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尊者和小千户来过之后,季缺再宁府的待遇再次发生了变化,从三菜一汤变成了六菜一汤,其中还包括宁红鱼喝的那种珍珠粥就可以看出。

林香织变成猫混了进来,然后又变成人在里面吃饭。

她吃着那珍珠粥,疑惑道:“天天这么吃,不知道会白成什么样?不对,这宁家几位少爷看起来也不白。”

季缺吃着菜,思索道:“这养猪一般的日子还真无聊,我还得再忍忍,再忍一下,外面几个家伙不见得能拦住我了。”

这些天里,季缺一直在蕴养本命物和积攒悟性,他知道,只要时间足够,外面那四个练气功的家伙对付自己会越来越吃力。

只要时间够,神仙都敢揍,这也是他心头不慌的原因。

就在季缺准备一边撸猫撸剑,一边潜心修炼的时候,一直没露面的家主宁成海却要见他了。

别致的竹舍里,面前是一汪清池,清池中是一棵卧松,古韵盎然。

宁成海身着便服站在那里,只留给季缺一个背影。

季缺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别人见到宁成海这种大人物,定然是少不了巴结的,毕竟这样的人手指尖落下一点沙子下来,就可以让你无忧无虑活一辈子。

可是季缺没有这么想过,即便他很爱银子。

被关了几天后,他难免是有些火气的。

虽然理论上说,他和宁红鱼未婚先孕,他面对宁红鱼的父亲应该比较怂才对。

可惜他对这位父亲并没有太多好感。

不管是在进入宁府前,亦或是进入宁府后,他都认为对方是个太纯粹的生意人。

把自家女儿的婚事当作一门生意,这对季缺来说很毒。

他这“未婚先孕”虽然毒,可架不住对方也毒,这两两相抵,就没有什么愧疚了。

不说这未婚先孕是假的,就是真的他也是正义的一方。

宁成海背对着他,说道:“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惹了多大的祸事,仅仅这京城就有不少人想要看你的好戏,想要你的命。”

季缺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宁成海转过头来,气闷道:“你和红鱼未婚先孕,弄得我宁家里外不是人,这也不算错?”

季缺回答道:“我和红鱼两情相悦,日久生情,情非得已,不过少了点仪式罢了,后面补上就行。”

宁成海惊讶道:“你们没错,那最后是我错了,我反而该谢谢你们的谅解?”

季缺一本正经道:“这倒不必了。”

宁成海气得胡须飘飞了起来,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么做,宁家会面对赵家多少怒火?两家定好的婚事,就因为你变得如此难堪!”

季缺没有躲避对方的目光,说道:“这是你的事。我一直弄不明白,红鱼是你的女儿,她喜欢谁,她想嫁谁,一直是她自己的事情,你却从来没问过她。”

宁成海冷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天大的规矩!”

季缺摇头道:“我不认可这规矩。说到底,你只是用强权把这婚事当作生意,弱者会服从你,而我们不是弱者。”

宁成海尽力没让自己怒气爆发出来,说道:“你以为有人保你,我就不敢杀你?”

季缺说道:“我敢来就不怕死,宁家和赵家的婚事我不同意,如果你把这婚事的对象换成我,我还是愿意接纳你的。”

宁成海没想到对方能无礼到这个程度,这简直反客为主到了极致,气闷道:“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们?”

季缺回答道:“宁伯父,说来说去你没得选,你既控制不了你的女儿,也控制不了我。”

宁成海拳头握紧,说道:“很好!很好!你信不信,就算有人保你,你出了这大门,仍旧活不过冬天?”

“小子,你太低估了宗门世家要抹杀一个人的能力。”

季缺笑着道:“那伯父可以试试,放我和红鱼自由,我想看看我们能不能活过冬天?”

“我没道理让红鱼陪着你受死。这样,你只要帮我办成一件事,赵家那边我来摆平,到时候你是愿意当宁府的女婿,还是带着那不肖女离开,都由你。”宁成海眼神深邃道。

季缺挑了挑眉,说道:“这事我答应了。”

“你什么事都不听,就答应了?”

对于季缺的爽快,宁成海有些懵逼。

“其实有的时候形势比人强,我也没得选。”季缺耸了耸肩,说道。

“没得选你还这么嚣张?”

宁成海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人,什么人没见过,可季缺这种明明该他不占理,他却比你有理,明明他弱势,却给人一种强势得可怕的人是真没见过。

只能说年轻人的世界,他是越来越弄不懂了。

之后,季缺就听宁成海讲了一个“财神”的故事。

近千年前,宁家最开始发财的时候,外面就有传言,宁家人中有财神转世,所以宁家才会如此财运亨通,拥有那偌大的财富。

这确实是一个夸张且玄妙的说法。

这世上有神仙,可真正见过的人却极少,比如陈寒石口中的老君,恐怕只有他自己见过,难证真伪,而所谓的财神,见过的人恐怕就更少了。

可按照宁成海的说法,宁家发家确实和财神有关。

宁家的祖训中,一直对财神颇为尊敬和亲近,按照流传下来的卷宗来看,宁家先祖确实是见过财神的。

当时那神秘的财神对宁家先祖颇为眷顾,说保他一生一世富贵无边,而宁家先祖也确实白手起家,坐拥巨大的财富,成为了一代传奇。

宁家先祖是有大智慧的人,他并不想后辈守不住财富的局面出现,所以在离世前做了很多准备,给宁家奠定了雄厚的根基。

也是靠着这根基,宁家一直守住了这富贵,成为了南方世家里,唯一一个靠着钱财通天的世家。

可随着时间推移,宁家守财变得越来越困难,到了宁成海这一代虽然依旧保持着足够的体面,却难掩颓势。

按照宁成海的说法,这南方宗门世家势力盘亘交错,明面上虽然一片和煦,可暗地里却较着劲,可谓暗流涌动。

宁家在这样的大势下,要维持住这体面已很不容易。

先辈留下的金山银山,早已变成了各种产业,分布于大盛朝各处。

可如今宗门世家强势,什么生意都不好做,或者一有生意来了银钱,就有宗门世家要来分一杯羹,不然他们宁可砸了你的饭碗。

长此以往,宁成海越发觉得自己成跪着要饭的了,所以他有了和一个强势宗门世家联姻的念头。

而天梁赵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两家联姻,宁家的生意会得到保障,而赵家也可借着宁家的财富扩大势力。

而宁家和赵家联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财神宝库”。

宁家先祖和财神有渊源,在祖地留下了一处“财神宝库”,据说财神宝库里有另一座金山银山,可保宁家在虚弱时继续繁华下去。

宁家靠着家族渊源,养着不少高手,让人不敢小觑。

可那终究都是巨大的开支,宁家这些年生意受阻,对自家的体面已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宁成海便把目标放到了“财神宝库”上。

这确实是该动用宝库的时候了。

可是在进入财神宝库时却遇到了麻烦。

祖地的财神宝库里出现了变故,进入宝库里的人全部消失无踪,跟人家蒸发一样。

那片祖地一下子竟成了死地。

宁成海反复查阅了祖上留下来的卷宗,摸到了一点线索,那就是这宝库是和财神有紧密的联系,当时宝库落成时,财神是派了护卫守护这宝库的。

几百上千年过去了,可能这财神留下的护卫出了问题,这才导致了宁家无功而返。

前两年,宁成海动了很大的人情和花了重金,请了一位搬山境的老供奉帮忙前去查探。

这老供奉和宁家颇有渊源,又自知天命将近,于是接下了这份差事。

最后这位搬山境的宗师是出来了,只是出来时已奄奄一息。

他带给了宁成海一份很重要的情报,那就是那宝库对宗师级别的修士有不小的压制作用,换个说法是,本命境和搬山境的大小宗师进去,依旧会被压到四境神念境的水准。

当然,老宗师的经验和手段远非寻常四境修士可比,这也是他能逃出来的关键。

按照他的说法时,里面存在着一个很强的邪祟。

这邪祟像是和整个宝库连在了一起,贪婪邪异中又透着一股神性,谁想动里面的财富,就会被其吞噬。

而宁家留下的拿着宝库密匙护体,就能安然无恙的祖训并没有发挥作用。

也就是说,那财神爷留下的护卫失控了。

那位老宗师说完这些就昏迷不醒,之后昏迷着昏迷着就去世了。

于是宁家一下子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局面,他们相当于拥有一座金山银山,却只能看着,拿不到。

而赵家作为前十的修行世家,底蕴深厚,年轻一代修士更是层出不穷,如果两家联姻,有了他们的助力,这财神宝库是有机会打开的。

一边有财神宝库的助力,一边靠着赵家的关系,宁家的生意自然会逐渐通畅起来,这无疑是一门很合算的生意。

可惜这生意却因为季缺和宁红鱼的瞎搞,变得十分艰难。

季缺忍不住说道:“前辈和赵家合谋,胆子也挺肥。”

宁成海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靠着赵家的力量开启财神宝库确实是有风险的。

即便两家联姻了也不会真正变成自家人,只能说相互借力,相对弱势的宁家甚至有点与虎谋皮的味道。

“所以说,前辈是想让我去开启宝库。”季缺思索道。

宁成海忍不住**心声道:“其实相对于赵家,我更倾向于你这未来女婿,毕竟你和红鱼有感情基础,而你确实也有可能做成这件事,可惜啊……却长了一张嘴。”

是的,宁成海这次让季缺来,其实是有意让他成为女婿的。

所谓的财神宝库,自然是对他的考验。

他预计的这场谈话,应该是以一种和谐的方式结束,可是这小子硬是怼得你哑口无言。

“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是红鱼的父亲,你和他弄出了个孩子来,还得让我给你赔罪是吗?”宁成海越想越气,忍不住说道。

话说到这份上,季缺也相对软了一些,说道:“伯父你愿意当一个好父亲,我自然把你当好伯父,等我和红鱼成亲后,更是会把你当好岳父。”

宁成海叹气道:“事就是这个事,财神宝库在立夏时节可进入,这之前你可以好好准备一下。这之前的时间,我会尽全力避免赵家找你的麻烦。”

季缺说道:“那我要见红鱼。”

宁成海思索道:“也行,把你们分开也不易她养胎。不过我说过,这财神宝库是你的事,红鱼不会跟你一起进去。”

季缺思索道:“放心,让孕妇去冒险,这种事狗都做不出。”

宁成海思索了片刻,说道:“你这话是在骂我吗?”

“没有!”季缺赶紧说道。

宁成海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每句话都像在指桑骂槐?好了,就这样吧。在立夏之前,你是自由的,不过最好别乱跑,这里不是北地,每天死于非命的人能填满外面的水渠。”

之后,季缺离开了,宁成海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拳头再次握紧,说道:“这小子其实不错的,可惜真长了一张嘴。”

……

季缺和宁红鱼暂时恢复了自由,再次相见的两人真有一种金风玉露一相逢,小别胜新婚的感觉,看得林香织直摇头。

“我真担心你们明明逢场作戏,却控制不住自己。”林香织忍不住提醒道。

宁红鱼回应道:“控制不住岂不是正好?”

林香织震惊道:“你他喵,信不信我去告发你假孕。”

结果这时,宁红鱼忽然握住了季缺的手,说道:“季缺,她说她想告发我?”

季缺思索道:“她刀子嘴豆腐心,绝对不会的。”

林香织彻底炸毛了,怒道:“你瞎说!我狠起来连自己都砍。”

宁红鱼挑眉道:“连自己都砍?我不信。”

“什么!你不信!”

说着,林香织抽出了一把刀,就在她忍不住想砍自己证明时,忽然反应了过来,说道:“我又不是傻子,凭什么砍自己?”

宁红鱼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了季缺,说道:“你说再过两月,肚子要显怀的时候怎么办?”

林香织捂着胸口,近乎要吐血了。

另外一边,京城郊外一处山坡上的宅院里,一个黑衣女子正坐在躺椅上。

旁边,一个瞎眼的妇人正绣着花,说道:“你不担心他假戏真做?”

唐衣一副慵懒的样子,说道:“他第一次是我的,真有了孩子也该是我先。”

身后,一阵剧烈的砍骨头声音响起,震得屋瓦都在颤抖。

“他娘的他敢假戏真做,我把他剁成肉丸!”

“不,把宁家全家剁成肉丸!”

妇人扭过头去,抱怨道:“杀猪的,我知道你很生气,可动静能不能小点,前天才被你震垮了一处宅子,真当房子不要钱吗?”

屠夫双眼猩红道:“我知道,可惜我忍不住。”

砰的一声,汁液骨头飞溅,好好的一头猪,都要成一大团肉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