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冷眼盯着他,眉眼间皆是他从未见过的张力。
她在恼他。
原来她生气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而他竟然还是第一次看到,甘之如饴地忍受着心口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他接下去又说:“容芷是你和你姑姑一起看中的,想必很合你们心意。不过她现在怀疑自己的未婚夫心里藏了人,今天约你来,就是为了试探。”
“你要是不想毁了自己极力撮合的这桩婚事,现在就跟我走。”
眩晕来得突然,连翘还没分辨出这异样是不是来自她的心脏,思维已经趋于空白了。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这时候蔺时初已经率先转过了身去,好在连翘的手腕还被他拽着,所以他第一次时间就察觉了,“连翘!”
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住在自己眼前倒下的人,蔺时初心眼里一阵发慌,迅速抱起她朝停在路边的车直冲过去。
偏偏他今天是自己开车,只能把她一个人平放在车后座。
一路上,他把车开得飞快,一双眼睛不断在车前方的路况和后视镜里躺着的人身上交换。
短短十五分钟之后,车子开进了最近一家医院的大门口。
连翘是在急诊医生撑开她眼皮检查的时候突然惊醒过来的,“你……干什么?”
“连翘,你醒了!”听到声音,蔺时初连忙抬脚上前。
连翘很快看到了他眸光湍急如河水决堤的一双眼睛。
医生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对着她询问道,“哪里不舒服?”
“晕过去之前是什么感觉?”
“……”
连翘是趁蔺时初去取血检化验单的时候离开的。
所以,她全不知道,当蔺时初看到报告单上“早期妊娠”四个字的时候,内心的震撼有多么强烈。
等同于将他整个人粉碎之后再重塑。
他要做爸爸了!
是那次有的。
在连庄的那次。
在他险些被离婚的那天!
其实蔺时初心里头一直有个挥之不去的疑问,纪舒吞药被送进急诊室抢救的那天,她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两个晚上,她就突然肯离婚了?
他记得,虞司凛手头上有他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所以,她势必也已经签好字了,只差最后一步。
为了阻止她单方面办理离婚手续,他高调举报了关部门,让他们不敢再在这种细节上疏忽,一律按规矩办事,必须当事人双方到场。
法律并不认可离婚协议,只有即时生效的离婚证,才能证明他们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
离婚这件事,之前,他已经拖延了一个月;往后,将永远不可能发生!
站在那里长久地盯着手里头的化验单,蔺时初一双长眸深处怎么也沉寂不下来,他越想要这个孩子,越想要连翘回心转意,就越害怕。
怕会勾起她心中的遗憾,怕她想起之前没能留住的那个孩子。更怕她知道自己怀了孩子之后,仍然不肯改变决定,仍然不屑于再爱他。
但是不管怎么害怕,在他重新迈出了第一步之后,就没有再耽搁一分钟,一阵风似的朝急诊室的方向掠了过去。
结果她却走掉了!
蔺时初一路找出来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打电话给她,一开始是不接,之后就直接是拒接了。
信息编辑到一半,他突然顿住,紧跟着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会不会不要这个孩子?
她连他都不要了,还会要这个孩子吗?
这么一想,蔺时初觉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皱成了模糊的一团,怎么都捋不平,展不开。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在挽回她的这条道路上,他是多么孤立无援。
——她身边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肯帮他!
准确地说,他们每一个人都会自主自发地替她隔绝他。
这一个月来,偌大一个连庄好像被罩上了铜墙铁壁,他身上的伤好了之后,两次都做了充分的准备,想要偷溜进去把她偷出来,结果两次都被阿诚的人给挡得严严实实。
不过今晚,他是一定要进去的。
……
下午突然晕倒的事,连翘回连庄之后并没说起,温柔见她脸色不好,晚饭前后一小时之内,每隔十五分钟给她量一次体温,温度正常且稳定。
心率和脉冲监测也没有异常。
九点半,温柔才稍微放心地从她房间离开。
温柔离开没多久,虞司凛回来了,照例过来看她。
虽然在公事上,他其实从来不算有任何越权的行为,但是住进连庄这件事,他却是半分不让。
僵持之下,连翘也就由着他去了。
那晚被下药的事,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一开始虞司凛大概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但是连翘任何时候都跟从前别无二致的态度,令得他也很快释然。
或许并非释然,但也能做到泰然处之,即便有些心理上的后遗症,也渐渐开始不着痕迹。
除了,他身上的烟味越来越重了。
从前他是不抽烟的。
连翘多少有些不忍。
虞司凛的苦闷,一方面是为了她命不久矣,另一方面,毫无疑问就是因为容芷了。
容芷的确是她和姑姑一起看中的,是她们自以为最适合他的妻子人选。
但是如果当事人的抵触随着婚期的到来,变得愈发难以忍受,难以排遣,那么她和姑姑期待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真的会出现吗?
——是她自私了!
她明知道搬出遗愿两个字,他是一定不可能拒绝的。尤其,那天晚上,她又自作主张把容芷给他送了过去!
有了夫妻之实,他是无论如何都会娶容芷的。
至于容芷想试探什么,她不会急着去对号入座,只不过,问题总归是要解决的。
眼前,虞司凛已经在她房间的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了,一脸若有所思的闷闷不乐。
连翘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笑道,“凛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闻言,虞司凛抬眼看了她一会儿,语气平淡,“小翘,我要悔婚。”
连翘一时没作声,等着他往下说。
很快的,虞司凛就那么笑了一下,“因为我要娶你,我也只会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