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靳成将她从**抱起。◎

岳靳成关闭车窗。

积累一整日的温情,被这一句话撂得干干净净。

回集团,进办公室,岳靳成脱下外套,连着车钥匙一起丢向办公室桌面,十来份明天待签阅的文件工整摆放,彰显焦秘书的工作能力与细致。

岳靳成却将它们胡乱一收,收成一沓看着糟心。

焦睿怎么回事,都下班了还让不让老板休息!

柏丰大厦背靠闽江,城市夜景最佳观摩点。灯影景致,无一不讨好津城地心位置。

关家自祖辈便与岳家交投,两家祖上都泉源香港,拓地建楼,连发家路径都重叠相似,经久积累,两家于公于私都颇有本源。

香港回归祖国之后,岳氏的重心亦完全迁徙津城,囊括各业,百花齐放。但关家依旧深耕旧地,时政变迁,早已不复当年,与柏丰盛况相距甚远。

好在关家聪明,家业追赶不上,便以感情牌牵线搭桥。散买卖不散交情,依旧和岳家情谊深厚。

关叶溱前年赴美深造,那日是听堂妹岳明芯提及,岳靳成才知她要回国的消息。

此番回来,关叶溱应是正式接手家里生意。

平心而论,以她八面玲珑的性子,的确比关家那万强中干的儿子强百倍。

正想到,关叶溱的电话打来。

开场白就是致歉,“不好意思靳成哥,刚才我不该无端猜测佳希,是我言语不周,你别介意。”

改了称呼,放低姿态,若岳靳成态度再冷淡,未免显得不够绅士。

但就事论事,岳靳成说:“你不必向我试探,如果想知道,可以大大方方地询问。”

关叶溱虚心受教,“是我顾虑,让你不高兴。”

岳靳成纠错,“你冒犯到的不是我,是她。”

关叶溱大概没想到,岳靳成如今对付佳希的态度,仍如此偏护。

于是转换口风,顺着他的话体恤起来,“我刚回国,见到以前的朋友高兴过头,不注意分寸。也是,佳希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听说她重新入职了?真了不起。既要看顾孩子,又要努力工作。不像我,一心奔事业,没有换位思考想她的难处。”

岳靳成转动皮椅,面向整面落地窗外城市夜景,风波不动地接话:“你不需要换位思考,她的位置,谁也换不来。她工作与否,都是她当下的选择。她以前不工作,不代表她没有这个能力。她现在重新工作,她也一定不比任何人差。”

关叶溱不痛不痒地附和:“对,我忘了佳希也是名校毕业,赚钱能力也很强的。”

要真忘了,现在又怎会特意提起。

岳靳成略过这拙劣的话术,结束通话。

江面轮渡驶过,两岸光影恰好变化,由焰火红忽变冰海蓝。

岳靳成的思绪随之沉底。

关叶溱话里拨着算盘,但的确句句属实。

那一年,岳靳成创业“度成”,掏空所有家底,捉襟见肘,处处需开支。岳靳成名为老板,实际什么活都干,还去街头发过宣传单。

只不过相貌身高顶得很,实在是不接地气,派发传单都无人敢接,唯恐是什么新型骗术。

岳靳成在烈日下站如翠柏,很是受挫。于是买了瓶冰矿泉水,蹲在街边反思。

笑声从身后响起,清脆如银铃。

岳靳成还记得,他转过头,第一次看见付佳希,她穿的是件明黄色的毛衣,一种极其不衬肤色,却依旧被她穿得像个轻盈小太阳的颜色。

笑完之后,付佳希冲他抬了抬下巴,“我发完这些,你给我多少钱?”

岳靳成说:“你一直在观察我?”

“没有观察你,我只是在看街景,觉得你需要帮助。”

“乐于助人还谈报酬?”岳靳成笑着问。

“你出钱,我出力。”

“既然要出钱,我可以有很多选择。”

付佳希点了点自己的手背,有条有理道:“现在的时间是中午1点半,大学午休时间,两点半上课,你这来回折腾,就算找到人,也得浪费至少三个钟头。不仅仅是时间成本,还丧失了机会成本。你找我,我现在就能开始工作。”

岳靳成看着她笑,边笑边点头,“行,200块,帮我发完这些宣传单。”

事实验证,在烟火人间,亲切与感染力太重要。

付佳希嘴甜,勤快,对谁都是新鲜活力的笑意。那叠单子好像张张都有主人,一发一个准。

最后,付佳希拿着200酬金,笑嘻嘻地道谢,“谢谢老板,祝你发财噢。”

岳靳成也笑,“借你吉言,你是明大学生?”

“很快就不是了。”付佳希说:“我下个月毕业。”

“那加个微信。”岳靳成说:“以后有兼职一起合作。”

付佳希有板有眼地说:“我档期很满的。”

“好,我提前约。”

她不应答,只俏皮地眨眼睛。

岳靳成心领神会,“我加钱。”

“好!”

田临经常说,付佳希的嘴开过光,灵得很。

那句“老板发财”如庇护神语,和她在一起后的岳靳成,的确如冲云霄,直上青云。

当时的付佳希可神气,“你有什么愿望要实现吗,可以拜拜我,磕头磕响点噢。”

田临气死,指着岳靳成道,“你你你,都是你,惯的!”

岳靳成笑得开怀,可望向付佳希时,眼神又如深邃厚重的海。

风光无限时,人人道好。

只有他明白,这个女孩儿陪他蹚过水,滚过泥。

如今见彩虹。

岳靳成不敢忘,那些日与夜,付佳希陪他淋过好多好多雨。

后来……后来。

岳靳成不愿回想,燥火得很,拿起桌上的派克笔用力一拍当是泄愤。

好的时候是真好。

伤人也是真伤人。

尤其付佳希指着他,半威胁半诅咒:“离婚!敢不离你明天就破产!”

这份上了,岳靳成都没松口答允。

最重的回击也不过是红眼的一句:“付佳希,这辈子我再管你,我名字倒过来写!”

手机震动,将岳靳成从往事里扯出。

一见来电人,迅速接听,“嘉一?”

岳嘉一带着哭腔,“爸爸,呜呜呜,妈妈进医院了。”

市一院,急诊。

护士换药,注入一剂新药,付佳希闭着眼睛,眩晕稍稍缓解,至少能够睁开眼。

岳靳成问得事无巨细,“这是什么药?”

“倍他司汀,扩张血管,能够改善她的不适症状。”护士交待,“胶囊和口服液过三小时后再服用一次。”

付佳希虚弱得很,“很晚了,你回去吧。”

岳靳成睨她一眼,“都这样了,你还逞能?”

付佳希攒下全部力气,有气无力驳斥:“现在吵架,趁人之危非君子。”

岳靳成调慢药水流速,妥协说:“好,今晚我当一回君子。”

付佳希弯了弯唇角,忽然看向他。

知道她的担忧,岳靳成主动安抚,“焦睿陪着嘉一,给他讲了两个睡前故事,儿子已经睡着,明天焦睿亲自送他去学校。”

付佳希放了心,“辛苦焦秘书。”

岳靳成不满,“辛苦一下你自己。工作不是全部,身体重要。你的眩晕症多久没犯过,自己不清楚?”

犹如唐僧念经,念得付佳希竟有些许愧疚。

幸亏病容作掩饰,她假装没力气聊天。

眩晕症是一种突发病症,晚上回家后她加班修改方案,起身时只觉天旋地转,耳鸣嗡嗡。

她强忍不适,叫来岳嘉一,轻声告诉他,“妈妈不太舒服,打了120,待会你会看到你喜欢的救护车,别害怕,跟着医生一起去,妈妈去打个吊瓶马上能好。”

——当嘉一复述这些话时,岳靳成又气又心疼。

眩晕症会呕吐,无法视物,无法坐起,只能躺下,很无助。

付佳希很多年前犯过一次,那会儿她像一只猫,搂着他的脖子哭,呜呜咽咽地撒娇,“岳靳成,你抱我抱紧点。”

当时依偎的温度,似还犹存。

可现在,付佳希再面对他时,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很晚了,你回去吧”。

岳靳成堵得慌,真就转身出了病房。

他去吸烟区,不怎么爽地抽了一根烟,又等烟味散尽后才回病房。

付佳希吓一跳,“怎么又回来?你忘记拿车钥匙了?”

“……”

岳靳成索性坐定,“嗯,车钥匙掰断了,车开不了。”

“叫司机。”

“柏丰集团也讲究人文关怀。”他晃了晃表盘,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付佳希看破不点破,他的秘书与司机以及保镖,从来都是24小时待命,以前加班到三四点,司机依然恪守职责,候车在集团楼下。

算了,他想留就留吧。

上了药水,病症来得快去得也快,付佳希这会好多了。

“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岳靳成不敢置信,“你该不会现在还想着工作?”

“成本与资产收益率的核算,需不需要以历史数据作比对?在方案中体现会不会过于累赘?”付佳希撑起手肘,方便看他,面色虚弱,目光却凝神。

岳靳成皱眉提醒:“你在生病。”

“我只是头晕,不影响说话功能。”

“我又不是招标方,解答不了。”

付佳希锲而不舍,“怎么不是,云津市最大的招标方,你自信点。”

岳靳成想笑,明明不是恭维,却听着舒坦。

付佳希以为他要吵架,算了算了,“我现在没力气,改天再吵可不可以。”

正和他意,岳靳成走来床边,掖了掖她没盖严实的被毯,“好,保留力气,明天再吵。”

付佳希闭上眼,药水一滴一滴代替计时。

岳靳成坐回沙发,准备就这么凑合睡一晚。

付佳希又忽然睁开眼,“我现在好好休息,明天你可不可以指点一下。”

岳靳成无语,“你装睡?”

付佳希不吭声。

岳靳成无奈,真是八百个心眼。

“你赶紧睡觉,要真睡。”

付佳希立刻闭眼,右手探出被毯外,比了个OK。

安静维持半小时,连岳靳成自己都要合眼时,忽然听见声响。

他睁眼,立刻阻止:“你干什么?”

付佳希竟是想费劲坐起来。

她面露尴尬,“我没装睡……我想……上洗手间。”

岳靳成顿时沉默。

付佳希头重脚轻,站不稳需要人搀扶,“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医生。”

岳靳成说:“今天值班医生是男的。”

“那叫护工。”

“凌晨我去哪里找护工?”

付佳希纠结半晌,权衡决定,“叫护士吧,请她们帮忙这样最快。”

说话间,岳靳成已经走到床边,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身体倏地悬空,竟被他打横从**抱起。

“我是空气吗?”他垂眸,平静说,“这样才是最快。”

作者有话说:

你是懂快的……(没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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