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抬着几个蒙了白布的担架。
“这是……”
魏赫言抬手,内侍揭开白布,大大小小十几具尸首,最前面的是周荣。
“大哥?”
周湛快步走上前去。
“这……”
魏赫言缓步道:“进城时在路边看到的,他们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女眷……死相并不好看。”
战乱时不顾君父,带着一家人逃命,说出去本就不好听,更何况死在乱军之中,也有失体面。
周湛沉吟道:“将荣王殿下及家眷送回荣王府,封锁消息,待国丧之后,以亲王礼下葬!”
他还记得曜帝临终前的叮嘱,既然人已经死了,他也不吝啬名声。
“还有一份大礼。”
魏赫言唇角微勾,带着周湛来到关押周宸的牢房。
“周宸逆党该怎么处置,还请殿下示下。”
周湛嘴角抽了抽,最该死在乱刀之下的周宸还好好的活着,不该出事的周荣却丢了性命……周宸该怎么处置是个难题。
他怀疑魏赫言是故意的。
“先处理父皇的丧事,待国丧过后,大朝会上,由文武百官商讨决定。”
周宸伤得不轻,面色苍白地躺在草垫子上,周湛吩咐道,“在此之前,还要劳烦督主好生照看三哥。”
时至今日,周湛对周宸的称呼仍旧没有改变,魏赫言浅笑道:“殿下仁慈。”
曜帝驾崩,京城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叛乱,周湛身为新皇,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殿下慢走。”
魏赫言没有改称呼,估计外面有很多人都不习惯吧。
谁能想到,天一下子就变了。
……
今年的元宵节整个京城一片萧条,没有半分热闹。按照习俗,可以不看花灯,但是一定要吃汤圆,只是看着漂浮在碗里的白色的汤圆,总觉得有点反胃。
路边的尸体被清理干净了,但是天气寒冷,血水混杂在雪水中,一到晚上就冻结成冰,白天再化开,血腥味久久散不干净。
街上到处都是禁军,没人敢出门。
司一珞每日带伤上朝,去衙门里点卯,一直忙到二月出头,也没有找到机会跟项骁见上一面,更不用说魏赫言这个大忙人了。
她的事儿也不少,牢房里关押的官员还没有处理,有人趁着混乱从诏狱里逃出去,重新抓捕,还留了点儿尾巴。
她还要将这些案件重新审理一遍整理成卷宗呈上去,该怎么处置,要听新帝的意见。
“大人。”
苗聪抱着一摞卷宗放到她桌案上,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司一珞瞥他一眼。
“想说什么就说,婆婆妈妈的。”
苗聪前半辈子都窝在牢房里面研究审讯手法,遇上司一珞这个上司,时不时地把他拉出来见见天光,外面的人都知道他是司一珞的左膀右臂。
最近巴结他的人明显多了不少。
“大人,下官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咱们锦衣卫的风头最近是不是太盛了?”
原先京城有流言,说司一珞挟持曜帝,企图祸乱朝纲,说宸王是正义的一方。
当然,这些谣言随着宸王兵败迅速消失,大家都看到是司一珞跟湛王守在宫门口对抗叛军,论起来,她的功劳不比湛王小。
而且最关键的是,司一珞跟湛王妃的关系——
湛王妃是什么人啊,封后的诏书已经发下来了,只差举行封后大典了!
司一珞手中的权势本就惹人忌惮,现在再往上一步,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底下的人飘了?”
司一珞的心态还跟从前一样,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认清现实,在绝对的**面前,很多人把持不住。
“不至于不至于……”苗聪顿了顿,叹道,“底下的弟兄都很惶恐,当然,不排除个别的人经受不住**。”
司一珞嗯了一声,淡定说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去提醒一声,如果他们还不收敛,就别管了。”
现在放任不管,是怕他们闹出来乱子,等到她这边腾开手,那边应该也已经被养肥了,处置起来,也便宜得很。
苗聪的心颤了颤,他早就知道自家大人不是善茬,她只是不屑于这些手段,不是不会。
“大人您忙。”
司一珞身上有伤,韩王府的马车一到点儿就在衙门口等着接她,魏赫言虽然忙得不见人影,知道她不会乖乖地躺在**修养,便采用了这种法子。
因着心虚,她也只能领情。
司一珞取下挂在腰间的钱袋子丢给苗聪。
“我先走了,你带着弟兄们加班,晚上叫两桌席面,不准喝酒,免得喝酒误事。”
苗聪收起脸上的担忧,笑眯眯地把钱揣在怀里,别人的钱他不敢收,自家上司的钱他收起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多谢大人!”
摊上如此大方的上司,苗聪觉得身上的疲惫感都消失了!
从衙门里出来。
“司大人,皇后娘娘请您进宫。”
她的马车旁边停着另一辆马车,长缨从马车里钻出来,熟稔道,“知道您忙,皇后娘娘吩咐,不准打搅您,让我在外面等您。”
新旧交替,沈茉冉并不轻松,宫里的娘娘们需要安置,宫里伺候的宫女内侍也要重新安排,周湛忙得脱不开身,她还得处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事宜。
是以司一珞也没有去打搅她。
“她忙完了?”
长缨向旁边让开,让司一珞上了马车。
“忙里偷闲,都得顾着自己的身子。”
长缨身上也有伤,养了许久,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是至少比司一珞清闲些。
“皇后娘娘还请了表小姐,说是要介绍个人给您认识。”
看她捂嘴偷笑的样子,司一珞反应过来了,感兴趣道:“可是那个叫薛滦的青年?他跟常小姐……”
司一珞难得幽默了一次,两根大拇指并在一处。
“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长缨也觉得有趣。
“先前皇后娘娘说表小姐大婚了,我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镇住表小姐。我记得那时候表小姐天天缠着殿下,怎么会那么快就大婚……”
“这一个月,我就只见过表小姐两次,还没见过表小姐的夫君呢!”
看来今天晚上很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