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一直到天亮也没有要停下的打算，一晚上电闪雷鸣，活像什么妖魔鬼怪渡劫。
等到天色微亮，司一珞吩咐道：“留一半人手往前追人，余下的人往回搜索。”
追到这里也没有见到萧元锦跟萧破云的踪迹，大概率，两人暂时躲了起来。
司一珞翻身上马时，肚子紧着疼了一下。
“大人，可是身体不适？”
司一珞拉过缰绳，面色平淡。
“无事，上马吧。”
马背上又是一阵颠簸，肚子却一缩一缩地开始疼起来。她的面色苍白，勉强撑到破庙处，抬眸看见姒海站在雨中张望。
“司大人——”
姒海朝着她挥了挥手，司一珞下马时腿一软，有血迹顺着裤腿往下淌。
姒海眼珠子一紧，尖细的嗓音穿过雨幕，“司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怕是要生了……”
司一珞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抓住姒海，身后的下属这才反应过来，但是大老爷们儿哪儿见过妇人生孩子，一个个只觉得尴尬，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大，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段来慌张地看着荒无人烟的官道，结巴道，“上，上哪儿去找稳婆？”
“先别管稳婆了，快把司大人抬到庙里！雨下得这么大，别落下病根了！”
司一珞强忍着疼痛，自己往破庙走。
走了几步实在疼得走不动，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珠，咬牙坚持着，却突然落入一个湿淋淋的怀抱。
魏赫言身上也淋湿了，将她打横抱起来往破庙里跑。
段来拉住姒海。
“姒海公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姒海也是着急，但是越着急，他的脑子反而越清楚了，本以为自家督主跟司大人闹掰了，不会多管闲事呢，如今看来，自家督主跟司大人明显是余情未了，要管这件事情。
那他就得帮忙。
“段百户，萧元锦跟萧破云两个人要是逃了，咱们谁也别想好过，你们赶紧带着人手去搜查，这边有咱家督主呢，你们家大人出不了岔子！”
段来想说男女有别，瞧见姒海男不男女不女，说话还翘着兰花指，突然就顿悟了。
这帮狗太监又不是男人，在宫里连宫妃的身子都能看，还有什么避讳的？
人交给魏赫言，他不敢弄出人命！
更何况，司一珞除了是魏赫言的死对头之外，还是韩王妃，肚子里揣的是韩王的种，要是出了岔子，曜帝也不会饶了他！
“那就拜托了！”
段来吩咐道：“留两个人听大人吩咐，其他人跟我去搜查！”
还是留两个人靠谱些，段来翻身上马，姒海白了他一眼。
“有咱家在，段百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是瞧不起咱家！”
段来不接他这一茬，拱手道：“给姒海公公添麻烦了，告辞！”
说罢双腿夹紧马腹，一甩鞭子跑远了。
姒海担心司一珞，让他留下来的两个人在破庙外候着，转身进了庙里。
破庙四面漏风，司一珞身上又是潮湿一片，魏赫言找来了稻草铺在佛像后面，解下披风铺在上面。
“督主——”
“生火烧热水！”
姒海还没走近就被魏赫言派了活，急忙去找能用的东西。幸好魏赫言平常生活讲究，即使行程很紧，下属也带了炉子茶壶这类东西。
司一珞上下两辈子，第一次生孩子，没有经验，但是有魏赫言在身边，她也不怕，除了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之外，精神状态还好。
只是疼得说不出来话。
魏赫言替她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又从一个侍从身上扒下来一套干爽的衣服给她盖上。
“别怕，我给你接生。”
司一珞怪不好意思的。
“我……”
“听话！”
魏赫言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两个人手上都曾沾满血腥，魏赫言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更何况他接生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司一珞担心外面有人说闲话，更担心曜帝会疑心……
“这个时候，就不要担心这些了……我有法子。”
肚子一阵一阵抽疼，司一珞身上又被汗水浸湿，没有力气说话，幸好昨天夜里喝了热汤，这会儿虽然口渴，但是也不觉得太难受。
只是身下的抽疼一阵赛过一阵，她咬着嘴唇，不知道自己疼了多久。
“胎位不正……”
耳边魏赫言似乎低声说了一句，司一珞已经痛到不能呼吸了。
“你忍一忍。”
他脸上虽有焦急的神色，但是仍旧给人一种踏实感，司一珞浑身被汗水浸湿，一波胜过一波的抽痛让她忍不住低吼出声。
魏赫言洗干净手，毫不犹豫地将提前出来的脚又塞回去，在司一珞肚子上按着，然后在她肚皮上用力，将还没有出生的婴孩在肚子里调转了方向。
司一珞疼得呼吸一紧，抬头看到他手上都是血……
“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深吸一口气，用力……”
司一珞渐渐迷糊的视线里只有那双沾染着鲜血的好看的手，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声音，憋住气。
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声让守在外面的姒海猛然松了口气。
司一珞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走，昏昏沉沉间抓住魏赫言的衣服，问道：“男孩女孩？”
魏赫言脱下内衫，小心的把孩子包起来，放到她面前，语气温柔。
“男孩。”
司一珞失望的哦了一声，刚出生的婴孩身上的皮肤被泡得发白，来到陌生的环境，不适应地将手指放在嘴巴里吮吸，小小一团，看不出来像谁。
听出她语气中的失望，魏赫言抿了抿唇。
“你不喜欢男孩？”
司一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身边的小人，只觉得奇妙。生命就是这样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没有，这孩子才七个月，算是早产……”
魏赫言默了默，若不是萧元锦跟萧破云逃跑，她到时候还要想别的法子……
只是如今孩子虽然名正言顺了，但是破庙的环境实在糟糕。
“我让姒海去准备马车。”
魏赫言的目光从她脸上挪开，瞥了一眼孩子。
司一珞看见他嘴边的嫌弃，不由得失笑，哪怕是他的亲生孩子，长得不好看还是会被嫌弃。
“督主……”
姒海抹着额头上的汗，等他洗干净手，给他递上帕子。破庙外面，段来留下来的人也看过来，神情比姒海还要紧张，盯着他的目光似乎要把他吞掉。
魏赫言勾了勾唇角。
“放心吧，本督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谋害你家大人……”
“督主。”两人抱拳行礼，终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督主，敢问我家大人如何了？”
见他们两个还算忠心，魏赫言呼了口气。
“母子平安，能让本督亲自接生，是你们家大人的福气，回头记得给本督包个大红包就行。”