”
“约翰，把5、6、7号三台机器连接到我的监视器上。”
王佳卫坐在监视器前跟邵英雄解释道：“我要的，就是你在奔跑过程中突然停下的镜头，那时你抬头看着又亮起来的灯，灯光上的光源一点点照射下来……”
5号机器已经被约翰连接到了第一个监视器屏幕上，屏幕上是月光下黑暗的路灯，邵英雄足足等了一分钟以后，路灯忽然亮了。邵英雄亲眼看着路灯的灯泡里灯丝变红、亲眼看着灯光在高速摄影机的拍摄下一点点绽放出光芒，光芒绽放出来的节奏很慢，就像是一朵在慢镜头下盛开的花，周围的阴影被光芒出现的缓慢节奏一点点驱赶；此刻，6号摄影机也亮了，那是奔跑下的张振，张振整个人都已非常缓慢的节奏准备起跑，而光芒在这一幕中慢慢落到他身上，让一个原本没有携带任何高光效果的演员，逐步在光芒落下时充满光环感。
尽管他们没有拍摄到光束的运动，可是他们拍摄到了光从有到无的过程。
这个镜头完全可以解析为，张振在光芒下越战越勇，而于黑暗中奔跑出去的马三在碰到光芒后忽然停住，趁着抬起头被光芒突然亮起照射出的错愕暗指他见不得光的汉-奸身份。
该镜头若是剪接出来极具美感，光源绽放时，被光源笼罩的颗粒；光源铺满整个火车站时，演员头顶的高光效果；光源出现在马三头顶时，和现场一切完全相反神态、表情，马三脸上露出的错愕要是全部连接在一起，这就是所谓的镜头语言。
可这也太难猜了吧？
邵英雄能估算到王佳卫突然间灭灯可能会补拍一个张振拉下火车站电闸的镜头，之所以没告诉自己是为了拍自己的真实表情。可谁能估计到这灯还会亮起来？谁会想到王佳卫不光是要自己在灭灯时的表情，他还要在灯亮时，自己于奔跑状态下突然停下来的错愕？这戏换谁谁能一条过？光是这个时间差就不好找，邵英雄的眼睛可不是高速摄影机，他不知道灯光什么时候落下来。
“王导，下回能不能提前告诉我？大不了我给你演一个错愕的表情，这么整，我实在跟不上。”邵英雄扭头冲着王佳卫提意见。
“那会不真实。”
“现在想要真实也真实不了了。”王佳卫叹了口气，邵英雄的出戏的确给拍摄造成了极大难度。
只是，这话要是往回说，还真怪不了邵英雄。
“其他人撤离。”
王佳卫说完这句话以后，对着邵英雄说道：“咱们下面就单拍你和临演们同时冲过去的镜头，记住，他们可以在灯光亮起时减缓脚步，你必须给我演出错愕来，然后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灯光，在低下头给我看向前方。这个镜头拍完之后，在拍你们的动作戏。”
邵英雄慢慢从监视器后边往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上走，一边走一边考虑着这场戏该怎么演，而其他人则在监视器的画面里，按照刚才的位置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