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想到要被你叫嫂子,就恶心得不行。◎
周六, 白朵约上付佳希去国金试新菜。
周末商场车多,转了两圈才找着个停车位。这停车位靠立柱不太好停,付佳希倒了两次都没成功。
她探头出车窗, 估丈宽度,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
“方向盘往右边打半圈。”
车灯边站着个年轻男生,宽松黑T罩着,肩膀轮廓瘦却有型。
“可以了, 回正, 直接倒。”
“谢了啊。”付佳希下车, 笑盈盈地道谢。
小哥酷的很,头一点, 双手插兜地走了。
等直梯时,付佳希给白朵回信息, “快到了, 我刚碰到一热心帅哥, 挺有范儿的,长得真是赏心悦目。”
白朵:“怎么个帅法?”
“有点小野马的气质。”
“这不正是你喜欢的类型?”
“十年前的我会喜欢。”
“宝宝你正当年,现在的小弟弟就喜欢你这样的,天真犹存, 又不失韵味。”
再聊下去就很扯了。
进餐厅, 白朵招手,“这儿。”
付佳希边收手机边笑, “你现在找个弟弟来,问他喜不喜欢我这样的。”
“喏, 这不来喽。”白朵向她身后努了努下巴。
付佳希回头, 愣了下, “是你啊。”
帮她倒车的小年轻, 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白朵笑眯眯地介绍,“这是沈也小弟弟。”
沈也瞥她一眼,“是弟弟,但不小。你好,我是沈也。”
付佳希明白了,白朵就适合开婚姻介绍所。
沈也话不多,恣意地坐着,人如其名,气质是狂野的,但收得很含蓄。他说自己开了一家汽修店,如果付佳希要修车,可以随时去。顿了下,又话锋一转,“修车总是不好的事,我还是祝你一路平安吧。”
几天之后,白朵发来微信:“小也弟弟对你有点意思。”
不用点醒,弟弟比姐姐想得更干脆。
午饭那天的晚上,他就给付佳希发了条信息,问:“我可以追你不?”
简单,直球,省略暧昧环节,沈也这种做派,倒是挺对付佳希的口味。
欣赏归欣赏,最后还是要礼尚往来,她也利利索索地回绝了。
白朵不可思议,“谈个恋爱,刺激一下多巴胺也不错啊。”
付佳希说,“饶了我吧,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能分心搞这些。”
白朵惊呼,“你只是离了个婚,又不是出家当尼姑。”
付佳希笑了笑,没搭腔。
离婚没什么。
但不得不承认,那些绵柔的悸动,淋漓的情绪,似乎已经沉入深海。她于海底仰望,再轻盈的星空都**不起波澜。一句轻舟已过万重山,或许过于厚重。但付佳希,确实更享受既荒凉、又自由的此刻。
拒绝后,沈也很自觉地销声。
成年人的体面干脆,让付佳希觉得舒适。
天气预报很准,周二果然降温。
阴雨连绵,津市难得潮热,闷得像只大蒸笼,绵延不断地炙烤,逼发水分,体感极度粘稠。
付佳希最不喜欢这样的气候,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一切像有预兆,早上出门的时候,眼皮跳得不行。开车到半路,果然出了稀奇。仪表盘红灯突亮,车身行驶也在降速,付佳希敏锐,赶紧将车停在路边。
车胎胎压失衡,爆胎了。
……
八点前,刘匀的日评都会准时发到岳靳成邮箱,他会在去集团的路上研读。
焦睿划拉日程表,“六点的晚宴,我让小张把西服带过去吧,再回去换时间来不及。”
“下午的会议帮您提前十五分钟,财务预算一起上会。”
车子停在路口红灯,岳靳成看完最后一行字,抬头扫了一眼窗外。
隔着绿化带和四车道,看到了站在路边,茫然无措的付佳希。
岳靳成皱眉,立即让司机靠停那边。
“好的岳总。”司机说:“我前面调头。”
……
车胎爆在早高峰半途,车流如织,鸣笛钻耳,付佳希环顾四周,没辙,只能等着道路救援。
刚要拨电话请个假——
一辆哑光灰的越野双闪两下,顺滑地停在她车后。
车身颜色挺酷,从驾驶座下来的沈也,摘墨镜,拿工具箱,二话不说走过来的样子更酷。
“你,你怎么在这?”付佳希无比震惊。
他拿出千斤顶,熟练卡进车底,“说了,我追你。”
沈也这几天一直开车送她上班,没跟她说,又纯又死心。
付佳希蹲下,打趣问,“你是不是特别受女孩欢迎啊?”
沈也拿扳手,卸轮胎,动作麻利,说话也麻溜,“你欢迎不?”
“我又不是小女孩。”
“你是男孩?”沈也佯装诧异,盯着她三秒,冷漠转回头,“那就算了,我性取向改不了。”
付佳希笑起来。
他专心干活卸轮胎,她帮忙给递工具。
小沈师傅的修车店不是白开的,技术过硬,长得帅,气质野,看他修车都是种享受。
十分钟完工,他坐去驾驶位,确定无误后,才把车交给付佳希。
“有时间去我店里,给车胎换一下位置,左前轮换个新。”
“行,我去光顾你生意。”付佳希落落大方,“打折会员价。”
“亲情价。”
沈也展眉一笑,隔着墨镜,帅得一塌糊涂。
弟弟会撩人,循序渐进,自然得很。
付佳希坐怀不乱,也把墨镜戴上,不接这一招。
沈也开车走之前,降下车窗,“姐姐。”他这么叫她,然后手一抛,“好好吃早餐。”
付佳希单手接住,是一瓶热牛奶。
城市CBD正地心的繁忙喧闹,似乎全部隔绝于宾利车之外。焦睿忍不住瞄了眼,确定空调送的是冷风,但他还是觉得压抑、沉闷。
岳靳成像一座雕像,面无表情地看完全程。
焦睿硬着头皮,“岳总,我下车看看佳希姐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岳靳成冷声道,“开车。”
—
时间刚刚好,没有迟到。
付佳希进电梯,松了一口气。
电梯门要关合之际,又被按开,是岳靳成和焦睿。
付佳希心情颇好地打招呼,“早。”
焦睿:“早啊,佳希姐。”
电梯里没旁人,付佳希注意到岳靳成的脸色不太好,问:“你胃疼还没好?”
岳靳成说:“好了。”
“噢。”付佳希又问焦睿,“专梯又坏了?”最近她都碰到几次俩人坐员工梯。
焦睿下意识地说:“没坏啊。”
岳靳成杀过来的眼神又重又锋利。
焦睿懊恼自己太纯情,连忙改说:“坏了,现在坏的。”
付佳希渐渐意识到什么,重新看向岳靳成。
目光澄澈、了然,松紧有度地在他脸上寻求答案,岳靳成尚算淡然,抬手松了松绷紧的衬衫领扣,查看手机新信息。
岳嘉一有电话手表,发微信腻歪着,一声一声奶呼呼的“爸爸”。
和小家伙说话时,岳靳成整个人都是柔软且耐心的。
聊语音的时候,付佳希将牛奶递进他手里。
温热粘着掌心,岳靳成一回头,就对上她漂亮元气的笑容。
付佳希说:“喝吧,垫垫肚子。”
岳靳成没接,“我不喝别人的东西。”
付佳希更加断定猜测,“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意味深长。
岳靳成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付佳希却什么也没说,将他手里的牛奶拿了回来。
“不喝算了,别浪费。”她拧开盖喝了起来。
岳靳成的脸色比外面的阴天还闷,跟受了难言的内伤一般。
付佳希有点想笑,忍着。
楼层到,她潇洒摆了摆手,刚要迈出梯门时,手心一空,牛奶竟被岳靳成夺走。
付佳希微扬下巴,“岳总不是不喝别人的东西吗?”
岳靳成的目光与语气都云淡风轻,他说,“你喝过的,就不是别人的了。”
电梯门适时关合,里外而立,渐窄的缝隙里,两人对视的目光始终铺得满满当当。
最后一瞬,岳靳成抬起手,就着她喝过的牛奶,自然而然喝了一口。
付佳希来不及发愣,梯门已经完全合闭。
不知是不是错觉,岳靳成喝牛奶的时候,唇角好像在往上翘。
焦睿证明不是错觉。
在电梯里被迫吃了个瓜,这老板也太好哄了,就最后这个喝牛奶的动作,像极了调情反攻。
—
刘匀在工作上逐渐接受付佳希。
自上次会议上,她仗义地出头,总能扭转些什么。
市场日评、隔夜的复盘、风险提示点,这些以往根本不被重视的东西,被岳靳成亲自发话,逐一逐日报送高管层。
刘匀这人古板,偶尔有点死心眼,前天为着一个数据和付佳希理论许久。
付佳希本来可以退一步的,但执拗上头,也不让分毫。
刘匀质疑她数据的参照关联性不强,付佳希就汇总了往前二十年的数据库,列公式,做图表,趋势线整理得清晰明白。
“你说,谁是对的?”她认真,气势汹汹地要个结果。
刘匀憋了一肚子气,“你对。”
付佳希顿时眉开眼笑,“对不起啊组长,我太急躁了,您别往心里头去,下回我一定注意方法。”
刘匀被她收放自如的表情转变惊呆,冷呵一声,“还有下次?”
“别人我不敢说,但您,一定是喜欢‘有下一次’的领导。”
她很真诚,也有一股相匹配的智慧。
刘匀自然不会表露出欣赏,而是给她发了个链接。
付佳希:“这是?”
“模拟账号,闲暇的时候,自己可以做做模拟交易。”刘匀说:“你学的东西再多,再系统,最终还是要学以致用。”
付佳希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很顺,工作暂算步入正轨。沈也追人也没停滞,继续不遗余力地刷存在感。但这弟弟有水平,献个殷勤都献得很有情商。
送早餐,送玫瑰花,这些纯情小伎俩,沈也不稀罕用。
他做的,是每天早上,掐着点,开车跟着付佳希后头,跟保镖似的送她去上班。
送到公司门口了,也不打招呼,会个车,连车窗都不降下,酷酷地开走。
欲擒故纵。
付佳希也不着他的道,随便他自己先玩着。
周末,岳嘉一被惯例接去岳家,付佳希顺道去了趟满苑探望周小筠。
荷花池边的亭子里,老太太躺在摇椅上悠哉地嗑瓜子。
“不用检查我手机,我最近没给小帅哥打赏了。”
“你乖不乖呀,有没有约会男孩子?”
付佳希说,“您猜?”
“我不猜。”周小筠说:“如果没约会,就来看照片,我又收集了好多男青年。”
付佳希连忙端起鱼食盘,“奶奶,鱼饿了。”
周小筠看她撒鱼食,倚着镂空雕花的护池栏,长发垂顺侧脸,露出卷翘的睫毛,整个人浸润在逐渐浓郁的夕阳中,光晕能抹平她眉眼间的韧劲,变得温柔平和。
周小筠叹气,“你真的不看看了啊,这一批可帅了。”
付佳希将鱼食在掌心抛了抛,正经说:“我现在喜欢丑的。”
周小筠说,“那靳成有机会了。”
付佳希和她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出声。
—
岳家别墅。
岳靳成莫名其妙连打两个喷嚏,万钰连忙递上热茶,殷勤关切,“大哥,天气多变,要注意身体呀。”
岳靳成接了,颔首道谢。
不远处,小露台。围在一起聊天的小姐妹们不屑,“新二嫂真会来事儿啊,比汤圆还会巴结。”
“汤圆是谁?”
“我家的狗呀。”
翻着小浪的笑声一阵又一阵。
“以为嫁进来,就真成一家人了。”一堂姐阴阳怪气道,“她还不如付佳希呢。”
“得了吧,抬举她了。付佳希至少名牌大学毕业,她连大学都没考上,拿什么比?不说了,人来了。”
顿时,亲昵热情的招呼声如麻如酥,“二嫂,你今天真的好美哟!!”
……
夜晚月色皎皎,没有拖傍晚绝美夕阳的后腿。
在满苑陪周小筠用过晚餐,又陪她去佛堂念了会经后才离开的。
从满苑回家,会顺路经过岳家的别墅,估摸着时间,付佳希给岳靳成发了条信息:“我顺路,来接儿子,你不用绕路送了。”
信息发出去的时候,她已经等在别墅外十分钟,岳靳成大概没看手机,没有回复。
算了,那让他送。付佳希想着,刚要开车走——
“过门不入,你也太生疏了。”
岳云宗笑着走来她车边,“兄弟姊妹都在,不进去坐一坐?”
付佳希下了车,大大方方打招呼,“云宗总。”
岳云宗说:“如今都这么叫我了,这是私下,没有必要。”
付佳希说,“公私都一样的。你客气,我总不能当了真,那就变成不识抬举了。”
岳云宗较她高出不少,站得越近尤其。
岳家三兄弟都有一副好皮相,各有各的英俊。只不过,岳云宗天生自带的优越气质更多,明明是在笑,却在温和委身里藏了把把利刃。
“其实你大可不必勉强自己来柏丰。”岳云宗说:“你要是没地儿去,闲得慌,我可以给你介绍好公司、好岗位。”
付佳希以手掩唇,惊讶之色恰如其分,“云宗总,难道你一直认为,柏丰不是好公司,没有好岗位?”
岳云宗面色讪讪,被她的借力打力堵得无话可辩。
他收了收笑意,“大哥在,柏丰蒸蒸日上。”
付佳希比他笑得自然,“能跟着你这样的领导,我也会越来越好。”
见招拆招,和气生财。
这两点,付佳希学得那叫一个八面玲珑,简直与岳靳成如出一辙。
岳云宗原想示威施压,眼下却讨不着半分痛快。
付佳希若无其事道,“云宗总,没有别的工作吩咐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拉开车门,准备走。
“嫂子。”
这一声称呼,岳云宗叫得出其不意,绵里藏刀,让她浑身如过电一般,背脊发麻。
岳云宗面带微笑,丝毫不觉别扭,“嫂子,我知道你和大哥的情分摆在那,淡不了,挥不走。你是陪他一起共过苦的人,陪他一路走到岳家接班人、柏丰集团CEO的高位。生活是有很多破事儿,柴米油盐,灵魂出走,意见不合,都可能会让两个很相爱的人分开。”
付佳希站得定,望向对方的眼神坚定、不飘忽。
但,她的呼吸还是微微乱了节拍,露出破绽。
在岳家这种家族里翻江倒海、 恣意矜贵长大的男人,识人破术,扭转局势,最是擅长。岳云宗一语抓中她心软凹陷的肉,拧得不动声色,痛难言语。
“破事算个什么?感情在,心贴近,那就散不了伙。只是……”他佯装感慨,“什么时候,你也喜欢耍这种小年轻才用的幼稚伎俩了?还是说……这是你和大哥之间,特有的夫妻小情趣?哎呀,嫂子,你想和大哥再续前缘,直接说就是了。”
鄙夷、嫌恶、冒犯、贬低的语气,像抚盐的霜,也像泼油的火,一层一层筛在付佳希的自尊上。
今夜月光清冷,高悬于空。
安静片刻,付佳希忽地展颜一笑,“那还是不直接了,我怕云宗总你受不住真话。”
岳云宗微敛双眼,“什么意思?”
“你说得对,某一瞬间,我确实有过与他复合的想法,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冲动,”付佳希说,“因为我一想到,万一复了婚,又要被你叫嫂子,就恶心得不行。”
作者有话说:
抽100只小红包,大家追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