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倒霉的季缺翘着二郎腿坐在屋里,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之后,他从柜子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只朴实无华的灰色包裹。

包裹被小心打开,里面是半只发霉的烧饼,和两封信。

一封信贴着红泥,是一封标准的婚约信;另一封是三年前从天仁城白府寄来的,是女方的爷爷在提醒他婚约的事。

这是季缺感觉最麻烦的地方。

季缺已故的爷爷生前是个卖烧饼的,那一年闹饥荒,有一个人快要饿死了,于是他给了对方一只烧饼。

那人借此活了下来,后来还飞黄腾达了,于是还给了季老爷子半块烧饼,并定下了一份婚约。

那就是季缺十七岁时,将前往天仁城的白府和白家小姐完成当年的约定。

而今年,季缺刚好十七岁。

这个类似古代唐朝,名为“盛朝”的朝代里,婚约是颇有份量的存在。

如果季缺不去管这婚约,那他如果娶了别的姑娘,那就失了礼。

同样的,除非他死了,或者婚约解除了,女方才能选择别人成婚,不然也是失了礼。

莫名其妙的,季缺就多了一个未婚妻。

不要有车有房,不看职业高低,连彩礼都不需要,就靠半只发霉的烧饼和一封信,就能领到一个应该是大家闺秀的老婆。

对于这种事,两世单身狗的季缺除了最初的新鲜和一点兴奋外,剩下的全是惘然。

照理说婚约里的白姑娘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可是他并不知道对方高矮胖瘦、胸大不大、腿长不长,性情如何,而且他这种人,注定是不能这么早成亲的。

据说天仁城很繁华,比桑水县繁华得不知几许,是北地最为繁华的城市。

那同样的,也代表了更多的狗屎、飞砖、扒手、强人、帮派人士、比帮派更黑的官员等等。

如果他真和白姑娘成亲的话,那白姑娘将面对一个出门经常踩狗屎、丢银子、被抢劫、被打杀、被马撞、被老虎追的丈夫。

白姑娘恐怕会疯掉吧?

所以为了自己和白家小姐的幸福,善良的季缺,大抵是想退掉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的。

连面都没见过就定下了婚事,古代人做事还真是鲁莽。

可是即便去退婚,也是件麻烦事。

桑水县离天仁城少说上千里路,即使不怎么耽搁,也要十天半月时间。

关键是盘缠。

要不是这后面几月赚了些赏金,季缺甚至还在为盘缠发愁。

上一世,季缺最大的梦想,就是财富自由后,能四处去旅居。

他喜欢的旅游不是去景点打卡,而是在一个喜欢的地方呆上几年,呆得腻味了,再去另外一个地方,看另外的风景。

当时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别说财富自由了,他当时刚掏空钱包背上房贷,结果就遇到了金融危机加失业,再生了病,差点整抑郁了。

后来,又不幸遇到了车祸。

在卡车撞飞他的刹那,季缺只觉得往事如水般流过脑海,其中有一件特别清晰。

那就是他发现,自己从未接近过梦想的生活。

所以当他被卡车送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记得这个梦想。

有钱,能到处旅行,去一个地方看一个地方的风景,吃一个地方的美食,过一个地方的生活,再离开,去往下一站。

而天仁城,刚好是他计划中的下一站。

他的计划是退婚后,在天仁城找个地方住下,看看这北地的繁华城市到底是怎样一幕人间烟火。

可是据说天仁城什么都贵,他那点积蓄估计不够看。

所以大体上,季缺是缺银子的。

季缺总结过,悟性刚开始积累的那段时间,他只是经常踩到屎,这一阶段,可以称为“踩屎阶段”。

而过了“踩屎阶段”,他就会一边踩屎,一边莫名其妙的丢银子,带在身上的银子时不时会掉不说,藏在家里的银子也会失窃。

他曾经把十两银子埋在了屋子青砖下一米多的位置,结果那银子还是丢了,缘于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硕大的老鼠洞。

别人是捡银子白嫖勾栏听曲,而他是莫名其妙的丢银子。

这让季缺很郁闷。

万幸这一阶段,时不时会有扒手、毛贼落在他手上,他从他们那里收获一点,方能达到收支平衡。

季缺称这一阶段为“尽心保财阶段”,因为只要努力榨取毛贼、扒手,他的资产总会趋于收支平衡的状态。

而过了这一阶段,危险事件就会不断出现,打劫、杀人、纵马杀人、踏青遇老虎等等,都在这一阶段。

这个时候,季缺是有生命危险的,却也是最赚钱的。

那些抢他的、杀他的大抵是些盗匪,身上本就有银子,再加上衙门里的赏金,他借此还赚了些钱。

这一阶段,季缺称之为“拿命赚钱阶段”。

如今季缺就处在这一阶段。

他总结了一下,今天他先是连踩了四次狗屎,小心注意脚下后,又被鸟屎砸中两次,惊险躲过从上方掉下来的竹竿、砖头等飞物三次,下午刚踩完屎又遇到了人打他闷棍……

和前几日相比,这倒霉频率明显高了不少。

没办法,这就是积攒悟性和赚银子的代价。

季缺觉得自己还扛得住,毕竟盘缠越多越好,到时候在天仁城才能活得舒坦。

之后,他便开始了一天的锻炼。

他先是趴在地上做了一百次俯卧撑,又做了一百次仰卧撑,再做了一百次下蹲……

表面上,季缺是一个看起来斯文的书生,实际上,身上全是结实的肌肉。

这也是他能在霉运打击中扛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当然,霉运并不是无穷无尽的,以季缺的经验判断,白天自己已倒了这么多次霉,晚上一般就会安宁了。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将雕花的窗户哐的一声吹了开来。

桌上的烛火左摇右晃起来,将地上的树影映照得犹若狰狞的鬼影。

季缺赶紧走过去关窗户,结果忽然愣在了那里。

一阵细碎的声响从屋外那口水缸里传来,就像有一条大鱼在里面游动。

可是他没有养过鱼。

身处霉运中的季缺,自然不会认为里面是报恩的田螺姑娘。

“不会吧,这么倒霉?”

季缺不动声色的将桌上的剪刀、榔头、砖头、红绳等工具归位,手持榔头,悄悄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