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郧来了汉口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这么空闲,平时不是去兵工厂,就是跑去探险,往往天黑了才回孔氏别墅,此次机会正好,大家中午就不回别墅了,先在外面随便吃点,顺便再到处走走。

俩大小姐似乎是早踏遍了汉口,很快在江汉路上,找了一家百年老字号,望仙楼,招牌菜是“武昌鱼”,四个人刚好一锅,随便再叫了两三个时令的小菜,庞太师还专门开了一瓶湖南米酒,给刘郧也倒了一杯,叔侄俩正好慢慢酝着,真是快活似神仙。

为庆祝制药成功,庞语嫣与孔玉玲,也给她们自己倒了一杯,刘郧对喝酒没什么概念,反正是白酒也喝,黄酒也喝,葡萄酒也喝,米酒喝起倒像饮料,所以也没怎么干涉俩大小姐喝酒,只是要她们少喝点,俩女倒也听话,喝了一两杯,就没再喝了。

重点还是吃菜,尤其伟人曾说,“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某人早就心痒痒的,一尝果然是与众不同,长江的淡水鱼,鲜嫩可口,细滑香甜,配着湖北独有的剁辣椒,以及三峡所产的青花椒,一时麻辣适中,滋味万千,特别适合刘郧、庞氏父女的四川人口味,就连孔玉玲这个北方人,也喜欢这种独特的美味。

雅间的窗口正对长江,一行四人米酒正酣,意气风发,刚好汉口的十月间,天气不冷不热,正是秋高气爽,大家也是一时胃口大开,吃得满头大汗,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还意犹未尽。

大家看这家酒楼的风景好,吃完午餐,也不着急走,又在上面喝了一会儿茶,俩大小姐正好眯一会儿,庞太师却似乎欲言又止,刘郧也不催促,慢慢的品茗,等太师想好了再说。

庞太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才轻声的问道,“亦诚贤侄,不知你与秦国洞少将有何渊源啊,看你与他也太随便了点”。

刘郧略略沉吟后,才慢慢说道,“他是我在南京军训时候的教官,严格说来,我还该叫他一声老师,不过我与他,既是蒋校长的门生,又是此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他负责汉阳兵工厂的配合问题,我负责将发动机做出来,所以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庞太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微微一笑,“他会从此在汉阳兵工厂,继续当下去吗,而且你呢,你今后有何打算”。

刘郧眉头略皱,这个问题还真没仔细想过,心中一动,抱着拳向老太师请教,“小侄心乱了,还请庞叔指点”。

庞太师一副孺子可教,于是低声说到,“此地不可久留,要尽快回川西,秦国洞此人,表面是一个粗人,骨子里可是一个精细的人,因此要乘大家还没关注到川西时,将川西打造成一个铁桶,今后就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大后方”。

大后方,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这个庞太师,还真是一个合格的师爷,刘郧决定再试探一下,摸了摸脑袋,突然想到一事,“以庞叔之见,将此次的炼钢设备运去川西,如何”。

庞太师也是一愣,略略沉吟了半刻,有些为难的说,“当然是最好不过,有此设备在手,贤侄就可以与四川刘家、西康刘家、南京老蒋,这三方势力谈价还价,但是这批设备,毕竟是兵工厂自己买的,哪里会便宜别人,自己筹钱的话,短期又办不到”。

刘郧有些苦笑,决定将此次交易的内情透漏一二,“庞叔有所不知,这批设备其实是一批黑货,按实际价值,大概要花二千万银元,就是人情价,也得三百万万银元”。

“然而,临走之前,秦国洞那边,也交了一个底,他手里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万银元,小侄我,也很难作啊”。

庞太师初闻内幕,也是一惊,细细的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贤侄,你让外国人去杨格非教堂,莫非就是想用两个特效药的配方,换取他们的炼钢设备”。

刘郧不由冷笑一声,才说出实情,“配方是下金蛋的鸡,岂会便宜他们,我打算用两种特效药的成品,换取他们的设备,并让他们暗中帮忙,打开欧美市场的销售渠道”。

“啊”,庞太师实在无法想象,究竟要多少药品,才能卖到三百万银元,“贤侄,他们会同意吗,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刘郧微微一笑,有几分得意,悄声说到,“本来我也拿不准,没想到,语嫣与玉玲做得太好了,竟然引起这么大的轰动,药物的效果也是出人意料,若不出意外,此单交易多半是成了”。

想起陆六、史密斯死活要留在教堂一事,庞太师也是会心一笑,向刘陨敬了一杯茶,以示祝贺,正待再说其他,不想某人突然面色一僵,定眼看着楼下路边的行人,太师连忙跟着看去,却只见来来往往的行人,看上去并无什么异常,有些纳闷的问“怎么回事”。

刘郧却有些郁闷,对于庞太师的询问,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略作解释,“小侄,可能是眼花,恍惚看见了一个老朋友,正待看仔细些,结果一眨眼就不在了,这个人还是留学时的旧识”。

这倒也不意外,陆六与史密斯,不也是某人在美国认识得么,庞太师也没再说什么,正待叫醒俩大小姐准备回家,这时望仙楼的伙计走了上来,恭恭敬敬的递来一封书信。

信封表面整洁如新,也无任何标记,不用看里面的内容,刘郧却已隐隐的猜到了几分,看着逐渐醒来的俩个大小姐,不由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决定打开看看,纸上赫然写着,“人约黄昏后”,字迹隽秀而飘逸,一时也猜不出是何人所为。

看完之后,庞太师略略一想就知道了,看刘郧似乎半天还没想明白,就借喝茶的掩护,微微的提点了一下,“你这位朋友,希望你黄昏时候,再来此地,他想与你见见面”。

想起某人的精灵古怪,多半还真是如此,刘郧有些苦笑,也知不可再说,于是将信纸收起来,叫伙计送来一盆热水,让俩位大小姐洗洗脸,收拾利落了,一行人先回了家再说。

在别墅一下车,俩大小姐特别兴奋,拉着手边走边说,刘郧与庞太师只好在后面跟着,不料刚进客厅,就发现有一个不速之客在等着大家,孔玉玲一见此人,就惊喜的喊道,“爹地”。

原来正是南京的财政部长孔财神,大出刘郧的意料之外,此人不是已带团去美国了么,怎么会在此地出现,毕竟在老孔家吃住,大家也不敢怠慢,立马准备过去打招呼,孔玉玲早就跑过去嘘寒问暖了,别人根本没机会靠近。

大家正在尴尬的时候,孔财神略略的拍了拍孔玉玲,大小姐一副乖巧的不说话了,然后才微笑的看着其余几人,连声道歉的说,“各位别客气,请坐请坐,老夫才是不速之客”。

待大家坐定,孔财神未语先笑,盯着刘郧说,“说吧,你这个小皮猴,又闯什么祸了,居然让老夫的宝贝女儿,一连发来三封电报,催着老夫非来武汉一趟不可”。

“啊”,大家立马望着孔大小姐,孔玉玲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略略的偷看了某人一眼,就急促的摆弄她的衣带,可能是在想如何找托词吧。

刘郧突然记起一事,自己去龟山探险前,是交待过孔玉玲,如果自己逾期未归的话,就立刻通知孔财神,后来及时回到别墅,也就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大小姐多半在第二天,就给她老爹发电报了,而且一发就是三封,算算时间,老孔从南京来汉口,坐的还不是普通客船,要么是军舰,要么是飞机。

没说的,既然大小姐这么仗义,那么其他的问题,就由自己来解决,刘郧连忙陪笑,有些低声下气的解释,“孔世叔,全是小侄的错,是小侄让玉玲给世叔添麻烦了,不过小侄确实有一大事,需要世叔帮忙,若有什么冒犯,还请世叔不要见怪”。

孔财神顿了顿文明杖,皮笑肉不笑的说,“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也罢,你就说说看,如果力所能及,老夫绝不推辞,只是以后记住一点,不要动不动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孔家也是名门,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也太失体面了,老夫在南京也很忙”。

刘郧也知道孔财神误会了,也懒得解释,只将陆六与史密斯的销售清单递了过去,其余人知道这俩翁婿八成有大事要谈,于是都轻脚轻手的离开,准备先各自回房间休息一番。

孔财神拿出老花镜,略略翻了一下资料,意味深长的看了某人一眼,冷哼了一声,才要刘郧与孔玉玲跟他去书房。

一进书房,孔玉玲就七手八脚的倒水,安排座位,一副专职的家庭主妇,一切办妥之后,才对刘郧眨了眨眼睛,让他不要怕,一切有她,然后拉好房门,在门口外站岗,以防有人打扰。

孔财神略略喝了几口茶水,扬了扬清单,似笑非笑的问道,“亦诚啊,你说你这是干啥,怎么,搞发动机,已经搞不下去了,准备改行当买办,说说吧,这单生意,给你多少回扣”。

回扣,你妹,刘郧有些气往上涌,哥是拿回扣的人吗,也太看不起人了,一想到孔玉玲为难的表情,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只好低头喝茶,沉吟了片刻,才苦笑着给孔财神作解释。

“世叔,小侄再愚钝,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当买办的勾当,我还真当不了,这卖设备的人,与小侄也只是点头之交,这笔生意不是帮别人拉线,而是小侄自己想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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