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江市进白狼山到黒瞎子洞,路要比从北沟走近了许多,翁力和另一名刑警罗红泥,半天时间就到达目的地。

“黒瞎子洞。”翁力说。

罗红泥目光望着山洞,惊叹道:“这么大呀!能藏多少头熊瞎子啊!”

通常的黒瞎子洞很小,容下一两头是大洞,面前这个山洞巨大,白狼山洞穴中数一数二了。

“五雷住在里面。”翁力说。

洞前的一块卧牛石上晾着山货,浓郁的蘑菇味儿扑鼻,大山的味道沁人心脾。

“五雷!五雷!”翁力喊了几声,无人应,他说,“不在,大概去采蘑菇,我们等他回来。”

刑警坐下来,身旁的蘑菇有几种,榛蘑、松蘑、白蘑,最珍贵的当属猴头。

“五雷以采蘑菇为生?”罗红泥问。

“他是职业跑山人,采蘑菇只是其中一项,榛子、松子儿、核桃……药材。”

“有人参吗?”

“一百年前白狼山有,”翁力说,五雷给我们讲他爷爷放山[1]故事,听来惊险、刺激。

“挖参有什么险可言啊?”罗红泥无法理解满山草棵里,找几品叶[2]的人参,有什么惊险的?

“五雷的爷爷是领棍的(把头),他抬(挖)到一颗参王,没有及时交到参柜,惹来杀身之祸。”翁力说。

人参作为皇贡,明清以来官府在山里设了参柜机构,参王这样稀世山宝,放山人不及时上报交柜,五雷的爷爷丟了性命。后来五雷爹干采集这一行,五雷长大也干这行当。不过,已经没人参可采。

“五雷,名字很怪,有什么特别含意么?”罗红泥问,以为与他家祖孙三代从事采集行当有什么关系。

欧阳志学问老苗,老苗问五雷,五雷自己也说不清,爹给起的名字。

五雷原意分金木水火土,被刀砍死谓之金雷;被木棍打死谓之木雷;被水淹死谓之水雷;被烧死谓之火雷;被土墙压死谓之土雷。此外被天雷击倒必定是罪孽深重的。五雷的爹知道不知道这五雷,如果知道,给儿子起这个与死亡有关的名字何用意呢?起名字的人早已作古,五雷本人又不清楚,说不清楚含意,就等于没含意,反正权当一个符号称呼一个人。

“你说五雷一辈子在山里转,是不是找老山参啊!”罗红泥调动想像,还是有什么巨大的**力,不然一个人孤独呆在山里,过着极端清苦的日子,连个女人都没有。

“此言差矣!”翁力反驳他的没女人之说,“乌米的妈不是女人?”

“哦,我忘了这茬儿。”罗红泥说。

五雷人未到,一声干咳传过来,翁力说:“五雷回来啦!”

“翁力,”见面五雷说,“咋二返脚回来啦?”

“有事找你。”翁力说。

“唔。”五雷想想警察找自己干什么,说,“乌米的事?”

“嗯,乌米的事。”翁力说。

“还有什么事?”五雷觉得以前都说了,还会有什么事呢。

“乌米在这山洞出生的?”刑警问。

对,乌米出生在山洞里,觉病儿(孕妇要生孩子的感觉)前,五雷说:“下山吧,这儿没老牛婆(接生婆)。”

你不就是!女人坚决不下山,用眼神说话。

“我?我哪会接生。”

你说过你接过牛犊子。

“那是哑巴畜生……”

生养都一样,你接吧。女人鼓励他,你行!

你行是最高评价,他自豪这个评价,每次做完那事,她说你行,你真行!

烧水,多烧水!女人指导。

五雷烧水,满满一大锅水。

乌米出生很顺,跟排泄似的,扑哧!随着一摊血来到人世间,原始的山洞里,婴儿并没睡兽皮什么的,睡在温暖的棉质织物中。此前五雷下山进城,到母婴用品商店,尿布不湿、奶瓶、奶嘴、爽身粉什么的,装满一旅行包背上山。

“乌米第一次剃头,谁给他剃的?”翁力问。

“我呀,我剃的头。”五雷说,“乌米这小子,两旋儿。”

“他的胎毛你没留?”刑警问。

“留了,咋没留。”五雷迷信,他说,“这多么年山洞太太平平,全靠它镇洞,胎毛避邪。”

乌米的胎毛──头发──在,刑警兴奋,他们冲着胎毛来的,翁力说:“请帮个忙,我们用乌米的胎毛做D N A……”

“那可不行!”五雷未等刑警说完先封门,说,“别的什么都行,孩子的胎毛不能随便给外人。”

“只用几根。”罗红泥说。

“一根也不行。”五雷说。

明队说的做工作,现在需要了。翁力说好话,一车好话,五雷就是不吐口。明队说必要时刻告诉他杀人碎尸的事,他说:“有人被杀碎尸,年龄上跟乌米吻合……”

“啊,乌米给人杀啦?”五雷惊骇道。

“目前只是怀疑,需要最后的证实。”翁力说。

“怎么证实?”五雷问。

“像用乌米的胎毛做D N A,就能确定死者是不是他。”刑警说。

五雷思想立刻通了,问:“说吧,用多少胎毛?”

[1]放山:俗称挖参,又叫背大叶。

[2]人参的生长不同阶段有不同的名称,例如:开始叫山花子,长三年后叫巴掌子,再长五年叫灯台子,然后变成四品叶、五品叶、六品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